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之前,胡府之內,顧晚風依舊安靜的躺在那裏。


    其實他早就‘醒了’。


    這個醒是意識的蘇醒,不是身體的蘇醒,因為他可以控製讓不讓自己清醒。


    當身體無礙的時候,人會自然蘇醒,不會沒有原因的沉睡。


    之所以他一直都沒有讓自己醒來,就是因為他無法去麵對劉杜娟的死亡,他把劉杜娟的死都怪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想想當初那個表麵倔強,內心實則柔弱的小姑娘,整天都開開心心的,擁有一個仗劍江湖的夢想。


    和之前的顧晚風一樣,他們都沒有入過江湖,也對江湖頗有期待,認為這絕對是一個有意思的天下,這個世界也有太多需要去探索的東西。


    同樣抱有期待的兩人迎來了一次出去的機會,小姑娘自然是興奮的不得了,顧晚風實際上內心也是頗為激動的。


    從天寒山上走下之後,他所見到的也不過是一貧瘠小鎮,而想要外出可能要走很多的路,對他一個根本不認路的人來說當然是一個災難。


    有衛光原因親自帶路,這豈不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隻是誰想到,當初信誓旦旦離開的兩人,滿懷期待的兩人,如今已經徹底變了樣。


    小姑娘喪了命,他顧晚風也已經不是之前的他了。


    他對待這個江湖的態度開始徹底的轉變,顧晚風知道,他在朝著一條不歸路走去。


    開始不願殺人的他,此刻殺起人來也能做到漠然,絲毫沒有愧疚感。


    這是很大的改變,當手中沾染了鮮血之後,你就再也無法將鮮血抹除,隻會越來越多。


    在見識過這個江湖之後,顧晚風才發現,江湖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好,這裏充斥著陰謀詭計,燒殺搶掠,各個都是利益至上,冷漠無比。


    或許隻有少數的人才會不被這江湖所熏陶,又或者隻有一些像他一樣剛剛入江湖的人,才能暫時沒有受到影響。


    小姑娘心目中的江湖,卻是如此的不堪。很少會遇見行俠仗義的人,卻經常能遇見持強淩弱的人,這哪裏是俠士?


    不過小姑娘似乎也沒機會看見這樣的江湖,她在還沒接觸到的時候就已經被擄走,或許當天就已經喪了命吧。


    這樣是不是也好……她帶著心目中美好的江湖離開,至少在她心裏這個江湖還是好的。


    隻是這心心念念的江湖,最終卻是要了她的命。


    顧晚風很難過,也很自責,他說過要保護好劉杜娟,他說過要帶著劉杜娟親自迴邊鎮和劉老二劉嬸一家團聚。


    他保證過,他許下承諾過,可是他沒做到,他再也沒有顏麵迴去邊鎮。


    所以他不願意醒來,他不想去麵對,腦海裏那個笑麵滿盈的姑娘總是出現,讓顧晚風更加內疚。


    如果當初他選擇將駱七駱九擊殺,是不是就會有另外一種結果了?是不是羅刹堂就不會隨手將劉杜娟給擄走了?


    人總是在事情發生過後想著如果當初,可世上沒有如果,一切發生的事就已然發生,沒有時間倒流。


    當所有人在他身邊說話時,其實顧晚風他都聽在耳中,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醒來。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麵對這個結果,也不知道自己醒來之後應該去做些什麽,他很茫然。


    他練了這麽多年的劍,卻連一個普通姑娘都保護不了,那他練劍的意義是什麽。


    救人劍還是殺人劍……他不想殺人卻殺了人,想救人卻救不了人。


    甚至一度顧晚風都懷疑自己練劍的目的是什麽,產生了一些自暴自棄的想法。


    可後麵李內景在一旁自言自語的話也被他聽見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現在的他不是獨自一人,在他的身邊還有一群兄弟,這是江湖留給他的最後一塊淨土,真心對待他的兄弟。


    他若是自暴自棄,不僅連劉杜娟的仇報不了,甚至還會將自己身邊的人搭上。


    他做下的事,不應該讓別人來買單。此刻所有人都來壓陣,他這個主角卻始終沒有出現,像一個懦夫在逃避。


    顧晚風之前從未懦弱過,也從未逃避過,選擇逃避不應該是他的性格。


    他開始說服自己,也開始接受這個結果,他不能沉淪下去。


    劉杜娟的死他需要負責,可不是用他的命負責,而是要用羅刹堂的命負責!


    這是一個龐大而神秘的殺手組織,是一個冷血無情的組織,也是一個惹不起的組織。


    可別人怕,他顧晚風不怕!此時他的實力不足以報仇,和總有一天他有實力能去報仇。


    顧晚風對自己的信心那是無與倫比的,他堅定的認為自己可以走下去,可以成為這天下間的強者。


    因為他有一個強大的師父,也有強大的信念。


    尤其是當李內景說大家都出去戰鬥,並肩作戰的時候,顧晚風就更加揪心,他必須要醒來!


    李內景時刻都在自言自語,也不知他是清楚顧晚風聽得見,但至少他說了,顧晚風也能聽見。


    當連昊出現的時候,顧晚風內心血液更加沸騰起來,誰都沒有拋棄他,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所有人都來了!


    連昊、司徒空、段奕、薑雨華、沐依依,甚至才喝了一頓酒的楚彥和沐秋,這些人居然都毫不猶豫的站在他這一邊。


    哪怕頂著對麵中州王府和幾乎半個江湖的壓力,他們依舊沒有後退。


    他們尚且如此,顧晚風自己又怎麽可以在這裏躲避。


    夢魘無時無刻不在圍繞著他的大腦,在他意誌逐漸堅定之後,原先那閃現而出劉杜娟的笑臉卻變得猙獰起來。


    一臉的仇恨,似乎想要將顧晚風生吞活剝,似乎想要質問他為什麽沒有保護好自己。


    可顧晚風明白,這是夢魘,這是心魔,因為走火入魔他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


    當初有陳無士在身邊,他可以輕鬆的安然無恙,那是陳無士的神通廣大,能夠以特殊方式撫慰他的心靈。


    可李內景是醫治身體的大家,卻沒有醫治心裏的能力,此刻能靠的隻有他自己。


    麵對腦海中眾多的夢魘,那一張張熟悉卻又陌生而猙獰的臉,顧晚風心裏還是十分痛苦,但他的態度卻更加堅決。


    因為現在誰都不能擋他的路,區區心魔,又怎能攔住他那一往無前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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