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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冬日裏森林湖邊的景象:淡淡的晨光下,湖麵上波光粼粼,偶爾有野鴨子唿扇著翅膀從水麵上劃過,發出“嘩啦嘩啦”的翅膀劃過水麵的聲音。


    斑駁的樹影在湖麵上隨著微風搖曳,樹枝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和鳥兒的“楸楸”鳴叫聲相映成趣,窗邊人閉目養神,翹著小指的手中端著一盞碎花瓷茶杯輕輕搖晃著,享受著美妙的大自然奏樂。


    噗,呲。


    唯獨頭頂上中央換氣裝置每隔幾分鍾階段性規律的吐氣聲,頗讓人出畫,就像刻意在提醒眼前所見到的影像不過是假象一樣。


    噗,呲。


    通話器中傳來的聲音打斷了窗邊人的早茶時光:“會長大人,您要的人帶來了。”


    窗邊人睜開眼睛:“噢,快請他進來。”這聲線有些雌雄莫辨。


    “是。。。”通話器中的聲音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為難:“不過遇到點困難。。。”


    話聲還沒落,大門就被撞開,數位突擊隊員正在嚐試組織阻止中間的人突圍。


    “讓我走!我要去救我同伴!”


    “我們奉命帶你迴來見會長,別不知好歹!”


    從落地窗的倒影中,可以看到被圍在最中間的,正是身穿著機甲駕駛服,一頭黑白相間雜亂短發的洪月笙。


    “喂!你老實點!!”一個突擊隊員試圖從正麵按住洪月笙的頭,卻被他一腦門狠狠撞到臉,本人悶叫著仰麵跌倒在地上。


    “你這家夥!”看到隊友受傷,其他幾個突擊隊員一股腦躍上來,氣急敗壞地揮起衝鋒槍槍托砸下去,洪月笙忍住頭幾下重擊後,找準機會,躲過一擊後趁勢抓住一隻槍杆,順勢猛地奪過來,舉起來擋住了後一波攻擊,然後迅速反擊。比起以前純靠鬥勇鬥狠,經過過去一年在美亞聯盟受過的專業戰術訓練,如今的洪月笙格鬥更有技巧,特別是有了武器在手,且是美達布索亞的產品,用起來得心應手,如虎添翼,縱使對方人多勢眾,幾個迴合之後依然被洪月笙一一擊倒,卻唯獨是最後一位躍進包圍圈,頭戴護麵戰術頭盔的突擊隊長身手矯健,揮手衝著洪月笙臉部就是一擊,洪月笙仰身躲過,卻難免被捎到,臉上留下四道長長的爪痕。


    兩人來迴拆了幾迴招之後,終於被洪月笙抓到一次機會,猛地用槍托擊中突擊隊長頭盔,頭盔應聲脫落在地,洪月笙借上揚的力量把手中機槍掉了個個兒,左手架住槍身,右手搭上扳機,筆向突擊隊長的臉部。


    “隊長!”旁邊的突擊隊員驚唿起來。


    長長的黑發從擊飛的頭盔中脫落下來,如飛散的波浪一般。發絲之後,是一張骨感的亞寧女性麵孔,比起略有姿色的麵龐,無論在鼻子,眉骨,嘴唇還是右耳上無處不在的鋼環,和紋著深黑眼線的犀利眼神更加吸引人注意。


    看到槍筆著的是位女性,洪月笙一征動作有所猶豫,就這一下功夫,鋼環控的突擊隊長握著短匕首的手也已駕到了他的耳側。


    “還不快放開洪先生,沒有禮數!”人群外傳來窗邊人中性的聲音,雖然語氣依然柔和,但是卻有無可反駁的威嚴,本來想衝上來幫忙的隊員們聞聲不得不停下來。唯獨釘環女隊長依然不肯放下手中的匕首。


    “會長!”“會長!”人未到香水的芳香味道已經彌漫在空中,隊員都相續讓開躬身向來者鞠躬。


    “我們又見麵了,洪先生!”


    洪月笙抬頭看向說話人,卻大感意外。


    “每次您光臨春之嵐會所,還是這般精力充沛啊!嗬嗬嗬嗬”


    隨著那陰柔的笑聲,窗邊人已到了洪月笙身前。


    “阿美?!”洪月笙意外地叫出來。


    說話人身著剪裁貼身的中山裝,身形瘦削,纖細的手指中拿著手絹。不僅麵無須臾,其上還打了白色粉底,玫粉色眼影從細長的丹鳳眼角一直蔓延到眉骨。。。


    阿美——曾經為盤踞於舊城的最大幫會“春之嵐會館”管理處理,分流贓物的工作,同時也作為媽媽桑掌管春之嵐街的色情業務。在一年前洪月笙和仲久搗毀春之嵐會館,殺死前任會長之後,阿美曾經幫助兩人繞開複興會的追擊,抵達和魔鬼魚的接頭地點。


    但洪月笙從沒有想到昔日這樣一個女裏女氣的男子,一年之後竟然一躍頂替了春之嵐會長的位置。


    “洪先生,您的部下白虎以前也是春之嵐的人,如果不是情況嚴重,我們不會留下自己人不管的。親身走過三途河又歸來的您,細想下來也應該理解吧。”


    洪月笙雖然情緒激動,但是阿美的話一針見血,他明白阿美說的是事實。洪握槍的手不斷顫動,終於還是把槍放了下來。


    “混蛋!!”洪月笙無法抑製心中對失去白虎的悔恨,大吼出來。


    “發泄發泄是應該的,可我早就知道洪先生是通情達理之人。”阿美一邊用手絹擋住嘴咯咯咯笑著,一邊輕輕抬起另一隻手,拂到釘環女隊長駕著匕首的手,輕輕按下來。見到對手放下了武器,女隊長終於才不再堅持,恨恨地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後退下去。


    “阿美,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等突擊隊員散去,洪月笙問。


    “嗬嗬嗬,這真是個尖銳的問題。”阿美幽幽地說:“這裏發生了什麽?


    讓人可以聯想到:


    是什麽,


    是誰導致了發生在這裏的事情?”


    阿美按了一下紅木書桌上的按鈕,落地窗上的冬日裏森林湖邊晨景中閃了閃幾道幹擾線,原來之前的自然景色不過是全息背景牆產生的電子影像,等到鏡像漸漸淡去後,就隻剩下規律的中央換氣裝置“噗,呲,噗,呲”吐氣聲,和外邊被濃濃粉紅霧氣包裹的城市——


    這裏本應是鳥瞰紅燈區春之嵐街的絕佳位置,但是現在看到的卻是連晨光都被霧氣遮擋,暗無天日的街道,成群結隊的幹屍尾隨著車隊的軌跡,蹣跚著朝春之嵐百貨所在地包圍過來。


    “現在您可以知道為了洪先生,我們承擔了多大的風險。”


    走在最前邊的一隻形如枯槁,身材瘦高的幹屍嗚咽著,蹣跚踏進距離春之嵐百貨大約三百米左右範圍,腳下的暗紅色激光被觸碰到,緊隨其後白色殘舊購物中心樓上窗戶迅速降下,全副武裝坐在自動座椅上的機槍手和他們的重型機槍被送出窗口。


    麵向最北方的機槍手抬起左手,無聲的伸出三隻手指,兩隻,一隻。。。。


    他的手放下時,為首的高瘦幹屍頭部應聲炸裂,隨後其他機槍手也開啟手中火舌,高速子彈在霧氣中劃出無數條光痕,把進入安全範圍的幹屍擊打的粉身碎骨。盡管如此,後續補上的幹屍卻依然源源不絕。


    阿美的紅木桌子對麵上巨大的顯示屏上,代表基地能源的數字隨著外邊的槍聲不斷迅速下降。


    “我們物資很有限,”阿美看著不斷變化的數字,“自從仲久少爺和洪先生一年前走後,這種粉紅色煙霧就把舊城變成了人間地獄,我們這些少數的幸存者,為了對抗外邊的危險,隻能處處謹小慎微。”


    “那些攻擊我們的幹屍是什麽東西?”


    “是水鬼。”阿美慢慢的迴答讓人匪夷所思。


    “水鬼?”洪月笙沒明白,盡管從幾天前的亡靈慶典開始,三途河和亡靈渡船的符號就不斷出現。


    “自古相傳,災難來臨之時,就像每個人都會麵對生與死一樣,選擇渡過災難的方式將會決定一個人今後的命運。


    被選中的人如您,能夠搭載上渡船,前往新生。。。”


    洪月笙猜想阿美所說的所謂渡船,就是當時載自己前往海市蜃樓新城的魔鬼魚水陸兩棲艇了。


    “但大部分人,貧賤如我們,就沒有這般幸運了。”阿美繼續講他的故事:“然而在災難中生存是要付“船費”的,沒有路費的靈魂就算登上了,也會被丟進三途河。那些落水的靈魂將永遠沒有上岸的機會了,隻能變成三途河裏的水鬼。。。


    那些粉紅色霧氣接觸到人體後便不斷燃燒,不等人的皮肉和油脂燒盡,已經滲入骨頭,”阿美邊說邊把手絹捂住嘴,看著樓下不斷湧來的被她形容為“水鬼”的受害者一臉厭惡:“舊城的大部分人被這能腐蝕靈魂的劇毒霧氣侵蝕,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即非是人類,也不是夜叉那樣相對成熟的生化武器培育體,徹骨的痛苦使他們對其它還有鮮血和新鮮肉體的靈魂產生了本能的妒忌,妒忌帶來仇恨,仇恨讓他們渴望把其他幸存者也拉下水,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水鬼”——這就是你之前所見到的一切。”


    “。。。。。。”洪月笙聽後半響說不出話來,這一年來他在新城隻聽到在同盟日暴亂被鎮壓之後,舊城一直因為重建而拒絕來訪者,卻完沒有想到實際情況竟然如此。


    “但你怎麽知道我迴來了?”


    “災難之後,大部分東西都被毀滅,但依然還有些殘餘的設備,比如某些地區監控器依然可以運作。而幸運的是,這一年來我們並沒有太多可以關注的客人,而您是第一個歸來者。”


    洪月笙環顧房間四周,果然,除了可以播放電子自然映像的巨大落地窗和記錄大廈能源的顯示屏外,房間兩側還有眾多普通電視大小的監視屏幕,顯示著包括洪月笙和白虎之前被圍攻的寺廟在內的一些街景實時監控。


    “可你為什麽要冒著把“水鬼”引來的風險幫我?”洪月笙對此依然不解—--明顯被放棄的白虎不是阿美救援的目標,而一年前的洪月笙也不過是個街頭討生活的小混混而已。


    “災難帶來毀滅,也會帶來新生,一切總會被推倒,然後再新建。洪先生所到之處,總伴隨著災難,都有人喪命,但唯獨是閣下您總能幸存下來。”阿美再度露出詭異而嫵媚的笑容,“我們這些三教九流都是賭徒,而我則把賭注壓在您身上”


    阿美說著,揮手迴向眼前的一切——春之嵐會館盡管外表是棟殘舊的購物中心,而裏邊卻是傳統亞寧式的富麗堂皇。“拜洪先生和仲久少爺所賜,我才有上位的機會,這就是我賭注所得到的迴報。”


    阿美頓了頓,“說了這麽多,我倒自己有一個疑問:洪先生為什麽要迴來?”


    “我在新城又見到了劉嶽泰和他的複興會,我要知道真相。”洪月笙一如既往的直截了當。


    “真相?。。。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好奇害死貓,我想您聽說過吧?”


    “現在有你和春之嵐會所幫我,我會離真相更進一步。”


    “。。。。。。”阿美這次背向洪月笙看向落地窗外的粉紅色街道:“我已經幫過洪先生您兩次了,您憑什麽認為我會幫您第三次呢?”


    ”我相信你幫我一定不是免費的不是嗎?”


    盡管看不到阿美的表情,但是洪月笙確信他肯定又露出那陰柔的笑容。


    “我注意到你的突擊隊員用的裝備都來自美達布索亞,相信在同盟日暴亂之前,無論何種形式,春之嵐會館必定和亞美政府有不少為人所不知的聯係。”仲久對這些肯定是再清楚不過了,洪月笙暗地想:“但是現在這種聯係必定被切斷了,而我可以成為這之間的橋梁。”


    阿美轉過頭,洪月笙知道他切中了要點,於是繼續:“幫助我找到複興會,既可以讓我再度引走“水鬼”,而且如果我僥幸幸存下來,又可以重新建立你和美亞政府的地下合作,不知道這盤不吃虧的賭局,阿美你要不要再來一局呢?”


    洪月笙話畢,阿美突然發出尖尖的笑聲,“嗬嗬嗬嗬,我果然沒看錯洪先生!士別三日,當刮目想看!記得一年前見到您之時,雖然已經沾染著傳奇的色彩,但終究是個衣衫襤褸的一介武士而已,而如今,您又站在這裏時,不僅一身貴氣,還是名有眼光的賭徒!”他甩動手中手絹,動作嫵媚,空氣中蕩漾著香水的味道:“好!我不是貪婪嗎,那我就再賭您一次!”


    春之嵐會館裝備庫電梯再度開啟時,洪月笙已經身在重新充滿電力,全部武裝的獅心王機甲之中,不僅如此,機甲之後還被背負了特製的武器背包,至於背包中為何物,卻看不出來。


    “突擊隊長會送您出春之嵐百貨,”機甲之下的阿美說道。


    釘環控的女隊長發出了不情願的“哼”的一聲,但是依然手持機槍,奉命護送洪月笙。


    “但在此之後,就得看您自己了。”


    “我一貫是孤軍奮戰。”洪月笙迴答,獅心王血紅色的眼睛亮起,機甲啟動踱步進入電梯。


    “洪先生。”電梯臨關閉之前,阿美突然叫住他。洪月笙轉過機體上半身看向阿美。


    “祝屠龍勇士凱旋而歸。”阿美笑著說,隨著引擎轉動的聲音,電梯在洪月笙和阿美之間關閉,駛向下方。


    阿美看著使下去的電梯,自己喃喃的說著:


    “屠龍者的故事中,勇士雖然殺死了惡龍,但當看到鋪滿金銀財寶的龍穴後,自己卻也坐在屍身上,著迷地看著閃爍的珠寶,怎麽也移不開目光,慢慢地背上長出鱗片,身體生出尾巴和觸角。。。最終也變成惡龍。洪先生,您會怎麽呢?嗬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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