在花園深處,胡濙背負著雙手站在池塘邊。


    此時楊善走了過來,站到了胡濙身邊。


    胡濙看了楊善一眼,淡淡的問道:“皇上沒為難你吧?”


    楊善笑著說道:“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我把太上皇救出來的,皇上為難我幹什麽,最多給我點臉色看看而已。”


    胡濙長歎一聲說道:“哎!於謙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不懂變通。”


    去年那場浩劫,雖然最後成功的保住了大明江山,可是幾十萬精銳戰死沙場,朝廷元氣大傷。


    如今大明上下百廢待興,各地政務自然由內閣重臣處理,在軍務方麵是於謙來主持大局。


    改革軍職,選將練兵,分十團營操練等等,一大堆事情等著於謙來處理。


    可是在這個時候卷入皇室鬥爭之中,萬一朱祁鈺一狠心對於謙動手,那麽必定是親者痛仇者快。想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一個在威望,能力,品行和於謙相媲美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因為知道於謙對於軍隊的重要性,所以胡濙想盡辦法,甚至讓曾經跟隨自己的老兄弟出馬,就是為了讓於謙置身事外。


    但可惜的是,機關算盡,到最後依然功虧一簣。


    楊善看了胡濙一眼,很平靜的說道:“這次於家父子把事扛上身,我就不用告老還鄉了吧。”


    和方老爺子一樣,楊善當年也曾經和胡濙一起在江湖上尋找過建文帝。隻不過楊善和方老爺子不同,他讀過幾年書,所以在任務結束之後,胡濙就把他安排到了禮部做了個閑散的官員。


    這一次為了營救太上皇,胡濙親自上門,請楊善出山,助他一臂之力。


    由於擔心朱祁鈺會打擊報複,原本的計劃是在把太上皇救出來後,楊善就立刻告老還鄉。


    之後胡濙再暗中安排,讓楊善一家改名換姓,消失在江湖之中。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於家父子跳了出來把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這一下朱祁鈺的怒火全都集中在於家父子身上,楊善反而安全了。


    聽到這話,胡濙看了楊善一眼,淡淡的說道:“若我沒記錯,你今年六十六了吧,還想往上爬?”


    胡濙很清楚,楊善想要留下來,絕不是貪戀權位,而是想幫自己。


    楊善的眼神有些凝重,他沉默片刻之後,說道:“你也七十五了,還不是留在這裏。”


    “當年一起闖蕩江湖的老弟兄,活到今天的沒幾個。你現在有機會置身事外,迴老家安享晚年,何必留下來陪我。”


    說著說著,胡濙臉色露出了一絲苦澀。


    此時楊善臉色顯得很凝重,他看著胡濙,很嚴肅的說道:“就是因為活著的兄弟不多了,我才更要留下來助你一臂之力。”


    胡濙長歎一聲說道:“那群叛逆不是等閑之輩啊。”


    聽到這話,楊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芒,他一臉傲然的說道:“當年我們縱橫江湖的時候,那些人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胡濙苦笑著說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們都老了。”


    楊善臉上露出了狡詐的笑容,然後帶著一副很輕鬆的表情,說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現在我們幾個老家夥重出江湖,那群兔崽子還不束手就擒。”


    聽到這話,胡濙有點哭笑不得,他長歎一聲說道:“你這張嘴啊,還是那麽厲害,我說不過你。”


    老實說,此時胡濙心中頗為感動。這輩子能有幾個患難與共的好兄弟,是胡濙最自豪的事情了。


    看到胡濙不再趕自己走了,楊善臉上露出了笑容,然後他有些感慨的說道:“厲害的不是我,是老方的孫子。我自問沒本事,讓也先放人。想不到老方以前呆頭呆腦的,怎麽會有一個那麽厲害的孫子啊?這是他的種嗎?”


    方雲傑在瓦刺軍營的表現,讓楊善十分震驚。


    坦白說,雖然楊善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可是這次出使他並沒有把握能夠說服也先放人。畢竟在楊善看來,得失利弊那麽明顯,也先老謀深算,光憑言語是不可能輕易動搖的。


    然而方雲傑卻抓住了一個細微的破綻,謊稱朱祁鈺為了借刀殺人,下了秘旨讓大同關守軍全力支援脫脫不花,最後逼得也先放人。


    楊善在聽完事情經過後,極為佩服,而在知道方雲傑居然是故人之孫後,更是驚訝不已。


    提起方雲傑,胡濙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江湖真的太小了,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是老方的孫子。”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楊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我們幾個老家夥出謀劃策還能應付,衝鋒陷陣的事還是交給年輕人吧。”


    胡濙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楊善有些擔憂的說道:“老方能答應嗎?他們方家可就這一根獨苗啊。”


    這麽多年的老兄弟,方老爺子家中的事,楊善也略有耳聞,他很清楚方老爺子一直向往那種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會答應的。”胡濙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到胡濙那麽有信心,楊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過很快楊善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他一臉擔憂的問道:“於家那邊你準備怎麽辦?我覺得皇上不會善罷甘休的。”


    讓楊善有些意外的事,胡濙臉上居然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他很平靜的說道:“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人去勸皇上了。”


    楊善驚訝的問道:“誰有那麽大的本事?”


    為了不讓自己的哥哥迴來,朱祁鈺已經把借刀殺人做得相當明顯了,離撕破臉就差最後一步。


    在這種情況下,現在於謙的兒子居然把朱祁鎮這個太上皇救了迴來,那不是公然和朱祁鈺作對嘛。再加上於謙本身又執掌兵權,在軍中威武極高,朱祁鈺這個時候會怎麽想,估計誰都能猜得到。


    公然反抗皇上,執掌軍權又功高震主,在這種情況下,能勸得了朱祁鈺的人,楊善還真想不出來。


    這個時候胡濙望向遠方,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然後淡淡的說道。


    “一個我曾經順手救過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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