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李自成一樣,吳三桂出了帥府,便打馬直奔北門而去。


    當然,與城外的李自成相比,吳三桂則是還在自己的山海關城內,就算是北門已然像呈報上來的那樣已經臨近失守,也畢竟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之上。


    而且,也不用像李自成在城外那樣,去北門,還得必須途徑西門才行。


    山海關城郭巨大,從帥府到北門,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走上好一陣子。加上兩旁民居、樓堂林立,重重障礙,還要再慢上一些。


    好在這本就是自己的地盤,前麵又有開路的先鋒,遇見早起開門營業的地攤、茶飲和店鋪,吆喝一聲也就全都避開了。


    很快,北門高大巍峨的城門樓子,便赫然在目。


    隻是還未到近前,遠遠望去,北門附近已然是滿目瘡痍,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兩旁的街道更是彈痕累累,齏粉滿地,顯然是昨夜一場亂戰所留下來的。


    不僅如此,遠遠近近的,無論是街道兩旁,還是房前屋後,到處都是失魂落魄的士卒,有的三三兩兩不知所措,有的則是像嚇破了膽子的羔羊,到處亂竄。


    入眼處,哪裏還有半點關寧鐵騎曾經縱馬馳騁的威猛模樣?


    隻看了兩眼,吳三桂再次怒放衝冠,抬手指著像遊魂一樣在四周四處亂竄的潰兵,戟指罵道:


    “來呀,將本伯眼麵前的那幾個遊兵散勇全部給我抓來!”


    很快,幾個不長眼的倒黴蛋,被如狼似虎的親兵扭送到了吳三桂麵前。


    早起的陽光,照在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讓憤怒的吳三桂看上去不僅麵目猙獰,而且殺氣騰騰,竟讓幾個士卒一時間沒有認出麵前之人是誰,隻當又有北門其他不相幹的上官,想充英雄好漢來堵他們迴去應戰。


    加上又被親兵扭著胳臂,摁著脖子,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叫大喊道:


    “放開我,放開我,他娘的!”


    “伍長、什長都死光光了,連耿參將、瞿副將這些主事的將軍都跑得沒影了,憑啥還教我們這些小卒子繼續頂在城門前挨槍子?”


    “直娘賊,有本事你們自己上去試試!”


    什麽,連瞿德道都跑了?


    吳三桂如雷轟頂,難以置信地抬頭瞄了一眼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北門,坐在馬上,直氣得渾身發抖,哆嗦著手指,半晌才在嘴裏擠出一句話來:


    “砍、砍了,將這幾個丟盡了我關寧鐵騎顏麵的小蟊賊,馬上統統給老子砍了!”


    此刻,在他身邊隨扈的,幾乎全部都最精銳,同時也是最死忠的心腹親兵,平時殺人如麻,不僅對敵人心狠手辣,對待自己人,同樣也是從不留情。


    沒等吳三桂話音落地,幾顆人頭,便在幾道刀光閃過之後,骨碌碌地在血水橫流的地上蹦躂了幾下,隨即全都滾入了兩旁的陰溝裏。


    “靳葉遂呢,靳葉遂不是在此巡視麽?”


    吳三桂睜著一雙愈發變得猩紅的眼睛,忽然扭頭到處張望起來。


    親兵頭子歎口氣,竟不敢靠前道:


    “伯、伯爺,靳師爺、靳師爺得到的軍令是巡查四門,這裏僅僅是一個本門。興許、興許,靳師爺正在別處巡查呢?”


    如此亂局,已經讓連日來心力交瘁的吳三桂漸漸失去了理智。


    在他心裏,原本好端端的一座雄關山海關,現在糜爛如斯,誰之過也?


    怒火中燒之下,他忽然揮刀大叫道:


    “直娘賊,要拚不能隻我一家拚死拚活,要死也不能隻我一家尋死——”


    “派幾個人迴去,將狗韃子葉臣,還有他們的跟班祖大樂,全部給本伯抓過來。娘的,北門一破,牽一發而動全身,整個山海關算是徹底完了。”


    “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一起死!”


    老實說,現在他的鞍前馬後,連廖化一樣的瞿德道、李來林、龔友德都用上了,無將可用,哪裏還管葉臣是不是韃子,祖大樂是不是過去的叛賊?


    這,大概就是被人打到家門口的終極代價!


    一通嘶吼過後,吳三桂終究還是吳三桂,眼見北門附近,到處都是火光衝天,間或夾雜著時斷時續的喊殺聲,不時仍有零星的火銃特有的啾啾劃過。


    而城頭之上,再無一麵曾經迎風飄揚著的自己大旗,吳三桂就已經知道,即便自己再過勇武,就憑他現在身邊這三百親兵,衝上去同樣也是白白給人送人頭上去。


    看了幾眼過後,就在一轉眼工夫,就連原本四處亂竄的潰兵散勇,也都不見了一個蹤影。


    吳三桂多年征戰沙場的敏銳和冷靜,終於在這時占了上風,當即跟著潰兵的路線,撥轉馬頭,將自己藏身在臨近北門百米開外的一條街巷中,伸手入懷,摸出幾道軍令對幾名親兵道:


    “你們幾個,速迴帥府和本伯的伯爵府調兵——”


    “命吳十一從留守拱衛帥府的三千關寧鐵騎中,執令調兩千鐵騎過來。”


    “命吳老八執令從四千守備鄉勇營調兩千鄉勇過來。”


    “命吳十六執令從伯爵府三千守備營中調兩千守備刀牌手過來。”


    “另外,同時急令留守帥府的龔友德,這時候他已經不用再鎮守帥府了,將所有的一千七百人的親兵全部都帶過來吧!”


    一個個親兵,聞令而動,帶著一股蕭索寒氣,打馬而去。


    聽著這一道道近乎破釜沉舟的軍令,就連很少直接上陣衝殺的親兵頭子,也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臨深淵的絕望感,不由自主的,他忽然出聲急道:


    “伯爺,小的不知兵法,不敢妄言。”


    “但、但是,方才伯爺這一串軍令下去,可想而知的,咱們最好的帥府和伯爵府這樣抽調兵馬下去,那邊可就真的沒有什麽人馬了,萬一,萬一——”


    不等話音落地,吳三桂突然破口罵道:


    “直娘賊,知道自己不通兵法還在這裏聒噪?”


    “也不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本伯現在手中還有什麽人可用?所有能派上去的兵將,全都分派到了四門之中,現在連本伯都要親自披掛上陣,還要什麽兵馬留守!”


    “娘的,蟻穴潰堤,這樣的道理也不知道嗎?不馬上奪迴北門,不消過得今日,整個山海關立刻就會變成人頭落地,玉石俱焚的血海之地,命都沒有了,還留什麽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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