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醒來
你綠我我綠你一起哭唧唧 作者：金公子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趙婭心情複雜，“你們什麽時候……”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事情的時候！”趙千羽打斷女兒，看著兒子，“勇智，你把話說清楚。”
趙勇智點點頭，沉聲說：“欣欣腦部受到重創，做了開顱手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不好說，有一定概率會變成……”
“難道姐會變成植物人？”趙清北說出了父親不想說的字眼。
“勇智！告訴姐，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趙婭激動地抓著弟弟胳膊。
“姐，隻是……隻是有可能……”
聽到這話，趙婭的身子再度軟掉。
趙勇智根本扶不住，還是季平安從後背叉住了她。
“平安！我們家欣欣要怎麽辦呀！”趙婭嗚嗚直哭。
季平安眼眶通紅，“媽，我一定會喚醒欣欣，不管幾天幾星期幾個月甚至是幾年，哪怕守著她一輩子！”
薑草感動的一塌糊塗。
趙清北也更加的崇拜這個姐夫。
趙千羽、何大友、趙勇智神情一陣複雜。
季平安能這麽想固然難得，但他是一名公職人員，仕途剛剛起步，以後工作會越來越忙，他又能有多少時間照顧可能一直沉睡的何淩欣？
趙婭幽幽地歎了口氣，“有你這句話，媽就放心了。”
薑草愣住，還真是一個敢叫一個敢應啊！
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下來了唄。
李青鸞聞言，慢慢走出醫院，形單影隻站在淒風苦雨裏，感到從沒有過的孤寂。
迴去的路上，發現市區多處出現內澇，不少小轎車都泡了水。
不由得想，這座城市排水能力好像不足。
沒有人注意到李青鸞走了，直到朱彪進來告訴季平安。
此時的季平安哪裏顧得上別的，他在想辦法喚醒何淩欣。
不久之後，羅中旭、劉墉結伴而來。
羅中旭還是紅光滿麵精神矍鑠，劉墉卻蒼老了許多，精氣神明顯大不如前，多半是被他女婿，市一院那個出逃的院長賈去病影響到了心境。
縣醫院院長柳銘傳聽說兩位大佬駕到，立刻過來鞍前馬後。
幾人就在現場會診。
親屬一邊旁聽。
羅中旭、劉墉都是西醫國手，兩人從西醫角度了解和分析了何淩欣的情況。
麻藥過去這麽久了，還是沒能醒過來，而且其他刺激也沒效果，的確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
不過他們兩個的意見是，不用如此悲觀，可以再觀察幾天。
趙千羽等人聽到這話不禁點頭，齊齊鬆了口氣，是他們太過心急了。
最起碼超過多少個小時，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才能確定為植物人吧！
趙勇智也認可了兩位醫學泰鬥的話。
唯有季平安依舊愁眉不展。
“平安，你怎麽看？”羅中旭問他。
季平安搖頭：“我心裏很亂，束手無策。”
羅中旭和劉墉對視一眼，“要不問問你的許叔叔？”
“對呀，怎麽把老大忘了。”趙千羽一拍腦袋，“平安，快打。”
季平安點點頭，在他心目中，許叔叔無所不能，一定能夠幫到他！
從薑草那裏接過手機，來到過道裏找到號碼打過去。
電話很快通了，季平安忙不迭喊了聲“許叔叔好”。
許子陵聲音平和：“平安，是不是有什麽事？”
“欣欣她……”季平安頓時哽咽起來，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就是現在麵臨的問題，何淩欣昏迷不醒。
“刮宮和開顱同時進行，這是誰做的決定？家屬怎麽能答應的？孩子怎麽受得了？”
聽到這話，季平安腦袋都要炸開了。
他是白癡嗎？明明在場，為什麽沒有阻止？
這件事，他們家屬的責任更大，沒法計較了。
他帶著哭腔問：“許叔叔，事已至此，現在怎麽辦啊！”
許子陵一聲歎息，“再觀察看看吧！你基本得到了我的全部傳承。”
季平安愣住，許叔叔言外之意，如果季平安沒辦法，他來也沒轍。
片刻後，許子陵滿懷感慨道：“平安，你要記住，我們是人不是神，人力有時而窮盡，許叔叔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遺憾。”
說完，電話中斷。
季平安拿著手機，做了好幾個深唿吸，這才迴到重症監護室。
原本一雙雙期冀的眼睛，看到垂頭喪氣的他，全都慢慢失去神采。
還是羅中旭開口：“平安，你許叔叔怎麽說？”
季平安目光掃過所有人，將許子陵質疑兩個手術同時進行的話隻字不提，因為如今提出來，除了讓家屬自責，並沒有一點兒其他作用。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昂起頭道：“許叔叔說，我已盡得他的真傳，讓我自己想辦法。”
聽到這話的趙千羽馬上露出笑臉，“平安，看來老大對你很有信心嘛！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反正有老大給你兜底。”
“這樣啊！”羅中旭點點頭，“那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看到眾人全都誤解，一個個神情放鬆的模樣，季平安什麽話也不能說。
這時，來了個電話，看到是葛樹濤的，他接起來道：“濤子……”
“平安，我跟周排長在一起，事情我們聽說了，何記者是救人英雄，她會吉人天相的。”
“平安，你要振作。”周挺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濤子，周大哥，謝謝你們。”
“平安，咱是啥關係，見外了不是？”
“壩上情況怎麽樣？”季平安問了一句。
周挺笑著說：“你走了，洪水好像也被你帶走了，你就是個水神！”
“那就好。”季平安總算聽到了一點兒好消息，“濤子，幫我跟李書記請個假，我應該要在醫院待幾天。”
葛樹濤說：“好的，沒問題，先忙你自己的事。”
“嗯。”結束通話，才發現羅中旭、劉墉、柳銘傳還有趙千羽都不見了。
趙清北走上前來，“姐夫，兩位老專家先走一步了，讓我代他們跟你說一聲。”
季平安點點頭：“你爺爺也……”
趙清北說：“爺爺還要指揮抗洪。”
這時，何大友接到一個電話，沒講兩句就激動地吼道：“什麽！因為內澇，路燈漏電，有市民被電擊身亡？”
何大友拿著手機，抱歉地衝著趙婭說道：“老婆，我得離開一下。”
趙婭疲憊地擺擺手。
“勇智，平安，辛苦你們了。”
何大友說完，大步流星往外走。
趙勇智目送著姐夫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這場大雨對咱們龍陽市絕對是個考驗。”
趙清北忙說：“隨著全球氣候變暖，極地冰川融化，生態平衡遭到破壞，以後這樣的天災隻會越來越多。”
很遺憾，無人稱讚他的遠見卓識。
“媽，要不你先迴去休息吧！”季平安這個“媽”是越叫越順口了。
趙婭搖搖頭：“我哪裏能休息，我就在這裏陪著欣欣，她需要媽媽照顧。”
“阿姨，我來照顧欣姐吧！”薑草自告奮勇。
趙婭擺擺手，“小薑，你先迴去！”
“哦。”薑草點點頭，她想照顧何淩欣，可是輪不到她。
很快，病房裏隻剩下季平安、趙婭、趙勇智、趙清北，以及病床上躺著的何淩欣。
“勇智啊！”趙婭問弟弟，“咱們啥都不用幹，就這麽坐等是嗎？”
趙勇智想了想說：“咱們的確做不了什麽，但因為欣欣做了開顱手術，需要關注並發症的發生。”
“還有並發症！”趙婭滿臉驚恐道。
趙勇智搖搖頭，“姐，你也不要緊張過度，就像手術需要家屬簽署風險責任書那樣，任何手術都可能發生並發症。”
聽弟弟這麽一解釋，趙婭稍稍鬆了口氣。
但季平安的心頭，卻多了一絲隱憂。
……
閆濤剛迴到幹部宿舍，還沒進門，就被縣紀委的人帶走。
此時，身處縣裏一家賓館當中。
將其晾了好久，這才提審。
這也是紀委一貫的伎倆。
一名工作人員道：“閆濤同誌，我們現在要求你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交代清楚自己的問題。”
閆濤忍不住瞪大眼睛道：“雙規？”
另一名工作人員露出蔑笑：“你當我是配鑰匙的？好，你配嗎？你配幾把！”
閆濤想到自己的級別，不由得老臉一紅，“同誌，不帶這麽侮辱人的吧！”
“看看這些！”工作人員將一遝照片丟在他的麵前。
從他跟張龍濤勾肩搭背進入會所，到一夜之後，他扶腰而出。
“這……”閆濤傻眼。
工作人員冷冷地道：“閆副書記，這份舉報材料，是直接送到市紀委的，現在到了我們這兒，難怪蓮花鄉所有幹部參與了抗洪搶險，甚至包括了社會各界人士，而你作為蓮花鄉黨委排名前三的年輕幹部，竟然因為這種事情缺席了，你有什麽好解釋的嗎？”
“我……”閆濤吭哧了半天，突然拍案而起，“我想知道，是誰特麽閑著沒事舉報老子！”
兩名工作人員搖搖頭，相繼離去。
閆濤雙手捂臉一聲歎息。
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調離，真特麽丟人！
閆濤哪裏知道，偷拍和舉報之人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張龍濤，他隻是被殃及的池魚。
而張龍濤，隻是接受了來自集團公司紀檢科的問訊，完全走個形式，誰讓晶耀集團如今姓張呢！
黨委書記都得看張守義的臉色。
所以張龍濤屁事沒有，不過還是出血請紀檢科的幾人一起做了個大寶劍。
……
青羊縣醫院。
何淩欣病房。
趙勇智因為市醫院有事，暫時離開了。
趙婭發現自己就是多餘的。
但凡能想到的事，都被季平安做了。
喂水、擦洗、按摩、端尿盆等等，季平安都是搶著幹。
於是就走出去散散心。
趙清北敬佩季平安的同時，忍不住開口：“姐夫，要不你休息一下，誰知道這種日子要過多久？”
季平安頭也不迴，“你迴去吧，一個高中生，這麽清閑的嗎？”
趙清北就很激動：“何淩欣是我姐，她遇到這麽大的事，難道我不應該陪著她，何況我還請了假。”
“無所謂，反正你也跟不上。”
“你……”趙清北仿佛遭到了暴擊，“季平安，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
“什麽？”
“隻要我明顯進步，就教我一招半式。”
“忘不了。”
“再見。”
人都走了，終於清淨了。
季平安坐在床邊，握著何淩欣的手。
“欣欣啊，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嗎？”
“我當時喝酒了，就說怎麽會有那種好運，一個大美女主動送上門？”
“原來你是逃跑啊，那麽多人追。”
“那一刻的我隻想酣暢淋漓的打一場架。”
“你可能不相信，當時雖然受傷了，但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可是現在，我後悔了。”
“在酒店，起碼做點防護措施，你也不用倍受傷害！”
“後來你遇到了奶奶，陪著奶奶找到我，在這家醫院衣不解帶，照顧昏迷不醒的我。”
“在你家樓下，當你將一樣又一樣東西塞給我時，的哥都能看出你對我的好！”
“在玻璃廠門口，你騙市長說，晚上跟我在一起，隻是為了讓我免受領導批評。”
“在暴雨來的那個晚上，你為了讓我沒有後顧之憂，提前幫我安頓好了奶奶。”
“在崇嶺村，你救了那麽多的孩子，自己卻……”
“欣欣，我欠你太多太多，那就讓我用餘生來報答吧！如果你醒不過來，我也願意一直陪著你。”
他將何淩欣冰涼的手背按在唇上。
門外的趙婭早已淚流滿麵。
……
深夜，趙婭終究支撐不住，在外麵加的一張床上睡了過去，還響起了唿嚕聲。
季平安卻一直握著何淩欣的手，並且不時為其切脈，一會兒左手，一會兒右手。
然後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
何淩欣的體溫不斷升高，生命監護儀很快就發出警報。
首先驚醒了趙婭，然後柳銘傳親自帶隊過來，立刻展開檢查。
下一刻，見多識廣的柳院長直往後退，“不好，病人心肝脾肺腎都出現不同程度的衰竭，怎麽辦？怎麽辦！”
院長和一幫醫護人員全都束手無策。
“不！”季平安狂吼一聲，銀芒閃爍間，幾十根銀針分別紮入何淩欣五髒六腑對應的穴位。
然後他壓榨己身，將源源不斷的內力通過銀針，輸送到何淩欣體內。
然而這種消耗太大。
一來，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休息。
二來，他的內力基本早已消耗在了何淩欣身上。
所以很快就頭頂結霜，搖搖欲墜。
但何淩欣的情況的確是趨於穩定。
趙婭、柳銘傳，以及一幫醫護人員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仿佛來到了武俠世界。
沒人注意到，一個拿著掃把，黃馬甲下灰色衲衣的老者，在門外駐足良久。
他聽說了何淩欣的事跡。
救人一命尚且勝造七級浮屠，而她一己之力，拯救了十幾條幼小的生命。
這是多麽大的功德！
如今卻要承受病痛的折磨。
這個季小子倒是有情有義，還一腳邁入古武的門檻，隻是他如此不顧一切，必會傷及根本，而且也無濟於事。
罷了，渾渾噩噩這麽多年，始終無法勘破，那麽今日便脫去這身臭皮囊！
老者邁入病房，身形如電，繞著眾人一周，除季平安外，所有人都呆立當場，仿佛時間停滯。
季平安心無旁騖，自身也是岌岌可危，根本沒有注意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欣欣，我沒用，救不了你，那我們就一起……”
突然，一雙手掌按在他的背上，雄渾的內力透體而入，再通過他的身體，經過銀針，激發了何淩欣五髒六腑的勃勃生機。
季平安想要看看是哪位高人。
“別迴頭，別抗拒！”
老者聲若梵音。
曾經，他是西域最高的王。
曾經，他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我這一生啊……”
如今為這對身懷大愛的情侶，分所應當！
“再來！”他一聲大喝，假牙飛出。
恍惚中，季平安仿佛看到一道金輪升起，光芒萬丈，又聽到聲聲禪唱。
下一刻，幾十個銀針陸續炸成星屑。
季平安也昏死過去。
床上，何淩欣麵色紅潤，唿吸平穩。
老者看向地上的季平安，聲音悵然飄忽。
“世間應有兩全法，願你小子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進門前還是紅光滿麵，精神抖擻，離開時卻是麵頰深陷，形銷骨立，宛若風燭殘年。
腳步踉蹌，迴到宿舍，丟掉馬甲，盤腿坐化。
幾乎同時，西域聖山，一座金碧輝煌的寺廟當中，一名渾身透著機靈的小喇嘛一路飛奔來到大殿，氣喘籲籲道：“佛爺，您師父的師父的師父的師父……六世主命牌碎了，他老人家是不是上天啦？”
寶相莊嚴的佛爺飛奔而去。
這一天，西域震動。
……
青羊縣醫院，重症監護室，趙婭、柳銘傳，以及其他醫護人員紛紛醒轉。
首先看到倒地的季平安，紛紛驚唿。
柳銘傳上前檢查，然後說道：“不用擔心，他就是身體消耗太大，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趙婭忍不住鬆了口氣，這可是自己沒過門的女婿，一個女婿半個兒，能不緊張嗎？
但是更緊張的還是親生閨女，“欣欣，欣欣你怎麽樣了啊？”
趙婭撲到跟前。
柳銘傳立刻動手檢查，然後眉頭擰成疙瘩，“奇哉怪哉。”
趙婭著急地問道：“柳院長，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
柳銘傳搖搖頭，“令愛如今可謂生機勃勃，身體健康超過很多普通人。”
趙婭目瞪口呆，“剛剛不是都……”她不想提“病危”兩個字。
柳銘傳目光投向季平安，感慨一聲，“隻能說季鄉長是神乎其技了。”
然後他交代了幾句，便帶著醫護團隊離開。
但卻安排了兩名護士值守。
女兒沒事了，趙婭頓時心情大好，馬上率領兩名護士，將加的一張床跟何淩欣的病床拚在一起，然後三個女人將季平安抬到床上。
“大功告成，謝啦！”
看到幾乎是同床共枕的女兒女婿，趙婭滿意的拍拍手。
然後又拍了幾張照片留存。
暫時忍住沒有告訴父親丈夫和弟弟，等天亮了再說。
心思一去，趙婭是又困又乏，坐在椅子上都是酣聲如雷。
翌日。
天晴了。
東方熹微。
晨曦初吐。
何淩欣緩緩睜開眼睛，首先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季平安，她慢慢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臉，可是，還沒碰到，又縮了迴去，同時眼神裏一片複雜……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事情的時候！”趙千羽打斷女兒，看著兒子，“勇智，你把話說清楚。”
趙勇智點點頭，沉聲說：“欣欣腦部受到重創，做了開顱手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不好說，有一定概率會變成……”
“難道姐會變成植物人？”趙清北說出了父親不想說的字眼。
“勇智！告訴姐，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趙婭激動地抓著弟弟胳膊。
“姐，隻是……隻是有可能……”
聽到這話，趙婭的身子再度軟掉。
趙勇智根本扶不住，還是季平安從後背叉住了她。
“平安！我們家欣欣要怎麽辦呀！”趙婭嗚嗚直哭。
季平安眼眶通紅，“媽，我一定會喚醒欣欣，不管幾天幾星期幾個月甚至是幾年，哪怕守著她一輩子！”
薑草感動的一塌糊塗。
趙清北也更加的崇拜這個姐夫。
趙千羽、何大友、趙勇智神情一陣複雜。
季平安能這麽想固然難得，但他是一名公職人員，仕途剛剛起步，以後工作會越來越忙，他又能有多少時間照顧可能一直沉睡的何淩欣？
趙婭幽幽地歎了口氣，“有你這句話，媽就放心了。”
薑草愣住，還真是一個敢叫一個敢應啊！
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下來了唄。
李青鸞聞言，慢慢走出醫院，形單影隻站在淒風苦雨裏，感到從沒有過的孤寂。
迴去的路上，發現市區多處出現內澇，不少小轎車都泡了水。
不由得想，這座城市排水能力好像不足。
沒有人注意到李青鸞走了，直到朱彪進來告訴季平安。
此時的季平安哪裏顧得上別的，他在想辦法喚醒何淩欣。
不久之後，羅中旭、劉墉結伴而來。
羅中旭還是紅光滿麵精神矍鑠，劉墉卻蒼老了許多，精氣神明顯大不如前，多半是被他女婿，市一院那個出逃的院長賈去病影響到了心境。
縣醫院院長柳銘傳聽說兩位大佬駕到，立刻過來鞍前馬後。
幾人就在現場會診。
親屬一邊旁聽。
羅中旭、劉墉都是西醫國手，兩人從西醫角度了解和分析了何淩欣的情況。
麻藥過去這麽久了，還是沒能醒過來，而且其他刺激也沒效果，的確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
不過他們兩個的意見是，不用如此悲觀，可以再觀察幾天。
趙千羽等人聽到這話不禁點頭，齊齊鬆了口氣，是他們太過心急了。
最起碼超過多少個小時，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才能確定為植物人吧！
趙勇智也認可了兩位醫學泰鬥的話。
唯有季平安依舊愁眉不展。
“平安，你怎麽看？”羅中旭問他。
季平安搖頭：“我心裏很亂，束手無策。”
羅中旭和劉墉對視一眼，“要不問問你的許叔叔？”
“對呀，怎麽把老大忘了。”趙千羽一拍腦袋，“平安，快打。”
季平安點點頭，在他心目中，許叔叔無所不能，一定能夠幫到他！
從薑草那裏接過手機，來到過道裏找到號碼打過去。
電話很快通了，季平安忙不迭喊了聲“許叔叔好”。
許子陵聲音平和：“平安，是不是有什麽事？”
“欣欣她……”季平安頓時哽咽起來，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就是現在麵臨的問題，何淩欣昏迷不醒。
“刮宮和開顱同時進行，這是誰做的決定？家屬怎麽能答應的？孩子怎麽受得了？”
聽到這話，季平安腦袋都要炸開了。
他是白癡嗎？明明在場，為什麽沒有阻止？
這件事，他們家屬的責任更大，沒法計較了。
他帶著哭腔問：“許叔叔，事已至此，現在怎麽辦啊！”
許子陵一聲歎息，“再觀察看看吧！你基本得到了我的全部傳承。”
季平安愣住，許叔叔言外之意，如果季平安沒辦法，他來也沒轍。
片刻後，許子陵滿懷感慨道：“平安，你要記住，我們是人不是神，人力有時而窮盡，許叔叔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遺憾。”
說完，電話中斷。
季平安拿著手機，做了好幾個深唿吸，這才迴到重症監護室。
原本一雙雙期冀的眼睛，看到垂頭喪氣的他，全都慢慢失去神采。
還是羅中旭開口：“平安，你許叔叔怎麽說？”
季平安目光掃過所有人，將許子陵質疑兩個手術同時進行的話隻字不提，因為如今提出來，除了讓家屬自責，並沒有一點兒其他作用。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昂起頭道：“許叔叔說，我已盡得他的真傳，讓我自己想辦法。”
聽到這話的趙千羽馬上露出笑臉，“平安，看來老大對你很有信心嘛！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反正有老大給你兜底。”
“這樣啊！”羅中旭點點頭，“那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看到眾人全都誤解，一個個神情放鬆的模樣，季平安什麽話也不能說。
這時，來了個電話，看到是葛樹濤的，他接起來道：“濤子……”
“平安，我跟周排長在一起，事情我們聽說了，何記者是救人英雄，她會吉人天相的。”
“平安，你要振作。”周挺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濤子，周大哥，謝謝你們。”
“平安，咱是啥關係，見外了不是？”
“壩上情況怎麽樣？”季平安問了一句。
周挺笑著說：“你走了，洪水好像也被你帶走了，你就是個水神！”
“那就好。”季平安總算聽到了一點兒好消息，“濤子，幫我跟李書記請個假，我應該要在醫院待幾天。”
葛樹濤說：“好的，沒問題，先忙你自己的事。”
“嗯。”結束通話，才發現羅中旭、劉墉、柳銘傳還有趙千羽都不見了。
趙清北走上前來，“姐夫，兩位老專家先走一步了，讓我代他們跟你說一聲。”
季平安點點頭：“你爺爺也……”
趙清北說：“爺爺還要指揮抗洪。”
這時，何大友接到一個電話，沒講兩句就激動地吼道：“什麽！因為內澇，路燈漏電，有市民被電擊身亡？”
何大友拿著手機，抱歉地衝著趙婭說道：“老婆，我得離開一下。”
趙婭疲憊地擺擺手。
“勇智，平安，辛苦你們了。”
何大友說完，大步流星往外走。
趙勇智目送著姐夫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這場大雨對咱們龍陽市絕對是個考驗。”
趙清北忙說：“隨著全球氣候變暖，極地冰川融化，生態平衡遭到破壞，以後這樣的天災隻會越來越多。”
很遺憾，無人稱讚他的遠見卓識。
“媽，要不你先迴去休息吧！”季平安這個“媽”是越叫越順口了。
趙婭搖搖頭：“我哪裏能休息，我就在這裏陪著欣欣，她需要媽媽照顧。”
“阿姨，我來照顧欣姐吧！”薑草自告奮勇。
趙婭擺擺手，“小薑，你先迴去！”
“哦。”薑草點點頭，她想照顧何淩欣，可是輪不到她。
很快，病房裏隻剩下季平安、趙婭、趙勇智、趙清北，以及病床上躺著的何淩欣。
“勇智啊！”趙婭問弟弟，“咱們啥都不用幹，就這麽坐等是嗎？”
趙勇智想了想說：“咱們的確做不了什麽，但因為欣欣做了開顱手術，需要關注並發症的發生。”
“還有並發症！”趙婭滿臉驚恐道。
趙勇智搖搖頭，“姐，你也不要緊張過度，就像手術需要家屬簽署風險責任書那樣，任何手術都可能發生並發症。”
聽弟弟這麽一解釋，趙婭稍稍鬆了口氣。
但季平安的心頭，卻多了一絲隱憂。
……
閆濤剛迴到幹部宿舍，還沒進門，就被縣紀委的人帶走。
此時，身處縣裏一家賓館當中。
將其晾了好久，這才提審。
這也是紀委一貫的伎倆。
一名工作人員道：“閆濤同誌，我們現在要求你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交代清楚自己的問題。”
閆濤忍不住瞪大眼睛道：“雙規？”
另一名工作人員露出蔑笑：“你當我是配鑰匙的？好，你配嗎？你配幾把！”
閆濤想到自己的級別，不由得老臉一紅，“同誌，不帶這麽侮辱人的吧！”
“看看這些！”工作人員將一遝照片丟在他的麵前。
從他跟張龍濤勾肩搭背進入會所，到一夜之後，他扶腰而出。
“這……”閆濤傻眼。
工作人員冷冷地道：“閆副書記，這份舉報材料，是直接送到市紀委的，現在到了我們這兒，難怪蓮花鄉所有幹部參與了抗洪搶險，甚至包括了社會各界人士，而你作為蓮花鄉黨委排名前三的年輕幹部，竟然因為這種事情缺席了，你有什麽好解釋的嗎？”
“我……”閆濤吭哧了半天，突然拍案而起，“我想知道，是誰特麽閑著沒事舉報老子！”
兩名工作人員搖搖頭，相繼離去。
閆濤雙手捂臉一聲歎息。
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調離，真特麽丟人！
閆濤哪裏知道，偷拍和舉報之人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張龍濤，他隻是被殃及的池魚。
而張龍濤，隻是接受了來自集團公司紀檢科的問訊，完全走個形式，誰讓晶耀集團如今姓張呢！
黨委書記都得看張守義的臉色。
所以張龍濤屁事沒有，不過還是出血請紀檢科的幾人一起做了個大寶劍。
……
青羊縣醫院。
何淩欣病房。
趙勇智因為市醫院有事，暫時離開了。
趙婭發現自己就是多餘的。
但凡能想到的事，都被季平安做了。
喂水、擦洗、按摩、端尿盆等等，季平安都是搶著幹。
於是就走出去散散心。
趙清北敬佩季平安的同時，忍不住開口：“姐夫，要不你休息一下，誰知道這種日子要過多久？”
季平安頭也不迴，“你迴去吧，一個高中生，這麽清閑的嗎？”
趙清北就很激動：“何淩欣是我姐，她遇到這麽大的事，難道我不應該陪著她，何況我還請了假。”
“無所謂，反正你也跟不上。”
“你……”趙清北仿佛遭到了暴擊，“季平安，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
“什麽？”
“隻要我明顯進步，就教我一招半式。”
“忘不了。”
“再見。”
人都走了，終於清淨了。
季平安坐在床邊，握著何淩欣的手。
“欣欣啊，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嗎？”
“我當時喝酒了，就說怎麽會有那種好運，一個大美女主動送上門？”
“原來你是逃跑啊，那麽多人追。”
“那一刻的我隻想酣暢淋漓的打一場架。”
“你可能不相信，當時雖然受傷了，但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可是現在，我後悔了。”
“在酒店，起碼做點防護措施，你也不用倍受傷害！”
“後來你遇到了奶奶，陪著奶奶找到我，在這家醫院衣不解帶，照顧昏迷不醒的我。”
“在你家樓下，當你將一樣又一樣東西塞給我時，的哥都能看出你對我的好！”
“在玻璃廠門口，你騙市長說，晚上跟我在一起，隻是為了讓我免受領導批評。”
“在暴雨來的那個晚上，你為了讓我沒有後顧之憂，提前幫我安頓好了奶奶。”
“在崇嶺村，你救了那麽多的孩子，自己卻……”
“欣欣，我欠你太多太多，那就讓我用餘生來報答吧！如果你醒不過來，我也願意一直陪著你。”
他將何淩欣冰涼的手背按在唇上。
門外的趙婭早已淚流滿麵。
……
深夜，趙婭終究支撐不住，在外麵加的一張床上睡了過去，還響起了唿嚕聲。
季平安卻一直握著何淩欣的手，並且不時為其切脈，一會兒左手，一會兒右手。
然後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
何淩欣的體溫不斷升高，生命監護儀很快就發出警報。
首先驚醒了趙婭，然後柳銘傳親自帶隊過來，立刻展開檢查。
下一刻，見多識廣的柳院長直往後退，“不好，病人心肝脾肺腎都出現不同程度的衰竭，怎麽辦？怎麽辦！”
院長和一幫醫護人員全都束手無策。
“不！”季平安狂吼一聲，銀芒閃爍間，幾十根銀針分別紮入何淩欣五髒六腑對應的穴位。
然後他壓榨己身，將源源不斷的內力通過銀針，輸送到何淩欣體內。
然而這種消耗太大。
一來，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休息。
二來，他的內力基本早已消耗在了何淩欣身上。
所以很快就頭頂結霜，搖搖欲墜。
但何淩欣的情況的確是趨於穩定。
趙婭、柳銘傳，以及一幫醫護人員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仿佛來到了武俠世界。
沒人注意到，一個拿著掃把，黃馬甲下灰色衲衣的老者，在門外駐足良久。
他聽說了何淩欣的事跡。
救人一命尚且勝造七級浮屠，而她一己之力，拯救了十幾條幼小的生命。
這是多麽大的功德！
如今卻要承受病痛的折磨。
這個季小子倒是有情有義，還一腳邁入古武的門檻，隻是他如此不顧一切，必會傷及根本，而且也無濟於事。
罷了，渾渾噩噩這麽多年，始終無法勘破，那麽今日便脫去這身臭皮囊！
老者邁入病房，身形如電，繞著眾人一周，除季平安外，所有人都呆立當場，仿佛時間停滯。
季平安心無旁騖，自身也是岌岌可危，根本沒有注意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欣欣，我沒用，救不了你，那我們就一起……”
突然，一雙手掌按在他的背上，雄渾的內力透體而入，再通過他的身體，經過銀針，激發了何淩欣五髒六腑的勃勃生機。
季平安想要看看是哪位高人。
“別迴頭，別抗拒！”
老者聲若梵音。
曾經，他是西域最高的王。
曾經，他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我這一生啊……”
如今為這對身懷大愛的情侶，分所應當！
“再來！”他一聲大喝，假牙飛出。
恍惚中，季平安仿佛看到一道金輪升起，光芒萬丈，又聽到聲聲禪唱。
下一刻，幾十個銀針陸續炸成星屑。
季平安也昏死過去。
床上，何淩欣麵色紅潤，唿吸平穩。
老者看向地上的季平安，聲音悵然飄忽。
“世間應有兩全法，願你小子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進門前還是紅光滿麵，精神抖擻，離開時卻是麵頰深陷，形銷骨立，宛若風燭殘年。
腳步踉蹌，迴到宿舍，丟掉馬甲，盤腿坐化。
幾乎同時，西域聖山，一座金碧輝煌的寺廟當中，一名渾身透著機靈的小喇嘛一路飛奔來到大殿，氣喘籲籲道：“佛爺，您師父的師父的師父的師父……六世主命牌碎了，他老人家是不是上天啦？”
寶相莊嚴的佛爺飛奔而去。
這一天，西域震動。
……
青羊縣醫院，重症監護室，趙婭、柳銘傳，以及其他醫護人員紛紛醒轉。
首先看到倒地的季平安，紛紛驚唿。
柳銘傳上前檢查，然後說道：“不用擔心，他就是身體消耗太大，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趙婭忍不住鬆了口氣，這可是自己沒過門的女婿，一個女婿半個兒，能不緊張嗎？
但是更緊張的還是親生閨女，“欣欣，欣欣你怎麽樣了啊？”
趙婭撲到跟前。
柳銘傳立刻動手檢查，然後眉頭擰成疙瘩，“奇哉怪哉。”
趙婭著急地問道：“柳院長，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
柳銘傳搖搖頭，“令愛如今可謂生機勃勃，身體健康超過很多普通人。”
趙婭目瞪口呆，“剛剛不是都……”她不想提“病危”兩個字。
柳銘傳目光投向季平安，感慨一聲，“隻能說季鄉長是神乎其技了。”
然後他交代了幾句，便帶著醫護團隊離開。
但卻安排了兩名護士值守。
女兒沒事了，趙婭頓時心情大好，馬上率領兩名護士，將加的一張床跟何淩欣的病床拚在一起，然後三個女人將季平安抬到床上。
“大功告成，謝啦！”
看到幾乎是同床共枕的女兒女婿，趙婭滿意的拍拍手。
然後又拍了幾張照片留存。
暫時忍住沒有告訴父親丈夫和弟弟，等天亮了再說。
心思一去，趙婭是又困又乏，坐在椅子上都是酣聲如雷。
翌日。
天晴了。
東方熹微。
晨曦初吐。
何淩欣緩緩睜開眼睛，首先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季平安，她慢慢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臉，可是，還沒碰到，又縮了迴去，同時眼神裏一片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