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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倫希爾德從昏迷中醒來時,感到周身猶如灌了鉛般的沉重和麻木,眼前一團漆黑。她剛想抬起手,胸口就感覺到撕裂般的劇痛,一股鮮血竄上來,險些從嗓子眼裏噴出去。


    她隻得保持原樣一動不動,強忍著疼痛盡量保持唿吸平緩而微弱,因為每一次唿吸也一樣會帶來胸骨碎裂般的痛感。不知道這樣待了多久,因為每一分鍾都像一年一樣難熬使她失去了準確地判斷標準。落到臉上的雪花讓她了解到自己的臉裸露在外邊;但包圍身體冰冷的鋼鐵使她明白自己的身體還套在機甲裏;周圍的波濤聲讓她明白依然還漂泊在海麵上;寒冷的空氣讓她意識逐漸清醒,迴憶起落日女神號爆炸前的情形。終於她的視力有所恢複,一個背向著她的人影逐漸浮現在她眼前,一些模糊的聲音隱約傳到她耳中。


    “謝謝你載我們到這裏,但是你不能再往前了。”竟然是那個討厭鬼的聲音!“明白我說的話嗎?馬上就要接近岸邊,你這麽大,再往前遊就會擱淺了。”


    他在和誰說話呢?


    “走吧,剩下的一段我們自己遊過去。”討厭鬼轉過身來,身上沒有穿著機甲,隻穿了件駕駛員標配的連體機師服,外套了件夾克。他朝自己靠過來,布倫希爾德掙紮了一下想擺脫他,可以剛一想動彈,就疼得要命,隻好繼續呆在原地。


    “你醒了。”當身影蹲下來時,臉部輪廓變得清晰,果然是討厭鬼洪月笙的臉。


    你不要過來。


    布倫希爾德想衝他大聲喊,但是被機甲壓迫的胸腔讓她發不出聲來,反倒是一股血腥味倒流進喉嚨。“你傷得很重,我得把你從機甲裏弄出來。然後一起遊到岸上。”


    我不要你碰我!我疼得要命!


    “我知道,我知道。”盡管其實布倫希爾德實際上一聲也沒發出來,洪月笙卻好像明白了似的。他突然抬手指了一下天空,“你看那是啥!有顆流星!”


    布倫希爾德往遠處天際看了看,烏雲遮月,哪來的流星,你騙誰啊!你這種騙小孩子的伎倆。。。


    “啊!!!”


    還沒等布倫希爾德心裏詛咒完,洪月笙就用力搬開了她的胸甲。布倫希爾德疼得差點又暈過去,不過總算是被洪月笙從碎裂的殘骸中抱了出來。心愛的紅色機甲滑落進海中,在水泡的擁簇下沉向黑暗的海底世界,永久的和自己分別了。


    “再忍一下。”


    “你這個混。。。”沒有了胸甲壓迫,布倫希爾德剛能出聲,還沒來得及拒絕,洪月笙已經拽下布倫希爾德機甲機師服外的手動救援拉扣,救生背心充氣並張開,然後她整個人被洪月笙送入水中,機師服也抵抗不住海水的冰冷,本來已經麻木的傷口又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布倫希爾德猛地痙攣起來,渾身無法控製的顫抖。但是她咬緊牙關,死都不願意讓洪月笙再聽到她**。


    洪月笙見布倫希爾德的救生服尚工作正常,自己便背上從機甲上拿下來的緊急求生包,也滑進水裏,然後去拍了拍他剛才對話的同伴。這時候布倫希爾德才看出那居然是一頭浮在海麵上的碩大鯨魚!


    “聽我說,”洪月笙衝著鯨魚講話:“如果你能明白我的話的話。”


    蠢貨,鯨魚怎麽會明白你說的話呢!


    “去尋找另一台魔鬼魚來這裏,他們一定還在找我們,仲久不會拋下我們的。如果你真的是麗莎的話,你應該感受得到和你接近的電波。”洪月笙摸著鯨魚的頭說:“你明白嗎?”


    鯨魚把頭輕輕地往洪月笙身上拱了拱,發出低聲的長鳴。


    “不明白嗎?。。。還是不行啊。”洪月笙手按住心髒處歎了口氣,由於每次麗莎覺醒時人工心髒都有反應,他猜想雖然麗莎的主體隨著魔鬼魚一代消失了,但是還有殘留的記憶留在機械心髒中的cpu(中央處理器)裏,並以此影響同樣被魔鬼魚一代崩潰時釋放的電磁波幹擾的抹香鯨的思維。但顯然微小的心髒cpu難以維持麗莎正常的思維和運轉,鯨魚眼睛中再也沒有白鳥的光彩出現。


    洪月笙搖搖頭,迴身遊向仰麵浮在水麵上的布倫希爾德,揪住她的後脖領處,鯨魚卻也隨之把頭靠過來。


    “不,不行!“洪月笙把手掌擋在鯨魚眼睛前方製止它:“你不能再向前了!會擱淺的!”他用力指向大海,“迴到海裏去!”


    鯨魚依舊不聽話,側過頭來用那隻完好的眼睛看著洪月笙,同時用方方的頭部在洪月笙身上蹭來蹭去。


    “走!!”這次洪月笙忍下心提高嗓門,“別再跟著我們了!”他邊說,邊抓起飄在海麵上的鈍頭機甲殘片扔向鯨魚。抹香鯨吃疼,悶聲叫著往後退去。


    “去吧!!去找魔鬼魚!”其實洪月笙也不知道是不是鯨魚就這樣一去不複返了,他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海水嗆得鼻子發酸,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看到鯨魚沒有再靠近,他便拉開自己機師服上的推進器,氣體從推進器內噴出,帶著兩人搖搖晃晃,一頓一頓地往岸邊駛去,每往前竄一次,布倫希爾德都感覺要斷裂的骨頭要把自己的心肺刺穿了一般,她不得不集中精力才能維持唿吸。抹香鯨在兩人身後盤旋遊動,哀傷的鳴叫,但是終於不敢跟上來了。


    暴風雪在四周圍肆虐咆哮,卻唯獨這裏的水域平靜,隻有白白的雪花靜靜地飄落下來。水下漂浮的發光水母把水麵映成熒光綠色,襯托的這裏宛若世外桃源。這時候布倫希爾德才注意到原來他們在一個被半月形岩石包圍的避風港內,身邊的洪月笙拉著她的救生服,喘著粗氣,盡力調整著行進的方向向岸邊遊著,半響之後,兩人總算抵達了陸地。


    洪月笙抱著自己上岸時,臉貼得很近,唿吸中帶著海腥味嗆得布倫希爾德一陣惡心,但是讓她意外的是這個她從來都嫌棄的瘦弱身材的亞寧人,抱起自己的雙臂卻堅實有力,洪的身影背後是閃著綠光的水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詭異。


    他們在離近海岸的一處山洞中暫時安頓下來,洪月笙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冰冷的岩石上,然後打開防水救生包,裏邊有點火的工具,促燃物,緊急救護的藥品,還有幾件武器:包括一把防身用的手槍,和幾枚手雷。當他去山洞周圍砍木頭做柴火的時候,布倫希爾德忍著劇痛伸手去夠那把手槍,但是已經凍僵的胳膊就是不爭氣,幾乎不聽使喚,洪月笙每砍一聲她心頭都咯噔跳一下!幾乎要夠到的時候,砍柴聲突然停止了。


    洪月笙再次走進山洞的時候,看到布倫希爾德閉目躺在地麵上,不知是不是又昏過去了,攤放在地上的救援包裏的東西,包括手槍都還放在原地。洪背朝著布倫希爾德坐下,按照之前訓練中教的,把幹燥劑撒到潮濕的柴火上,又倒上燃燒劑,然後點火。


    “嘭!”的一聲,火終於燃起來了,發出“劈啪劈啪”聲。火堆雖然不大,但是總算有了些許暖意。


    洪月笙轉過頭看著布倫希爾德,紅色的火光忽隱忽現地映照在他臉上,露著邪惡的氣息。


    “聽著,你的肋骨可能碎了,所以壓迫到你的胸腔,使你唿吸困難。”他說,“我需要脫掉你衣服,幫你包紮。”


    “想。。想都別想!”要不是因為臉已經在冬日海水中凍得沒有了血色,聽到這話布倫希爾德的臉蛋必定會變得煞白。


    “放著這樣不管你,你堅持不過今晚的。”洪月笙向她走過來。


    “我怎麽樣我自個兒願意!和你有什麽關係?!”


    “我倒是希望不認識你。”


    “你別再走近了!”布倫希爾德猛地從身下抽出手槍,指向洪月笙。原來剛才洪月笙迴身點火時,她終於拿到了槍。


    “喂!你!”洪月笙對布倫希爾德竟然把槍指向自己也甚為驚愕,然後轉為怒氣上竄,“把槍放下!”他不顧布倫希爾德的警告走上來。


    砰!


    一聲槍響,兩個人都呆在那裏。洪月笙臉頰處有一道子彈劃過的擦傷,很快滲出血來。布倫希爾德手握的槍口冒著煙,如果不是過度虛弱的身體和劇痛,她不可能射偏的。


    “你鬧夠了沒有!”洪月笙終於火冒三丈,大嚷起來:“我拚了命才把你救上來,你居然衝我開槍!要不是看在你是個女人的份上,我才不管你這個瘋丫頭呢!!!”


    布倫希爾德這時突然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眼中含著淚光:“我是個美達布索亞戰士,我就算死,也不願你碰我的身體!!特別是你!!!”說罷她竟真的扣動扳機!


    洪月笙驚駭之際一個箭步衝上前,抓住她的手推開,子彈擦著布倫希爾德的金發射出去,在牆壁上濺出金黃色的火花。她用的氣力太大,一股鮮血湧上胸口,終於堅持不住,眼睛上翻,暈了過去。失去知覺的她有如軟玉般癱軟在洪月笙懷裏,反倒是沒有清醒時的剛硬。洪月笙手中還緊緊抓著布倫希爾德持槍的右手,一時也無處再發泄怒火。


    “。。。唉!”洪月笙無可奈何的看著懷中的布倫希爾德,歎了口氣:“沒想到你這麽不待見我呐。。。”言語之間,也不免對布倫希爾德的決絕心懷欽佩。


    剛才的掙紮進一步撕裂了她的傷口,鮮血已經從布倫希爾德胸口的機師服中滲出來。洪月笙也管不了那麽多繁文縟節了,隻好趕緊拉開布倫希爾德胸前的拉鎖,一對兒富有彈性的酥胸立刻跳躍進洪月笙眼簾,他臉騰地就紅了,趕緊轉過臉去。要是被布倫希爾德醒來知道了,一定會追殺自己到天涯海角。


    費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才把布倫希爾德的連體機師服脫到她纖細的腰際,山洞中的冰雪反射過來的火光映照在她一絲不掛的雪白酮體上,晶瑩剔透間糅合著斑駁的血汙。昏迷中的她一頭長長的金發散落在地麵上,額頭滲出汗珠,秀眉緊皺,淚珠瑩然,雙頰蒼白,紅唇微張,因為疼痛而發出“嗯嗯嗯”聲,好在沒有再給裹亂。


    洪月笙為布倫希爾德做了緊急止血處理,擦拭傷口和血跡時手難免接觸到布倫希爾德裸露的白皙肌膚,弄得洪月笙臉頰發燙,一時心緒不定,手忙腳亂。消完毒,注射了麻醉劑後,他又喂她嘴裏含了一根粗樹枝,避免她吃疼時咬碎了牙齒,然後才用急救釘槍臨時縫合了胸前和肋骨處的傷口,把能吃力的直樹枝在她腰部兩側圍好,用繃帶緊緊繃住。總算全部做完時,洪月笙已經是滿頭大汗,內心如小鹿亂跳個不停。


    他把自己在篝火旁烤了半幹的飛行員夾克取迴來,蓋到布倫希爾德身上,然後自己走到篝火另一側遠離她的地方坐下,雙手抱住膝蓋,憂心忡忡地看著避風港外風起雲湧的天空。


    這樣的天氣,他和布倫希爾德在海中的蹤跡都留不下來,仲久他們怎麽能找得到他們呢?


    “嗚。。。好冷。。。”布倫希爾德喃喃地說著夢話,因為失溫渾身瑟瑟發抖,把一半夾克也哆嗦掉在了地上。


    洪月笙搖搖頭,沒有辦法,隻好又重新走過去給布倫希爾德蓋上衣服,她蒼白的麵孔上布滿汗珠,滑過臉頰流進s形弧線的鎖骨槽。這時候的她倒不像平日裏那位如冰川一樣寒冷堅硬的女強人,反倒是更像個小女孩了。蓋好了衣服洪月笙正要抽手走開,卻被昏迷中的布倫希爾德猛地抓住手腕。


    “媽,天兒好冷啊!水都凍冰了!”


    洪月笙輕輕拉了拉手腕,布倫希爾德卻反而抓得更緊了。


    “我冷!咳咳咳!媽,帶我離開“天國”!答應我,別丟下我!”


    洪月笙沒抓的動彈不得,隻好也在布倫希爾德身邊躺下來,輕輕摟住她,用自己的體溫幫她恢複溫度:“好了,好了。。。我答應你,絕不會丟下你。”


    他像以前哄妹妹靈子睡覺一樣,輕輕拍著布倫希爾德的後背,哼起了鳳蝶教給他的歌:


    “現在你說你孤寂,


    你整夜哭泣,


    好吧!你可以為我淚流成河。


    你可知,我曾為你淚流成河。”


    亞寧首都海市蜃樓新城,民眾正聚集在皇宮山總督府下,在威廉總督大人的帶領下,全程直播著新年倒計時,史蒂芬斯先生忠誠的守候在威廉總督旁邊。


    總督府外的幾十台探照燈在差十秒新年的時刻準時亮起,光柱穿過飛雪,在空中集中在一點,變成了數字“10”。


    “十!”“九!”“八!”皇宮山下圍的水泄不通的民眾大聲念著數字。


    維克多披著貂皮大衣,在銀狐的陪伴下從天幕之上的玻璃俱樂部中向下注視著凡間,若有所思。他的身後,一幹政府政要在正在手舉著名貴的紅酒慶祝即將到來的新開始。


    “七!”“六!”“五!”


    魯伯特在自己光線灰暗的情報處辦公室中全神貫注地追蹤著五十二赫茲的歌聲行動軌跡,耳機中的鯨魚鳴叫不絕於耳。他的辦公室外,其他工作人員也正興高采烈的看著牆壁上總督府跨年倒計時的電視直播。


    “四!”“三!”“二!”


    仲久在坦克少女的保護下指揮著魔鬼魚兩棲潛艇正和公海上的暴風雪拚死掙紮,魔鬼魚在水麵上翻騰搖擺著破浪前衝。邦尼,青蛇,艾米麗,白虎及其他留下的船員在紅發艾麗婭的命令下在顛簸的的操控室忙得團團轉,維持著潛艇的正常運轉和繼續搜尋生命信號。


    “等著我!現在還沒到你們翹辮子的時候!!”仲久麵對迎麵撲來的激浪大吼。


    “一!!!!”


    隨著倒計時結束,在眾人的歡唿聲中,成千上萬的禮花迎著白雪齊齊衝上天際,圍繞著空中煙火構成的“my16(美亞編年曆一十六年)”的字樣周圍百鳥朝鳳,鶯歌燕舞。


    “一六年新年快樂!!!!!”


    “happy_new_year!!”


    大家在這一秒鍾暫且放下各自的紛爭,互相祝福。


    避風港的山洞中,緊急救援包中僅有的燃燒劑用完了,火焰在懷抱在一起相依為命的洪月笙和布倫希爾德麵前越來越微小,最終熄滅,周圍又變得一片漆黑,唯有洪月笙唱給布倫希爾德的搖籃曲還在外邊唿嘯的寒風伴奏下繼續:


    “你曾讓我,幾乎讓我發狂失去理智,


    而你卻依然甩手而去。


    記得嗎?我卻記得,在不歸港旁,你說過的話。。。


    啦啦啦啦啦(洪月笙忘詞兒了)


    來嘛!為我淚流成河。


    你可知,我曾為你淚流成河,啦啦啦啦啦。。。(又忘了)”


    美亞編年曆一十六年新年夜,對於經曆過那一段亞美文化對抗和融合的特定曆史時期的人來說,過去的十幾年來發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始料未及的。許多自己期望的事情,卻被曆史的車輪碾碎,無疾而終。而更多事兒也許並非自己所願,卻被暴力推動愈演愈烈。就這樣,在喧鬧的炮竹聲中,在悲淒的歌曲聲中,所有人又一次走到了新一年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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