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剛從後山迴來,秦如月便被喚去試為她大婚特地準備的鳳冠霞帔,白瀟瀟一人獨自迴了吟雪樓。


    她坐在樓前的望台上,手中緊緊攥著那一枚熾凰佩,這是那時候沈長風與她交換的玉佩。


    過不了幾天,姐姐就要出發前往風陵閣與沈長風完婚,那樣的話,她也就真正和他無緣了。


    越這樣想,她的心就愈發難受,明明當初已經在南楚對他說了那麽過分的話,她又在留念什麽,又在不舍什麽,那個人根本不屬於她,她又在期待什麽?


    如果現在會那麽痛苦,早知最初就不該遇見。


    如果不遇見,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輕撫過那一枚熾凰佩,眼中一片濕潤,酸澀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落淚,她真的第一次覺得那麽不甘心!


    隻不過現實竟然是那麽殘酷,命運的安排就像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明教,昆侖之巔


    冥月打開飛鷹傳來的密信,讀完上麵所寫的內容,嘴角微微抿起一縷淺笑,隨手將那張字條丟給了站在座下的泠霜。


    泠霜低身撿起地上的紙條,隻是粗粗瀏覽,便已經大致知道了上麵的內容,倒是一抬頭看見冥月分外陰鬱的臉色,每次這種臉色,尊上定是又要做些什麽。


    紙條上傳來的是風陵閣大公子大婚的消息,而且大婚的宴請婚帖已經發遍了江湖上的各門各派。


    “你怎麽看?”


    泠霜略略沉思,搖了搖頭,“既然是風陵閣親自操辦的婚事,想來守衛什麽的定然與往常相比更加謹慎,不易動手。”


    冥月美眸微揚,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眼中隱隱流動著一絲懷念,一轉多年,原來也是已經過了那麽多年,若是姐姐還在,或許如今的一切也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說的也是。”冥月竟然迴應了,讓泠霜感到很是意外,換做以前冥月勢必要去打鬧一場,而現在卻是那麽冷靜地無動於衷,“罷了,小打小鬧也是沒什麽興趣。泠霜你先下去吧,記得將凝神香點上。”


    “是。”泠霜走到香爐邊,點燃了凝神香,然後輕手輕腳離開了大殿。


    冥月伸手難受地伸手按揉了兩邊的太陽穴,近來總是一陣沒來由的頭疼,整個人疲乏地讓她都不怎麽願意動彈,以前似乎很少會這樣,也是近段時間才有這種反應。


    尤其在迴想以前那些往事的時候,從來沒有那麽懷舊過,即使容顏依舊,或許她的身體和心已經老了。


    看來是時候應該一點點放手了,至少把明教還給那個原來的主人手上,她漸漸厭倦了這樣的生活,隻不過還在堅持執著什麽。


    她想起了什麽,起身朝著大紫明宮的後殿走去。


    泠崖靠坐在門檻上,蜷曲著雙膝,上麵放著一些藥材,他用手一點點摸索著那些晾幹的藥材,甄選上好的珍品。


    他的雙眼雖然無光,但是一臉恬靜,那一種默然沉寂的模樣讓冥月站住了腳步,不忍去打擾這靜到極致的一幕,看著他冥月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從前。


    在以前,師傅也是喜歡坐在門檻上細細挑選上好的雪蓮子,挑選好後就會親自下廚給她們三個人做銀耳蓮子粥。


    她與姐姐還有暮雪三人總喜歡在這種時候圍著師傅,看他一點點挑選蓮子,而如今隻剩下她一個人了,想到這裏不免有些淒涼,現在的淒涼還不是她一個人隻手造成的。


    為了不打破這樣的寧靜,冥月隱去氣息,躡手躡腳地走到泠崖麵前,才走近幾步,他便停下了手中挑選藥材的動作,抬頭望向冥月走來的方向。


    “還是被你發現了,師傅。”冥月輕聲道,不管泠崖有沒有同意直接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不語,放下了手中的藥材,想要起身迴房。


    然而他的手被人拽住了,他錯愕地頓了頓,也不重新坐下。


    “師傅,再坐一會兒。”冥月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出這一聲挽留的話。


    他皺了皺眉,想要掙紮著抽迴手臂,移動著腳踝,上麵的鎖鏈伶仃作響,她握得很緊,他無法掙脫,隻好重新坐下。


    “師傅,我好懷念之前大家都還在的時候。”她喃喃自語,“至少那個時候我還是純潔善良的無情,而不是現在冷酷無情的冥月。”


    泠崖依舊不語,不過手下意識緊握成拳。


    “我記得小時候我們三個總是喜歡圍著師傅轉,最喜歡在師傅挑蓮子的時候圍在一起。”她自言自語,“因為,師傅的銀耳蓮子粥最好吃。”


    “隻是師傅,我們都迴不去了。”她的語氣陡然一轉,“再也迴不去當初一起吃師傅親手做的銀耳蓮子粥的時候了。”


    “人們都說,我是一個惡毒的女人,草菅人命,無惡不作,即使千刀萬剮也不能贖其罪。”她忽的自嘲一笑,愣愣地盯著自己展開的雙手,“我這雙手上沾染了無數的鮮血,在師傅眼中我也早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真無邪的無情了。”


    泠崖顫顫地握緊雙拳,無情變成這樣子也是他當年一手造成的,這些罵名不應該由她一個人承擔。


    “師傅,你應該恨我的。恨我把你囚禁在漫無天日的地牢裏,受盡折淩辱;恨我親手葬送了暮雪和姐姐;恨我讓你飽受骨肉離別之苦。”她微笑著,從未笑得如此釋然,雖然說他早已經看不見了。


    “即使你死也換不迴她們的性命,現在懺悔還有用麽?”泠崖沙啞著嗓子道。


    冥月一時語塞,不置一語,有意沒意地望向遠處,“師傅想見見泠霜麽?”


    聽到泠霜,他明顯猶豫了片刻,刹那的失神被細致的冥月捕捉到了,她抿唇,“若想要見他,你必須以一個外人的身份,而不是他的父親。看在你我師徒一場的情分上,讓你們見上一麵。”


    “你沒有騙我?”他簡直難以置信。


    “一言九鼎。不過若是你透露了一絲關於過去的消息,那我隻能殺了他,讓師傅白發人送黑發人。”她特意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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