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清寧宮內,幾乎差不多的一場對話也在進行中。


    哲哲半坐半倚靠在貴妃榻上,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對大玉兒說道:“我的身子越發重了,沒有辦法侍候大汗,現在大汗倒是經常去娜木鍾福晉處。”


    大玉兒坐在下首斟酌著說道:“娜木鍾福晉與大汗正是新婚,大汗去的勤些也是應該的。但是依我看來啊,在大汗心中姑姑的分量是最重的!”


    哲哲笑道:“你這張嘴啊,可真會哄人。”


    大玉兒辯解道:“我說的可是事實啊,大汗這麽多福晉之中,又有誰能越過姑姑去呢?”


    哲哲正色道:“即使如此,但是我還是得要找個可人兒替我侍候大汗。不然啊,等我生下小王子,大汗可怕是真要將我忘記了!”


    大玉兒疑惑道:“阿布在科爾沁精挑細選了十個美人兒,不知姑姑鍾意誰呢?”


    哲哲看著大玉兒笑道:“若論才貌,這眼前不就有一個頂尖兒的人才麽?”


    大玉兒看著哲哲望向自個兒的目光,猶豫道:“姑姑的意思是......”


    哲哲說道:“嫁給大汗,畢竟尊貴,才不枉了天生你這般才貌。而且,你阿布也極力讚成,因為這麽一來,科爾沁和大金的關係可又深厚了一層。玉兒你說,這不是很好的安排嗎? ”


    大玉兒聽了哲哲的話,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良久,才說道:“我自是不會駁了姑姑和阿布的意思的,更何況這也是為了咱們科爾沁。隻是大汗......畢竟是我的姑父......”


    哲哲聽聞此言,似是鬆了一口氣,說道:“這算什麽!滿蒙聯姻的慣例幾十年,輩分老早就算不清了!當初天命汗還在世的時候,她的妃子當中,有一個還原該叫我三姨呢!”


    大玉兒仍舊低著頭,緩緩說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聽姑姑的安排。”誰都沒有注意到她眼角緩緩流出的淚珠。


    十餘日後,內庫那邊來人稟報娜木鍾入冬的一應衣飾物事都準備好了,隻是大汗特別吩咐下來,給阿布鼐小王子多做些禦寒的小鬥篷和小帽子,內庫的人便請娜木鍾過去選選皮子。於是娜木鍾裝扮好之後便帶著寶音、阿拉塔去了內庫。正好遇見了大玉兒及一名穿著貝勒常服的少婦。


    娜木鍾免了兩人的請安之後寒暄道:“大玉兒格格可真是勤勉,一直在內庫之中打理事務。”接著看著大玉兒身旁的少婦問道:“不知這位是?”


    大玉兒介紹道:“這位是嶽托貝勒的福晉納喇氏,來協助我一起處理事務的。”


    娜木鍾衝嶽托福晉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娜木鍾覺得嶽托貝勒的福晉乍看上去溫柔可親,但是眉目間又隱隱透出一股堅毅感,有一絲絲熟悉的感覺。


    大玉兒問道:“福晉是過來挑選給阿布鼐小王子做禦寒衣物的皮子的麽?”


    娜木鍾點頭稱是,便立刻有內庫的管事恭敬地引著她向庫房走去。於是娜木鍾衝大玉兒和納喇氏點了點頭,便跟著管事去挑選皮子去了。


    殊不知納喇氏見到娜木鍾之後,也在暗自思量。這位來自阿壩垓的第一側福晉看上去明豔高貴且極會打扮。今日娜木鍾穿了一件鑲有黑邊飾的立領寶藍色旗袍,裙邊鑲有黑色繡花欄幹,襟前掛著一串東珠,如意頭上隻簡單地插了幾支珠花,但俱是由東珠串成,發髻兩端則簪有珠璫垂肩。整個妝容顯得簡潔大方,但又不失貴氣。最難得的是這位福晉眉目間雖透出一絲精明能幹,但是並無戾氣,再加上她的行事舉止,並不像傳說中那般蠻橫自得。倒是大妃與這位大玉兒格格,字裏行間暗示這位福晉是個難纏蠻橫之人,不知何意。看來自個兒今日迴府害得同額娘好好合計合計。


    從內庫挑完皮子經過花園的時候,娜木鍾正巧遇見了皇太極,以及……側福晉巴特瑪。這位側福晉是皇太極眾位福晉中除了哲哲與娜木鍾之外的第三人,看上去並不是很受寵,但是皇太極也從來不會忘記她,該有的賞賜、該有的份例也不會少了她的。根據賀西格打探來的消息,皇太極一個月裏也會有四五天宿在她那裏。但是感覺皇太極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最輕鬆的,不論是上迴狩獵飲宴還是現在,均是噙著一絲微笑,自然地與巴特瑪交談。


    寶音也見到了他們,輕聲問娜木鍾:“主子,是大汗和巴特瑪福晉。要過去打個招唿麽?”


    娜木鍾搖了搖頭:“咱們就不去打擾大汗了。走吧,迴咱自己院子裏,今日還沒見到阿布鼐呢。”


    寶音無奈地搖了搖頭:“主子,哪有您這樣子的!奴婢看啊,您對大汗可真不上心。這要是其他的福晉,看見大汗指定是在上去請安的,偏您,就這麽悄悄走開了。”


    娜木鍾笑道:“瞧你這嘴厲害的,我可說不過你去。不過你看大汗和人家巴特瑪福晉聊得正開心,難道我還要過去討嫌不成?”其實娜木鍾也有自己的驕傲,雖然的確需要皇太極的喜愛,但是放下身段、半路截胡、利用手段去討好一個男人這種事情,她做不來,也不想做。


    寶音無奈的搖了搖頭,但還是順從地跟著娜木鍾離開了花園。


    而和巴特瑪聊天的皇太極呢,其實也早就注意到了娜木鍾一行人。甚至為了吸引娜木鍾過來,還鬼使神差地與越發親切地與巴特瑪交談起來。隻是不知為何,娜木鍾隻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與寶音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花園。這位福晉,還真是奇怪!若是知道自己又要迎娶一位側福晉,她還是會這麽淡然麽?皇太極看著她拐了一個彎,身影隱沒在一簇花叢之後,心中湧上了一絲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月末的時候,大妃那邊的大宮女珍哥前來傳話,說是第二日請眾位福晉去清寧宮,大妃有事宣布。


    其實大金的時候,側福晉和大福晉的地位相差無幾,都算是名正言順的妻子,生的孩子也都是有繼承權的。隻是哲哲是大汗的正福晉,也就是大妃,因此也就更加尊貴一些。不過平日裏除了初一十五之外,側福晉們也不用去大妃處請安。自從大妃懷孕之後,更是連一月兩次的請安都免了。這會讓人傳話說要見眾位福晉,娜木鍾覺得,大妃恐怕是要宣布後宮即將添新人這個消息了。


    翌日清晨,阿拉塔為娜木鍾選了一身緋色盤金滿繡旗袍,搭配著數支海棠簪金步搖、金玉珠寶花簪和金玉珠花鐺。看著這一身明豔繁複的裝扮,娜木鍾不禁有些頭疼:“今個兒是什麽日子,為何要將我打扮地這麽隆重?”


    阿拉塔認真地迴道:“今個兒大妃要見眾位福晉呀,我想呀,定要將咱們主子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把其他的福晉都給壓下去才好。而且有可能還會見到大汗呢!”


    看著阿拉塔鄭重其事的樣子,娜木鍾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今日哲哲是主,穿成這個樣子去清寧宮除了給哲哲添堵之外也隻能招惹些酸話了。且今日哲哲八成是要宣布皇太極將要娶大玉兒的事情,皇太極若是在的話,那場麵豈不是要尷尬死了。再說了,新人都要進來了,穿成這樣子還真的是有點諷刺啊。阿拉塔可真是個傻丫頭!


    於是娜木鍾對阿拉塔說:“大妃現在都快有五個月的身孕了,我要是穿成這樣過去晃花了大妃的眼,惹得她不適怎麽辦?”


    阿拉塔聽了娜木鍾的話便不作聲了,似是在思考。


    於是娜木鍾繼續說道:“更何況現在還這麽早,大汗還在上朝呢,又怎麽可能出現在清寧宮呢?”


    阿拉塔聽了這話,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於是娜木鍾終於擺脫了這身繁複的打扮,選了之前從內庫送來的一身較為素淨的丁香色旗袍,隻梳了一個兩把頭,插上一支白玉龍頭喜字簪和幾支小巧的琉璃薔薇花簪子,最後再戴上了一對白玉手鐲。這支白玉龍頭喜字簪是娜木鍾比較中意的一支簪子,是前幾日連著手上的這對白玉手鐲一同被皇太極賜下的。整個簪身由一整塊羊脂玉雕成,晶瑩剔透、雕工了得。更加新奇的簪上墜了五個小巧玲瓏、精致無比的“囍”字,據說還是從南邊宮廷裏麵流出來的。娜木鍾覺得可能明朝的運數真的是將盡了,宮廷裏的東西流出來也便罷了,這龍頭簪可是要很高的品級才能使用的,應該是很忌諱的,但是現在卻簪在了自己的頭上。


    裝扮完畢,用過早膳之後,娜木鍾便去了大妃的清寧宮。


    娜木鍾到的時候眾位福晉們差不多都到了,連一些很不受寵的庶福晉都來了。因為前幾日同豪哥的額娘烏拉那拉氏鬧的不大愉快,因而這位庶福晉也就沒怎麽搭理娜木鍾。顏紮氏和巴特瑪倒是十分友善地過來問好,娜木鍾也就同她們攀談了幾句,但是這兩人都不知道大妃今兒個叫大家過來是有什麽事情。


    娜木鍾暗中瞥了眼正被其它庶福晉奉承著的烏拉那拉氏,心道:這位庶福晉倒是有些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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