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紫明宮的偏殿之中,天氣雖冷但這個偏殿卻是意外的暖和,可見冥月分明就是用了心,泠霜緩緩上前,輕輕解下那蒙在眼睛上的絲帶,那雙眼睛緩緩睜開之後,竟也是蔚藍色的眸子,那是昆侖一族的眼眸,他不會認錯的。


    “父親……”他難以置信這個人真的是他的父親,他從小就一直想要見到的人!


    “霜兒,原來你都已經那麽大了。”泠崖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隻是顫巍巍地朝著剛才發出聲音的方向徐徐伸出手,想要觸碰到什麽。


    “父親,你這是看不見了……”泠霜這時才發現那雙蔚藍色眼眸之中渾濁一片根本看不出一絲靈動之色,握住泠崖的手暗暗用力。


    “阿泠,你別著急。”白瀟瀟攔住他,之前她診脈的時候就已經探查出此人身中劇毒多年,而且沉珂難醫,能夠撐到現在已是不易,“他現在情緒不易激動。”


    “父親,你怎麽會在這裏?他們不是說你已經死了麽!母親呢?”他壓抑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父親的臉色很不好,而且整個人看起來莫名的虛弱,怕也是被冥月所害。


    泠崖遲遲不語,似乎在猶豫,伸手仔仔細細地撫過那張陌生的臉,然後勉力挽起一縷淺淺的笑意,“霜兒,如今的你定然長得很像你娘。”


    他一怔,忽的明白了。活著的隻是父親,而母親早已經不在了。


    “是啊。他當然像了。”偏殿的門驟然間打開了,外麵的雪被風刮進了房間裏,驟然的寒意讓所有人都迴頭,看見的是一臉冷漠的冥月,眼眸之中充斥著點點被壓製隱藏起來的殺意。


    “尊上。”他隻是一瞬間就迴過神,將病榻上的泠崖和白瀟瀟護在身後。


    “泠霜,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冥月麵不改色,一步一步走進內殿,進來之後,她身後的大門忽的關上了,整個殿中隻剩下四人。


    “情兒,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與他們二人無關。”泠崖能夠感覺到驟然凝重的氣氛,以及那漫天而來的殺意。


    “師傅,你還是那麽好心腸,喜歡包庇與自己無關的人。”她停下了腳步,冷聲地嘲諷著,“你應該知道,讓你活著本來就隻能是一個秘密。”


    泠崖沉默,在世人的眼中他早已是屍骨無存,當初在密牢之中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如今出來之後已是物是人非,但好不容易見到了霜兒,卻又被冥月發現。


    “不過,”冥月的語氣之中的冰冷漸漸淡了下去,像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泠崖,一身殺意亦是蕩然無存,“師傅,我答應過你讓你見泠霜,所以我不會食言。不然你以為就憑這藥王宗的小妮子能夠將泠霜帶進來麽。”


    白瀟瀟一顫,原來冥月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份。


    “那你想怎麽樣?”泠霜沉眸,之前看著冥月身上的殺意散去便知道此時的她不可能再出手,想來肯定不會輕易饒了自己,便先開口。


    冥月麵無表情,背過身,似有若無地說道,“好好陪你爹,畢竟這幾年他想你念你比誰都……”


    欲言又止,她朝著門外走去,苦澀地讓她無法繼續往下說,隻覺得臉邊有兩道濕潤的痕跡,她加快了腳步,走出偏殿,在踏出偏殿的一瞬間,又幽幽道,“別想著逃出去。”


    冥月靠在離偏殿院落不遠的地方,伸手拭去臉龐兩側的淚痕,原來她竟然還有感情,還會為了那個人哭泣,今日大雪紛紛,冰冷的雪花落在指尖,她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麽多年了,她開始後悔了。


    風陵閣


    沈蘇瑾接任了如今風陵閣主的位置,將沈臨關在了風陵閣的暗牢之中,原本在風陵閣之中支持沈長風的人也被除去了一大半,不是逐出風陵閣,就是發配到其他的分點之中,如今他的身邊幾乎都是他自己培養起來的勢力。


    靈堂之中還擺著沈初沉的棺槨,明日就要出殯,他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在靈堂守了七日,這七日之後便是要入土為安,畢竟是生身父親,沈蘇瑾也算是替他尋了一塊風水寶地。


    “爹,今日是最後一日了。”沈蘇瑾早已屏退了所有守在靈堂的風陵閣弟子,獨自一人站在了已經封棺的棺槨前,伸手輕輕撫上冰冷的棺木。


    “你可曾滿意,這可是上好的木料打造的棺槨,而且瑾兒還為您選了一塊風水甚好之地。”他微笑著一手搭在棺木上,手指一點一點敲打著,“不過若是您當初直接將我當做風陵閣的少主培養,又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真是諷刺。


    他忽的靠著棺槨坐下了,頭貼著棺木,似乎是在懷念什麽,“爹,為什麽你從來不會像看大哥那般看著我。為什麽要在那時候說什麽道歉的話?”


    兩行清淚在不經意間滑過臉龐,他感覺到那一絲冰涼苦澀地掩麵,指尖的冰涼讓他一怔,自己這是在哭,這是自己的眼淚,原來他真的是有些後悔,然一切都已經晚了,而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如今所有付出的一切都是代價,為了如今一切的代價。


    “爹,為了這一切我付出了這麽多,甚至都不惜手染鮮血,你可知我三個月走出明教的輪迴殿的煉獄,身上多了多少傷痕,為了如今的這一切我忍痛將所有的疤痕都剔除。”他似乎還能夠感覺到那割肉祛疤的劇痛,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極其苦澀的笑,“爹,你知道麽……”


    夜已深了,他枕著棺木喃喃念著什麽,在大哥出現以前,父親總是喜歡將他抱在懷中,給他念著書上的各種詩篇,有時也會手把手教他習字,那時候的父親眼中永遠是那麽溫和,與平素時候的嚴肅不阿幾乎截然不同。


    “父親,原諒我。”


    耶律寒煙聽說沈蘇瑾一人去了靈堂,還特意屏退了所有的風陵閣弟子,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去,不知是不是沈蘇瑾大意,並沒有察覺到門外的那個人,她聽到了所有一切的真相,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牆上。


    她的心狠狠抽痛著,當初她還不信自己的瑾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結果這竟然是真相,這樣的真相她怎麽可能接受的了,果然是因果報應,無力地歎氣,眼中隻剩下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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