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閣,瀟湘軒


    沈長風孤身一人坐在院子裏,今日層層陰雲遮掩住了皎皎明月,沒有月光黑夜似乎隻剩下沉寂,他仰頭倚靠在輪椅上,眼瞳之中是一片迷茫的漆黑。


    自從他中了奇毒之後,便再也沒有想過能夠迴到這裏,院子裏似乎每日都有人來打掃,那一株吐綠的曇花,還放在院子的連廊旁。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他凝望著那一株曇花,隱約之間耳邊又響起了楚楚說過的那句話。


    “縱使隻有一夜,花謝花開,亦是無悔。”


    原來你早就已經明白了啊,隻不過我還沒有看透,人這一生又是為了什麽,我想守護什麽,但是想守護的也已經不在了。


    “少主,夜深了,去歇息吧。”沈臨輕手輕腳地走到沈長風的身邊,將一件禦寒的薄衣給他披上。


    “阿臨,你先去休息。我再坐一會。”


    沈臨自是注意到沈長風的眼神一直落在連廊旁的那株曇花上,那是楚楚生前最喜歡的花,也是她一手培養到花開,他還記得,第一次花開的時候,他們三人一起等著花開,一起見證。


    “少主,楚楚已經不在了。”沈臨哽咽了一下,穩住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他的語氣之中無悲無喜,“隻不過我終究沒有守護好她。”


    沈臨又何嚐不明白,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楚楚一直都細心關照他們兩個,隻不過如今楚楚不在了,少主也變得更加少言,有些時候連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這一次去南楚,你也可以順路去銅閣見見你父親。”沈長風看向沈臨,歉然道,“說起來你也許久未見靖伯伯了。”


    沈臨走到他的麵前,認真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沈長風,忽的單膝跪下,隻是這樣抬頭仰望著他。


    “阿臨……”


    “少主,我沈臨這一輩子隻信奉你一個人,永不言棄,至死相隨。”他信誓坦坦,黑色的凝眸之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與沈長風之間的關係很早以前他便已經認定了。


    沈長風忽的笑了,自從楚楚離去時,他便再也沒有笑過,而此刻他卻笑了,笑得那麽釋懷,他伸手將沈臨扶起,緊緊將他抱在懷中,兩人是靠得那麽近,似乎許久都沒有那樣緊緊擁抱過了。


    沈臨感覺肩上有些濕潤,他知道少主流淚了,就算像少主這般堅強的人,也並不是毫無軟弱之處,隻不過隱藏地極好,不易被發現罷了。


    原來,這也是沈長風的魅力,能夠讓他如此死心塌地。他隻是抱緊了沈長風,許久不語。


    西域明教,大紫明宮


    冥月教主此刻正盤腿坐在後殿的軟氈上修行內功心法,一隻信鷹落在窗沿上,犀利地目光四處掃過,轉頭梳理淩亂的羽毛。


    她睜開雙眼,剛剛那一聲鷹嘯,將她從冥想之中轉醒,伸出右臂,那隻信鷹飛起,落在她的右臂之上。


    打開綁在信鷹上的信箋,裏麵是一卷密信,她取出密信,一抬手放飛了信鷹。


    徐徐展開密信,上麵隻有兩個娟秀的小字,“入局”。


    “入局。”她微笑著,將那卷密信放在燭火中燒成了灰燼,落在地上。


    “沈初沉,”她未曾有絲毫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美眸之中滿是刻骨地怨恨,“你曾經給予我的痛苦,我要你千倍萬倍地償還。”


    “我詛咒你錯失最愛!”


    “我詛咒你眾叛親離!”


    “我詛咒你生不如死!”


    她一直沒有忘記,曾經那般屈辱,都是拜他沈初沉所賜!


    “哈哈哈……”她大笑著,她的複仇馬上就要開始了,他的痛苦就是她的快樂!


    “來人,讓聖子來大紫明宮。”她起身,一揮衣袖,冷聲道。


    泠霜急匆匆地趕到了大紫明宮,原本他正在輪迴殿之中看新一輪的晉級,卻被告知尊上的傳令。


    “尊上。”他單膝跪在玉座前,低頭。


    冥月的目光落在泠霜的身上,抿唇勾起一縷邪笑,“你來了。”


    “是。”他迴答得很幹脆。


    “本尊問你,我明教最大的對手是誰?”


    聽到這樣的發問,泠霜不自覺心下一涼,沉默幾秒,方才答道,“三江風陵閣。”


    “沒錯。”冥月微笑著站起,一手搭著玉座,“所以你的敵人也便是風陵閣。”


    他默然。


    “我該怎麽做?”


    “夜隱傳來的密信,風陵閣的沈長風即將前往南楚,去參加南楚王的四方宴。”她緩步走下玉座的階梯,在泠霜的身前一步站定,“而你則是在沈長風前往南楚時殺了他。”


    夜隱?他下意識驚起一絲冷意,那個隻用三個月走出修羅煉獄的惡魔……


    他隻是頷首。


    “不過,這一次的行動夜隱會助你一臂之力。”冥月柔聲,語氣之中有一種勢在必得的傲然,“沈長風的毒還沒有解,你很容易得手。”


    他猛然間抬頭,有些難以置信,他並非沒有和沈長風交過手,之前在清溪別居,以沈長風的身手,他身上的毒應該無礙了,怎麽會?


    “你在想什麽?”冥月捕捉到他神色的刹那變化,懷疑地問道。


    “沒什麽,不過我覺得這一次可能不是那麽簡單。”他若有所思,眉峰微聳。


    也隻是瞬間,她悄然出手握住他的下顎,逼得他抬頭仰望著她,眼眸有如毒蛇一樣,讓他不由得後脊一陣發涼。


    “你是沒有信心?”她反問,握住他下顎的手驟然發緊。


    他沒有迴複,隻是有如往常那般看著她。


    她冷笑一聲,鬆開了手,當著他的麵從懷中摸出一隻玉瓶,右手的指甲在左手腕上劃了一道不深的口子,血一滴滴落入玉瓶中。


    他的眼瞳刹那間縮緊,她的血!一看見她的血,胸口處的彼岸花隱隱泛紅,一股強烈的渴求欲充斥著他的心!


    不!他強忍著,側過頭不去看她。


    她漠然地看著那個半跪在自己身前,明明那麽想要她的血,卻像一個孩子那般強忍著那一份發自心底的欲望。


    她蓋上玉瓶,親手將那裝滿她血的玉瓶交給他。


    泠霜接過玉瓶,眼神甚是凝重,無情這樣做,定是要勢在必得。


    “如此,可有十全的把握?”


    冥月教主迴到玉座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眼眸之中盡是滿含深意的寒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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