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了看葉正,又看向程婉,說道:“你們以後,日子還長。總是要迴去的。”


    程婉舒了口氣,說道:“以往,婉兒都是為別人活著。今後,婉兒隻想為自己活著,也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老者點了點頭,把書信又收了迴去。


    葉正皺了皺眉頭,上前一步,問道:“敢問前輩,苦情毒可有解藥?”


    老者目光閃了閃,答道:“此毒深入魂魄,無藥可解。”


    葉正目光黯淡下去,輕輕拱了拱手。


    程婉低頭想了想,又說道:“婉兒已被逐出家門,在這世上無親無故,還有一事,想請侯爺做主。”


    老者點了點頭,問道:“什麽事?”


    程婉咬了咬牙,說道:“請侯爺做主,我與葉兄今日結成夫妻。”說完轉頭拉了拉葉正。


    葉正心中悲喜交加,也在程婉身邊跪了下來。


    老者笑了出來,說道:“好,此事我替你們做主。”


    葉正跟程婉對視一眼,卻在她的眼睛裏,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己。


    兩人不覺都笑出來,一同給老者磕了三個頭。


    老者沉吟片刻,慢慢說道:“多年前,迴春穀妙手醫聖苦戀一女子,曆盡千辛萬苦,才煉製出數瓶苦情毒,卻送了一瓶給小翠湖冷家。聽說冷夫人對此毒參研甚深,或許會有解毒之法。”


    葉正眼睛一亮,當即說道:“翠湖冷家,多謝。”


    老者又看了兩人一眼,接著說道:“不過,冷夫人對此毒頗為忌諱。昔年我與冷先生有過些交情,你們去了小翠湖,隻說是江南青衣客的後人。她應該會念及故人,設法替你們醫治。”


    葉正心中生出希望,又拱了拱手,起身說道:“走,去小翠湖。”


    程婉仍是跪著,隻看著老者,又流下了兩行眼淚。


    老者笑了笑,抬了抬手,說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你們走罷,走得越遠越好。”


    程婉擦幹眼淚,也笑了出來,說道:“不能侍奉侯爺終老,婉兒再給您磕三個頭。”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老者點頭笑了笑,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葉正扶程婉起身,兩人相對一笑,攜手走出濡沫軒。


    屋外的陽光清澈,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幹淨得就像洗過一樣。


    程婉仰頭深吸了幾口氣,猛然覺得以前種種,卻像是南柯一夢,如今總算是醒過來了。


    葉正頗為著急,說道:“走,我們先去小翠湖。”


    程婉也不在意,悠悠說道:“還有七天。能與葉兄攜手終老,此生無憾了。”


    葉正心中釋懷,也不再催促了。


    程婉抬頭看著天,自顧說道:“聽說小翠湖風景優美,我們死後就葬在那裏,也做一對神仙眷侶。”


    葉正視線漸漸模糊,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會有淚水,猛地拉過程婉,緊緊抱在懷裏。


    程婉也由著他,把頭倚在他肩膀上,過了一會,忽然說道:“端木公子要做大事,山莊裏怕是不安穩。我們走了,小月怎麽辦?”


    葉正鬆開程婉,笑了笑,說道:“你放心,有個人能照看好她。”


    程婉點了點頭。


    葉正不再遲疑,拉著程婉往外走。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似乎一刻也不肯鬆開。


    徽州城南小山下,一輛馬車停在山腳驛道旁。


    葉正先下車。吳小月從馬車裏跳了出來,轉身又扶程婉下車。


    吳小月四下裏看了看,問道:“葉大哥,我以後就在這裏學劍麽?”


    葉正點了點頭,領著兩人往山下走,到了一處草屋前。


    吳小月頗為興奮,先喊道:“楊大哥,快出來。”


    一道身影從草屋裏閃出來,落在吳小月身前。


    吳小月怔了一下,跺了跺腳,說道:“你幹什麽,嚇死我了。”


    楊銳滿臉興奮,隻看著吳小月,眼睛裏閃著光。


    葉正見他還在發愣,走過去說道:“小月還想學劍,你教教她。”


    楊銳迴過神來,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你總算迴來了,聽說少林寺外死了很多人……”又看到了身後的程婉,愣了一下,衝葉正“嘿嘿”直笑。


    葉正插話說道:“我還要出一趟遠門。”


    楊銳又愣了一下,問道:“還要去哪裏了?”


    葉正迴頭看了程婉一眼,低聲說道:“幫我照看好小月。若是有機會,帶她去找端木小公子。”


    楊銳心中疑惑,又看了看程婉和葉正幾眼,似乎有些明白了,點頭說道:“你們保重。”


    葉正衝他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吳小月有些不舍,眨了眨眼睛,說道:“葉大哥,婉姐姐,你們要記得迴來看我。”


    程婉點頭笑了笑,又衝吳小月擺了擺手,跟著葉正走迴馬車旁。


    葉正將程婉扶上馬車,心中焦急萬分,用力抽了幾鞭子,趕著馬車一路飛奔。


    午後,陽光強烈。


    徽州城北的驛道上,行人稀少。端木拓獨自打馬往北急行。


    過了片刻,前麵遠遠望見一個邋遢老道,不緊不慢走在驛道當中。端木拓也沒在意,又走了一陣,卻察覺不對勁。那老道還是在馬前不遠不近處,距離一點也沒變,莫不是白日裏見到鬼了?


    端木拓心中好奇,當即打馬疾馳。前麵的老道還是隨意漫步,可任憑馬再怎麽發力狂奔,仍是一丁點也沒追上。


    老道忽然仰頭大笑,高歌道:“悲來乎,悲來乎。天雖長,地雖久,金玉滿堂應不守。富貴百年能幾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墳上月,且須一盡杯中酒……”


    端木拓聽得明白,拉住韁繩,停了下來,大聲問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此大好時光,為何要做悲歌行?”


    老道也停了下來,慢慢轉過身來。周身上下髒兮兮的,卻像是個老乞丐,隻打量著端木拓。


    端木拓打量一陣,卻絲毫看不透對方的路數,不覺心中大驚,當即翻身下馬,牽著馬快走幾步,停在老道身前,拱手說道:“前輩雖唱悲歌行,卻有超然灑脫之意。晚輩佩服。”


    老道點頭笑了笑,說道:“唱者無意,聽者有心。這悲歌行,本就是唱給你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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