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城東小宅。前院屋簷下掛了盞燈籠,吳小月在燈光下,握著那把鐵劍,一板一眼地練習出劍。這些日子,葉正很少呆在宅子裏。小紅似乎也有心事,躲在房中也不肯出來。吳小月落得自在,有空便拿了鐵劍練習出劍,隻是不知道自己練得怎麽樣了?


    鐵劍重量不輕,吳小月刺了十來劍,便撐不住了,換左手把劍支在地上,甩了甩右臂活動手腕。


    “唉”,牆頭上有人輕歎一聲,接著縱身下來,落在小月身邊,正是教小月出劍的楊銳。


    吳小月登時笑了出來,問道:“我練得怎麽樣?”


    楊銳隻看著她,輕輕笑了笑,也不答話。


    吳小月手腕酸痛,有些不耐煩了,又問道:“我還要練多久,才能練成啊?”


    楊銳搖了搖頭,答道:“像你這般吃不得苦,恐怕一輩子也練不成!”


    吳小月頗有些沮喪,長舒了口氣,說道:“以前我從沒有想過要做什麽,現在能跟著你們學劍,已經很開心了。”


    楊銳歎了口氣,隻看著她也不說話。


    吳小月瞪了他一眼,問道:“這幾天你去哪裏了?我練不成,都怪你不好好教。”


    楊銳似乎迴過神來,答道:“我也要悟劍,葉正又去哪裏了?”


    吳小月眨了眨眼睛,抱怨道:“葉大哥天天都出去,從來不肯教我”。


    楊銳笑了出來,說道:“就算他想教,你現在也學不會。”


    吳小月冷哼一聲,心中不服氣,想了想又問道:“你都這麽厲害了,為什麽還要悟劍?”


    楊銳眼睛裏閃著光,答道:“我要悟出無形之劍,成為昆侖神劍。”


    吳小月也不明白,心想昆侖神劍肯定要比葉大哥還厲害,那應該是天下第一了,不覺仰頭看著楊銳,仿佛就在看當今天下第一的劍客,低聲問道:“然後呢,你會不會一下變成了仙人?”


    “你,你胡說什麽”,楊銳哭笑不得,沉聲說道:“成了昆侖神劍,當然是光大崆峒門楣,讓曆代祖師揚眉吐氣!”


    吳小月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出來,說道:“我明白,光宗耀祖麽,那你應該去考狀元。”


    楊銳愣了一下,喝道:“又胡說!劍乃天地大道,造化玄機,怎麽能跟世俗虛名相提並論?”想了想,又歎了口氣,自顧說道:“我隻想專心劍道,還是大師兄更適合當掌門。”


    吳小月不依不饒,接著說道:“你不是說要光大門楣麽?我們吳家祖上是做生意的,後來連出幾個舉人進士,就大不一樣了。可惜一直沒有出過狀元,爹一肚子學問,偏又去做生意了,爹……”說著又想起以前跟爹讀詩的日子,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楊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柔聲問道:“小月,你以後想幹什麽,要不要去考個女狀元?”


    吳小月破涕為笑,抬頭看著楊銳,輕輕搖了搖頭。


    楊銳猶豫一會,湊進一步,低聲說道:“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願不願跟我迴崆峒,我去求師父也收你做弟子,以後你就跟我一樣,做個劍俠,好不好?”


    吳小月愣了一下,心裏莫名有些緊張,說道:“崆峒山太遠了,我不想離家那麽遠。”不覺又低下頭去,喃喃說道:“以前,我隻想陪著爹,陪著銘心哥哥。可誰又知道,爹走了,銘心哥哥也走了。”


    楊銳歎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麽。


    吳小月沉默一陣,咬了咬牙,說道:“所以我要留在家裏,等二叔迴來,等銘心哥哥迴來。”


    楊銳皺了皺眉頭,忽然問道:“他們,要是都不迴來怎麽辦?”


    吳小月抬起頭來,心中一陣惶恐,答道:“家在這裏,他們總要迴來的。”


    楊銳深吸了口氣,忽然笑了出來,說道:“他們要是不迴來,我一直就陪你練劍,等哪一天你成了絕世女俠,再嚇他們一大跳。”


    吳小月也笑了起來,心裏登時踏實了許多,說道:“好。那看看是絕世女俠厲害,還是昆侖神劍厲害?”說完握緊鐵劍朝楊銳刺過去。


    楊銳如臨大敵,輕喝一聲,說道:“小月女俠,來得好。”拔出纖雲劍,格開刺來的鐵劍,錯步斜走,引導小月演練劍招和步法。崆峒劍術本就輕靈飄逸,隻見燈光之下,兩人身影分分合合,宛如靈蝶飛舞。


    浙西,富春江。


    “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新安江流向東南,過了淳安與蘭江匯合,再折向東北,江麵漸漸開闊,水流變緩,一路直到錢塘,這一段江水,便是古今馳名的富春江。富春江不單是連接徽州和兩浙的黃金水道,沿途風景更是如詩如畫,引得無數文人墨客流連其間。


    端木銘心帶著柳依依從徽州上船,沿新安江而下,在淳安停留幾日,嚐遍河鮮美食,又換乘一條兩層的客船,順著富春江遊玩。


    這一日,快到富陽境內,端木銘心陪著柳依依從船艙出來,走到船首觀賞風景。隻見遠方山色蒼翠秀麗,近處江水青碧見底,兩岸綠蔭之間村落隱現,炊煙嫋嫋,雞犬相聞,一派世外桃源風光。端木銘心不覺心情大好,輕輕握住柳依依的手,指點各處山水給她看。柳依依偎依在他身邊,隻由著他,也不掃他的興。遊客們也陸續從船艙裏出來,船老大有意走慢一些,隻盼能多留他們在船上一晚。


    不多時,到了一處開闊的水麵,兩岸綠蔭連成綿障,倒映在江麵上,船行水中宛如在畫中。不經意間,兩隻水鳥清鳴幾聲,掠過水麵,猛地又將人從畫中帶迴江上,端木銘心輕歎一聲,說道:“人行明鏡中,鳥度屏風裏,果不其然。”


    船頭還坐著一個老夫子,旁邊跟了個七八歲的小書童。那書童就站在端木銘心身旁,剛好聽見了,轉頭笑著說道:“公子,你念的是李太白的《清溪行》,雖說與此刻的景色貼切,可這句詩寫的卻不是富春江。”


    端木銘心轉過頭來,隻衝小童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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