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錢玉仙從皇後寢宮出來時已經過了午時,她迴頭看了看錢皇後的寢宮,終於鬆了一口氣。


    隻要錢皇後心中牽掛著太子,她就會忍辱負重,不會再做出格的事情,這樣一來,錢家和太子活下去的希望就大很多了。


    就在錢玉仙正準備出宮的時候,她看到一個老太監站在宮門口。


    這個老太監大約五十多歲,兩眼無神,一臉的冷漠,咋一看根本就和一個混吃等死的老人沒有區別。


    然而在看到這個老太監之後,錢玉仙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前麵的老者就是新皇帝寵信的太監,新上任的東廠督公---成敬。


    成敬的來曆,錢玉仙也略有耳聞。


    說起來,這個成敬應該算是一個很倒黴的人。他從小飽讀經書,在永樂二十二年中了進士,選中為翰林庶吉士。


    翰林庶吉士,這官不大,可是卻極為重要。它是皇帝近臣,負責起草詔書,有為皇帝講解經籍等責,是為大明內閣輔臣的重要來源之一。


    能夠在數萬學子裏高中進士,並被選入翰林庶吉士,可見成敬能力不俗。然而倒黴的是,他剛剛上任不久,就莫名其妙的被牽扯到一樁謀反案中了。


    謀反,那要是株連九族的。不過考慮到成敬剛剛上任,應該沒有參與到謀反案中,當時主審的官員就網開一麵,改判流放充軍。


    在明朝一旦被流放充軍,那就等於被打入軍籍,以後世世代代都要充軍入伍,再無翻身的可能。成敬認為一旦充軍會遺累子孫,不如自己死,所以請求處死。


    也算巧了,當時朝廷正好需要一批讀書人‘淨身入宮中訓女官輩’,說白了就是教那些低賤的太監宮女讀書認字。


    主審官一看,成敬飽讀詩書,又是翰林庶吉士出身,殺了太可惜了。正好宮中缺少肯淨身的讀書人,主審官幹脆大筆一揮,讓成敬淨身入宮當太監了。


    而和成敬同一批進宮的讀書人還有一個人,此人現在赫赫有名,他就是大奸賊王振。


    老實說,成敬和王振真的很像,都是以讀書人的身份淨身入宮當太監。若說區別,隻有一點。王振是讀書不成,主動淨身入宮,而成敬是牽扯到謀反案裏,被迫淨身入宮。


    進宮後,王振被分配到朱祁鎮身邊,而成敬被分配到郕王朱祁鈺身邊。


    朱祁鎮當皇帝的時候,王振就是東廠督公,而現在郕王朱祁鈺當了皇帝,成敬也是東廠督公,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哎!該來的還是要來啊!


    這個成敬,錢玉仙可不敢小看,當初郕王朱祁鈺登基後,就是成敬揮舞了屠刀,把皇宮和東廠都清洗了一遍。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說一千,也有八百。


    雖然說那些人都是王振的餘黨,也算罪有應得,可是一下子殺了那麽多人,可見此人絕非善類。


    而且錢玉仙懷疑,當初派去追殺自己的殺手,應該就是成敬派出來的。


    此人將來會不會成為另一個王振,錢玉仙不知道,但她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得罪他。


    錢玉仙暗暗深唿一口氣,走上前,帶著一臉恭敬說道:“見過成公公。”


    宮中向來就是風往那邊吹,人往哪邊倒。朱祁鎮已經做了太上皇,錢皇後也就成了昨日黃花,沒有人會放在心上,而錢玉仙這個郡主也必須低下高傲的頭顱。


    成敬看了錢玉仙一眼,開門見山的說道:“郡主,咱家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成公公有話請講。”錢玉仙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的說道。


    成敬仰頭長歎一聲,用略帶嘶啞的聲音說道:“做人啊,要識時務。逆天而行,天必懲之。還望郡主以後做事,三思而後行。”


    威脅,警告。


    成敬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逆天而行,天必懲之。


    這句話中的‘天‘指的就是皇上。


    皇上對錢玉仙營救朱祁鎮的事非常憤怒,但暫時還不能殺了錢玉仙泄憤。可是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還有下一次,那麽皇上就會施展雷霆手段,滅了錢家滿門。


    “多謝成公公教誨,玉仙一定謹記於心。”形勢比人強,此時錢玉仙也隻能服軟,不敢有半點不敬。


    看到錢玉仙那麽識時務,成敬那張死人臉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他看著錢玉仙說道:“哎!兩位錢大人為國盡忠,兩位錢夫人必定傷心欲絕,還望郡主留在府中多加寬解才是。”


    “多謝成公公關心,玉仙也是這麽打算的。”錢玉仙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她心裏明白,皇上這是要她留在錢府中不要亂跑,也就是軟禁的意思。


    此時成敬望著錢玉仙,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聽說錢二爺的夫人剛剛生了一個兒子啊。”


    錢玉仙心中一凜,抬頭一看,正好看到成敬臉上那冰冷的笑容。


    “沒錯。”錢玉仙咬著牙說道。


    成敬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錢家總算有後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隻要順應天命,一定可以逢兇化吉。錢家將來開枝散葉,指日可待啊。”


    居然用孩子來要挾,真是太卑鄙了。


    錢玉仙心中燃燒起憤怒的火焰,但她隻能拚命忍住,並且痛苦的低下了頭,說道:“多謝公公吉言。”


    “好了,也不耽誤郡主了,咱家還要去侍奉皇上呢。”目的已經達到,成敬丟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送公公。”


    望著成敬的背影,錢玉仙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然後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曾幾何時,錢家在京城風光無限,然而現在一個閹人都敢當麵欺淩,世態炎涼,也不過如此啊。


    怒火在胸膛裏燃燒,屈辱在心中肆虐,但錢玉仙還要拚命的忍住。錢家的血脈,就在錢玉仙的一念之間,為了能夠讓家族延續,她必須把把怒火和屈辱強壓在心底。


    人的心很大,怒火和屈辱當然可以強壓在心底,但仇恨的種子卻也會種在心底,隻要時機成熟,就會開花結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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