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千辛萬苦找過來的這一隊唐通偵騎,尤其是在聽說他們是從山海關以西的燕山餘脈一路尋蹤過來,總算是靠著手中聯絡圖按圖索驥而來,田見秀當時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脫口道:


    “燕山餘脈,你們是從燕山餘脈過來的?”


    帶著這支不足百人偵騎的,是唐通手下的一個能征善戰的副千戶張二娃,從前就是一個見多識廣的夜不收,當時就敏銳地覺察到田見秀這副口吻,明顯有些過於異常了。


    不過,他想來想去,還是會錯了意,以為蟄伏在山海關以北的田見秀,蟄伏太久所以為唐通以八千之軍,竟然來來迴迴在寧遠一線走了這麽多趟,最後還能深入到燕山餘脈一側,估計是實感震驚才至此這麽反應強烈,所以當即也是很自傲地一笑道:


    “澤侯是第一個潛伏到寧遠一線的大將,果然深知這其中的厲害和艱辛。不瞞澤侯說,我家將軍忍著性子任由吳三桂調來調去,表麵是在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其實他自己反而因此被我們黏住不得脫手,卻一點也不知自知。”


    “嗬嗬,枉他還是所謂的關寧名將。所以我家將軍派屬下前來,就是一方麵告知澤侯我部現在的處境和位置,另一方麵也求澤侯支援一些糧草,好讓我家將軍繼續與那吳三桂耗著,便於闖王調兵遣將,待京畿重地謀劃妥當,合兵一處,便可徹底拿下吳三桂和山海關重鎮了!”


    誰知,剛剛還顯得有些激動的田見秀,這時卻莫名其妙的冷下了臉來,連連冷笑道:


    “糧草,他娘的老子有多長時間都沒有見到一粒米一棵草了,他唐通出京城時難道就不知道嗎?”


    “直娘賊,老子看見你們算是白高興一場了,以為闖王那邊順帶著讓唐通給老子送些糧草過來,誰知竟然是反過來找老子要,嗬嗬,你們狗日的吃錯藥了吧!”


    一見田見秀突然暴怒,張二娃頓時一驚,再也沒有了初來時的那副傲氣,慌忙陪上笑臉道:


    “澤侯息怒,咱們義軍現在可不比從前了,打下京城,每日都有白花花的紋銀流水般進賬,聽說權將軍那裏到處在找房子將那些銀子入庫,軍餉充足,不可能還會缺糧啊?”


    田見秀一旁的牙將,忽然出聲罵道:


    “瞎了你的狗眼,虧你還是一路尋過來的,沿途的村村寨寨,你可搜到一粒糧食沒有?”


    “娘的,關內歉收,又是青黃不接之際,加上數十萬大軍剛剛大戰,同時聚集一地,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就更別說這關外了!”


    張二娃一聽也是,忽然不敢說話了,低頭沉思起來。


    田見秀這時陰測測地一笑,揮手趕人道:


    “滾吧,你的話已經帶到,老子知道怎麽迴事了。”


    “不過他唐通出來一趟,竟然連一粒米都不給老子帶過來,反而還找老子索要。說不得,你這百人戰馬,全都得給老子留下來當做補償!”


    啊,張二娃險些軟倒在地,大驚失色道:


    “萬萬使不得呀,澤侯,且不說澤侯蟄伏之地距離燕山餘脈兩三百裏地之遙。卑職這百多人失去了坐騎,無異於就是別人嘴裏的一塊肉,隨時都會被吃掉。”


    “而且,就算能走迴去,在這關外之地,也不知走到何時才能重迴大軍中了!”


    誰知,田見秀根本不聽他說,直接起身走了。


    他這一走,賬外頓時湧出無數無數刀兵,將張二娃圍了,來到他的百多人偵騎歇腳處,搶了戰馬,然後將他們趕出營外。


    失去了戰馬,一百多人頓時傻眼,麵麵相覷,望著欲哭無淚的張二娃。


    “大人,咱們還上路嗎?”


    “好幾百裏地哩,大人,沒有戰馬咱們出去就是死路一條啊!”


    張二娃愣怔半晌,忽然血性上頭,一咬牙道:


    “直娘賊,咱們就不走了,就待在他這營外,看他還真能將我等射殺了不成!”


    第二天,負責大營四周巡視的遊哨和偵騎發現張二娃他們竟然沒走,急忙上報到了中軍帳裏。


    田見秀聞報,沉吟了一番,隨即冷笑道:


    “他娘的,居然跟老子玩這一套把戲?”


    “傳令下去,三日後,他們若是還賴著不走,直接派弓箭手上去,每隔一息射一陣,每陣間隔一百米,老子還真不信有不要命的人!”


    說完,他忽然一臉鄙視地又道:


    “他唐通是怎麽帶的兵,奶奶的,沒有了戰馬,一路上那麽多村村寨寨,不會去搶啊!”


    “老子不信,這關外之地,搶不到馬,別的牲口也搶不到嗎?”


    三天後,麵對躲無可躲的萬箭齊發,張二娃隻好帶著他餓得已經踉踉蹌蹌的百多名殘兵,落荒而去。


    這一日,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座破落的山村。


    觀察了一番後,當張二娃帶著百多人撲進去後,才發現整個村子,早就空無一人。翻遍了每間屋子,別說一粒糧食,就連一隻老鼠都沒有找到。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隻好灌了一肚子井水,繼續上路。


    又走了兩天,他們省吃儉用的行軍幹糧,終於消耗殆盡。沿途的村寨,倒是又遇見幾處,但無一例外的,都是舉村空無一人。


    不過奇怪的是,村子並不像是大軍過後被全村洗劫了那樣,雖然也有血腥和被劫掠過的痕跡,但絕不是那種被屠殺趕緊才致使空無一人的景象。


    隻是,一個村子是這樣,十個村子,幾十個村子都是這樣,可就令人生疑了。


    張二娃等人一合計,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這些村寨的百姓,不是被滅戶了,而是十之八-九家家戶戶都一起逃荒去了。


    隻是在這關外不毛之地逃荒,哪裏又能找得到糧食吃呢?


    這百多人,大多數都是老道的夜不收和探馬,此刻也都全糊塗了。


    無奈之下,張二娃還是得硬著頭皮硬撐下去,一麵沿途還是照例派出前哨保證自己安全,一麵分出人手走一路挖一路草根樹塊,算是沒有徹底餓死自己,堅持著沿原路苟延殘喘地繼續走著。


    直到有一天,終於看見了一群衣衫襤褸的人,遠遠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與此同時,他們也發現,經過艱難的跋涉,他們不僅走出了田見秀蟄伏的萬千大山中,而且還迴到了他們進山時沿路走來的那條小河床。


    小河床雖然河裏沒有多少水,幾乎接近於幹涸,但始終還是有那麽一條涓涓細流一直從燕山餘脈那邊流出,直到這兩三百裏之外接近於海邊的一處山巒之間斷流。


    但張二娃知道,就靠著這條河床的涓涓細流,他們既然能夠從燕山餘脈那邊一路走過來,也一樣能在沿著河床一路走迴去。


    有水就有一切,甚至也許還能從那涓涓細流中繼續摸到一些小魚小蝦。而且沿著這半幹涸的河床兩岸,樹根、草莖比任何地方都要長得旺盛,所以說,看見這條河床他們應該算是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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