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山穀深處,忽然一陣地動山搖。


    緊接著,便看到遠遠的有數十騎戰馬嘶鳴而來,自穀中密林間穿出,直嚇得昌明禮等人兩腿發軟,噗地一聲便坐到了地上。


    反倒是柔弱的阿香,眼見有軍士唿嘯而來,反而突然怒睜雙目,直視著他們張口便道:


    “公子,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抓走了我哥哥!”


    孟遠捏了捏她冰涼的小手,安撫地看了看她,想到底下的軍士畢竟莽撞,萬一是不認識自己的偵騎,難免還是要費些手腳和口舌的。


    於是,他倒也不敢托大,將阿香拉在身後,向前幾步,眯眼看著眼前氣勢洶洶而來的數十騎戰馬。


    “好大膽子,前些時捉了幾個來,今日又有不要命的!”


    隨著話音,一個哨總模樣的壯漢,縱馬衝到了麵前,然後攏住韁繩,看了一眼站著的孟遠,隨即將目光放在軟倒在地的昌明禮等人身上,嘴角又是一聲冷笑道:


    “嗬嗬,地上的家夥,連一個少年都不如,竟嚇成了這樣?”


    “小的們,來呀,將他們捆了,迴去再說!”


    在他左右兩個士卒,看了阿香一眼,忽然嬉皮笑臉道:


    “高頭領,那這一對娃娃呢,要不要也綁上?”


    姓高的頭領看了看孟遠和他手裏始終牽著的阿香,沉思了一下道:


    “澤侯已經鞭笞了好幾個哨總、部總了,咱們還是小心一些的好,免得一不小心也被鞭子伺候一頓。”


    “唔,這一對娃娃,就不綁了!”


    昌明禮一聽,頓時跌足哭出聲來:


    “公子,你可是害死我們了,原以為你與這些軍爺有故,誰知、誰知一個也不認識,豈不是教我們一下子全都羊入虎口了麽?”


    望著哭哭啼啼突然間冒出來的一句“公子”,高姓頭領莫名地心悸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麽來,慌忙從懷裏摸出一張畫影,對著孟遠看了看,隨即滾鞍下馬道:


    “這位公子,請問高姓可是姓孟?”


    孟遠看他一眼,將手從懷裏拿出來,定睛道:


    “你家將軍何時學聰明了,他人呢?”首發


    高姓頭領一聽,頓時渾身一抖,慌忙扭身罵了一句道:


    “該死的,你們還騎在馬上看什麽,還不趕快滾下來。這是、這是澤侯說的公子駕到了!”


    十幾個士卒一聽,頓時慌了,紛紛滾鞍下馬,縮在一旁,又是好奇,又是膽怯,不住地偷偷打量著孟遠。


    高姓頭領這才滿臉堆笑,抱起拳頭深深一揖道:


    “公子,澤侯請軍中善於作畫的幕僚老爺,專門給公子臨摹了一張畫影,凡是每日在這山穀尋哨的頭領,都得帶著公子的這種畫影。”


    “小人該死,方才不小心衝撞了公子!”


    孟遠點點頭,看了一眼阿香,見她忽然間兩眼望著自己,眼中充滿希冀,於是頷首道:


    “方才你說,最近你們捉了幾個人進來,他們都還活著嗎?”


    高姓頭領趕緊點點頭:


    “迴公子話,現在我們捉了人,澤侯已經放話下來,一個都不許動。至於捉他們進來,也是實在沒有法子的事情,進了山穀,藏軍處就藏不住了,隻好將他們留下來再說。”


    孟遠舒口氣,暗暗捏了捏阿香,嘴裏笑道:


    “很好,你叫什麽?”


    高姓頭領頓時大喜,急忙抱拳道:


    “公子,小人名叫高鷂子,跟著澤侯,已經好多年了。”


    鷂子?


    孟遠皺皺眉頭,笑道:


    “這聽著更像是綽號呀,你沒有本名麽?”


    高鷂子搖搖頭,忽然莫名傷感了一下道:


    “迴公子話,俺、俺從小就隻有這個綽號。爹媽死得早,所以也沒人給俺取一個正經名字。”


    嗯,孟遠點點頭,忽然扭頭看向阿香柔聲道:


    “你呢,你和你哥哥姓什麽?”


    阿香一怔,跟著也是兩眼一紅,嘴裏小聲道:


    “公子,我、我們隻知道自己叫什麽,卻不知自己的姓。”


    一個不知姓,一個不知名,這亂世,果然是烏七八糟!


    孟遠歎口氣,定睛重新看向高鷂子,忽然一臉肅然道:


    “你既然是哨騎,捉迴來的人肯定都是過了手的,裏麵有沒有一個叫阿武的少年?”


    阿武?


    高鷂子想了想,搖搖頭,轉身問道:


    “你們幾個聽見沒有,公子問話,前些時捉迴來的人裏麵,有沒有叫阿武的?”


    十幾人麵麵相覷,半晌,紛紛搖頭道:


    “公子,我們、我們都不記得有這個叫阿武的人!”


    見孟遠一下子黑臉,高鷂子慌忙道:


    “公子,捉迴來的人,因為澤侯有令,除非是明顯的探子,所以大多數我們都不會拷問他們。”


    “所以,公子問的這個叫阿武的人,我們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不若我們這就趕緊迴去查查看,或者,請公子進穀親自辛苦一趟,俺也趕緊去通報澤侯,公子你看可行?”


    孟遠點點頭,毫不猶豫地指了指一匹高頭大馬道:


    “讓一匹馬出來,先帶我過去瞧瞧。”


    “跟著我的這幾個人,你們留些人手陪著他們在此候著。”


    說完,孟遠一個躍身,便坐到了馬上。


    緊接著,他伸出手,看了一眼阿香,隨即俯身也將她撈上馬鞍,與自己並駕齊驅,一路向山穀深處飛馳而去。


    很快,掩隱在無數密林之間的營寨便到了。


    關押細作以及平頭百姓之處,自然不會放在中軍營,而是臨時開辟出來的一塊山窪。本來人也不多,更沒有查出什麽細作、探子,所以便草草地紮了一圈籬笆,將人圍在裏麵了事。


    至於是不是風吹雨淋,就沒有過問了。


    想想也是,關在裏麵的人,現在還留著一條性命,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要知道,他們可是真真正正的流寇啊。


    若不是田見秀懾於孟遠淫-威,稍稍改了一些性子和做派,這些抓來的人怎麽可能還會活下來,每天還得管他們吃喝?


    一看到籬笆牆裏麵的人,一個個狀若枯槁,餓得兩眼發綠橫七豎八地窩在亂石草木之間,阿香的眼淚,就再次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甚至,沒等孟遠問話,她就開始不斷想要掙脫孟遠的手,撲向荊棘遍布的籬笆牆上。


    “哥哥,哥哥,你、你在裏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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