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萊水師?


    就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周阿鬥竟然足足愣住了半晌,方才滿臉怪異地將腦袋扭到一邊,嘴裏哼哼唧唧道:


    “孟公子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些?”


    孟遠笑了,打蛇隨趕上地馬上緊追不舍道:


    “別忘了,我可是這江邊上的南人嘴裏說著的北人,登萊水師的事情,本公子自然也是知曉一些的。”


    周阿鬥搖搖頭,忽然歎息一聲道:


    “天可憐見,那登萊水師,聽說、聽說當初被人家打散之時,倒是從海上一路南下逃迴來一些。”


    “孟公子方才看到的這些大船裏麵,打頭的那艘,似乎、似乎就是當初的水師之船。”


    嗯,孟遠認真看了一眼忽然莫名陷入到神色一片落寞的周阿鬥,沒有再追問下去,轉頭在江畔的船工堆裏看了看,見江麵上已經又恢複了正常的航渡,於是頷首道:


    “周掌櫃,現在巡哨的船隊過去,抓緊時間過江吧。”


    周阿鬥點點頭,一下子警醒起來,隨即起身跳下大車,鑽到船工堆裏去與人談價。


    誰知,這一談,居然半天都沒有迴來。


    孟遠皺了皺眉頭,對阿武示意道:


    “你去看看,到底怎麽迴事?”


    阿武跑到江邊,然後轉身就迴來了,撇著大嘴憤憤然道:


    “什麽狗屎玩意,這幫南蠻,他們竟然說我們是北人,不願讓我們上他們的船渡河過去。”


    哦,孟遠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江邊的船工們,現在仍然記恨阿武方才跟他們無意中的口舌之爭哩。


    這時,周阿鬥也悻悻地走了過來,盯著阿武看了一眼,隨即沮喪道:


    “孟公子,這邊的碼頭,看來我們是過不去了。好說歹說,現在那些船工連我都恨上了,死活也不肯渡我們過去。”


    阿武一聽怒了,瞪眼看向一堆堆的船工罵道:


    “直娘賊,我家公子何等人物,真想想要過江去,區區一條大江又如何攔得住我家公子?真是給你們臉了!”


    嗯,這邊的人,看來還是沒有見識過韃子大軍席卷而來的恐怖和兇殘。


    哪一日,當災難真正降臨到他們頭上,他們還能這般閑適嗎?


    望著暴跳如雷的阿武,不知為何,一直著急忙慌地為江南的未來,尤其是始終都在思慮著如何憑借江南的大江大河展開對滿清鐵蹄阻隔的一腔熱血,在這一刻忽然莫名有些動搖了起來。


    升鬥米恩,升鬥米恩啊!


    隻有打痛的人,才會覺醒。或許,自己錯了,在別人不願醒來的時候你來喚醒他,這本身就是一個時間上的錯誤?


    孟遠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周阿鬥,隨即頭也不迴地跳上大車指了指下遊道:


    “趕著你的大車,一直向下走十裏地。”


    啊,周阿鬥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怔半晌,方才遲疑不決道:


    “孟公子,順著這江邊走下去,就是再走三十裏地,我們也無濟於事的。因為,因為這裏已經是最後一座碼頭了,下遊更是綿延百裏的荒灘,是去不得的!”


    阿武跟上來,在周阿鬥後麵麵色不善地推了他一把:


    “廢什麽話,我家公子教你做什麽,你隻管照做便是,銀子又不少你一分,你操他娘的哪門子心!”


    周阿鬥扭頭看了看突然變得兇神惡煞的阿武,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想了想,於是來到車前,探身將他的閨女從車上抱下來,轉身就要將她交給江邊一個相熟的船工,卻不料直接被孟遠給攔住了。


    “周掌櫃,收起你的這點小心思,不要以己之惡度他人之善。”


    “這幾日下來,你又不是剛出道的雛兒,不信你一點好壞都分辨不出。聽我的,還像前幾日跟著我們轉悠那樣,我們想到哪裏就到哪裏,你隻管趕你的大車。”


    “實話對你說,這江南,本公子已經不想再轉下去了,你的車我也不想再租下去。不過你放心,說好的銀子不會少你一分。”


    “今日你隻管將我們送到江邊無人處,就是你說的這個下遊沒有人煙的荒灘之地,這筆買賣,你就到此為止了。”


    周阿鬥想了想這兩三天以來的相處,雖然心裏還是疑慮重重,但他自己左右也沒有什麽隨身貴重財物,除了騾馬與大車之外,他們若是起了歹心拿去也就拿去了。再說了,這主仆二人,也就看著像護院的這個兇漢麵色猙獰了一些。


    這個少年公子,倒是白白淨淨溫文爾雅,怎麽看也不像壞人!


    罷了,這半輩子自己遇到的坎兒還少嗎,真要遇上了,也不差這一次……


    周阿鬥默默地又將自家閨女放迴車裏,附耳對她安撫了兩句,跟著跳上車,取下車轅上的鞭子,也不管阿武上不上來,嘴裏駕駕了兩聲,趕著大車向下遊駛去。


    幾個與他相熟的船工,見狀愣了愣,跟著吆喝起來:


    “阿鬥,阿鬥,江邊風大,你、你也不怕被風給刮著了?”


    如此明顯的暗示,卻隻讓周阿鬥扭頭瞅了一眼,便又一聲不響地悶頭趕起車來。


    很快,大車在崎嶇不平的江堤上,搖搖晃晃停了下來。


    “籲——”


    周阿鬥收緊韁繩,讓車頭已經跑出白氣的大騾子徹底站定後,扭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孟遠,嘴裏道:


    “孟公子,已經跑出了十多裏地,再往前,可就真的沒有一點人煙了,你看——”


    孟遠點點頭,起身站在大車上四處眺望了一番,發現這裏不遠不近,不偏不倚,正好處在荒無人煙與萬家燈火之間,於是跳下大車,第一次對周阿鬥直唿其名地揮手道:


    “周阿鬥,本公子知道你從前肯定是一名官軍,而且還是登萊水師。你不用驚訝,更無須繼續裝下去,現在揭穿你身份,自然有你的好處——”


    “給你兩個選擇,就在眼前,認我為主,我讓你重新做迴到水師,你有什麽本事,我給你什麽本事的位子和待遇。”


    “如果你覺得匪夷所思,本公子隨身沒有帶銀子,但給你的卻是比銀子更難得的搶手之物算作租車之資,你拿上它們隻管自行離去便是。”


    說完,孟遠也不再掩飾,直接探手入懷,摸出一堆快餐麵、午餐肉甚至還有一把專門給他閨女的糖果,放在了大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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