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朱河話沒說話,孫乾便冷笑一聲,眼裏迸發出一抹寒光厲聲道:“巧舌如簧!朱河你好生放肆!身為一鎮主官,縱容治下刁民私建淫祠,供奉邪神,私自汲取王朝氣運,此事往小了說是違反禮部法度,往大了說,那可就是罔顧國法朝律,與謀反同罪!竟然還敢在我麵前爭辯,我且問你一句,你能不能以你這身官袍以及項上人頭保證,那樹精將來會不會成為邪修妖物!”


    朱河語氣一滯:“這,下官...”


    “不建文廟武廟,土地廟塌陷,你這老柳鎮怕是有不臣之心,準備造反了吧!”


    朱河腦子嗡的一聲,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當即令這個九品芝麻官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連忙跪下,懇切道:“大人!下官絕對沒有半點謀反的想法啊!我對王朝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鑒呐!”


    孫乾的狗腿子陰笑道:“朱大人,既然如此,那你還在等什麽,趕緊命人將那淫祠搗毀,在樹精尚未成氣候害人之前將其砍伐焚殺,孫大人大人大量,便不在追究了。”


    朱河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是老柳鎮的民眾卻炸開鍋了,要毀了柳仙廟,砍燒柳仙,一個個群情激奮,再也顧不得什麽斬屍司大人,七嘴八舌吼了起來。


    “想拆柳仙廟,先拆了我這把老骨頭!”一名老人拄著拐杖,怒視孫乾與他的狗腿子道。


    “憑什麽要拆廟燒柳仙?我們又沒讓王朝出一分錢,我寧死也不同意!”一個婦人握緊鋤頭,惡狠狠地道。


    “不得行不得行,俺前幾天才在柳仙廟哪裏許了願,你把廟拆了,我到時候去哪兒還願去?到時候俺孫子考不上功名,我找誰去?”


    “建柳仙廟,我可是掏了整整一兩秘銀,你說拆就拆,錢誰賠我?”


    “我也不同意!”


    老柳鎮兩千來人一股腦將孫乾與他的狗腿子圍了起來,情緒激動,看樣子一言不合就要跟這倆人拚命。


    朱河跟衛通急的冷汗直流,拚命安撫阻攔,要是事態控製不住,鎮子裏的人跟斬屍司的人起了衝突,他們就算將全鎮人殺了,朝廷也不會追究,反而會將老柳鎮的人認定為反賊逆黨!


    “都住手!”就在雙方劍拔弩張,尤其是孫乾已經難掩殺意,準備將這段時間的不痛快全部發泄在這群刁民身上的時候,夏離一聲冷喝,暫時控製住了場麵。


    “那顆柳樹精不可殺,根據它身上被屍魔抓出來的傷判斷,它應該是一隻善修,而且我們並非五司的人,無權處理淫祠邪神,屍魔已經伏誅,必行目的達成,不可拖延,即刻啟程迴京!”


    “另外,責令老柳鎮縣尉朱河盡早按照禮部規格重建土地廟,引導百姓供奉祭祀,不得有誤!”


    朱河擦了把冷汗,趕忙行禮道:“下官遵命!”


    孫乾冷笑一聲道:“夏離!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準備偏袒這群用心不良的刁民反賊了?!”


    夏離瞥了一眼孫乾,道:“你若是這般認為,那還在等什麽,上可直接奏報朝廷,下可將我就地正法,我要是你絕對會選第二個,你想想看,屆時早朝,陛下定會頒旨通稟此事:夏裴虎之孫女夏離籠絡樹精一隻,平民百姓兩千餘眾,密謀造反,不曾想被當朝宰相孫仲臣嫡孫撞破,七品先鋒郎孫乾勇猛過人,智勇雙全,先斬反賊首領夏離,再誅樹精,後蕩平賊巢,斬敵兩千,功勞甚巨,實乃我朝之棟梁!”


    “到時候不光是我,我爺爺自然也脫不了幹係,謀反可是誅九族的重罪,你孫乾便是文臣一脈打壓武將一脈的尖刀利器。”


    “你孫少爺從此定可獲得文官一脈的鼎力支持,平步青雲,說不定下一任王朝宰相,就是你了。”


    夏離明明是在給孫乾支招,但孫乾的臉色卻早已變得鐵青,一口牙都快咬爛了。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賤人!


    堂堂大荒王朝平天侯夏裴虎,與孫仲臣同屬三朝元老,手握大荒百萬雄兵,軍鼓一響,大軍立至,軍旗所到,莫非王土,長槍所指,寸草不生,要造反的話這天下早就姓夏了!


    他會蠢到讓自己唯一的孫女,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帶著兩千個隻會在地裏刨食得賤民以及一隻樹精去造反?


    說出去恐怕最先笑掉大牙的就是當今陛下,第二個就是夏裴虎老元帥,第三個就是他孫乾的爺爺,孫仲臣!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孫少爺,滔天之功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你還在猶豫什麽?”


    夏離猛地向前一步,一雙英氣逼人的眸子盯著孫乾問道。


    孫乾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察覺到自己居然被這個賤女人的氣勢所攝,不禁惱羞成怒,然而麵對斬屍司同僚揶揄的表情,孫乾握住狹刀的手又緩緩放開,難道還真要拔刀砍過去?


    孫乾篤定,若是自己敢動手,夏離絕對不會躲,然而他要是真在這裏殺了夏離,那即便是百官之首,權傾朝野的孫家也會在一息之間覆滅。


    夏裴虎那老匹夫雖已不掌軍多年,但他在軍中的威望卻無人能及,大荒王朝五大軍團的主帥,足足有三位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虎符至今還在他手裏,多次上繳都被陛下嚴詞駁迴,惹怒了他,一萬個孫家都不夠他砍的,到時候就算陛下擋在他孫乾麵前都無濟於事!


    “孫少爺...”孫乾的狗腿子偷偷吞了口唾沫,有些害怕。


    他不是傻逼,這些京城王公貴族家裏的少爺小姐雖然紈絝,但腦子可一點兒也不蠢,從小到大耳濡目染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喜怒無常的帝王心術,深知這裏麵的水有多深,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將整個家族都拖入深淵。


    因此家裏長輩一直諄諄教誨,耳提麵命,不學無術不思進取沒關係,遊手好閑也無所謂,但千萬別惹到不該惹的人!


    而這不該惹的人裏麵,排第一的就是夏離,平日裏言語惡心一下她沒事,但無論如何也不能上綱上線,否則到時候不用夏裴虎出手,家族也會毫不手軟的將他清除掉!


    與夏家不一樣,幾乎所有京城權貴最不缺的就是子嗣,畢竟有錢有權,那個權貴不娶幾房妻妾,嫡出庶出,直係旁係...多的連名字有時候都記不起來,死一兩個保全整個家族,如何選擇根本不用想。


    “好,很好,非常好!夏離你給我等著!我們走!”


    孫乾雙目赤紅的撂下一句狠話,頭也不迴的帶著他的狗腿子離開了。


    看著灰溜溜離去的孫乾,老柳鎮所有百姓都發出歡唿聲,更是刺激的孫乾幾乎要吐血。


    “什麽垃圾...”猴子啐了口唾沫罵道:“要不是他有個好爺爺,像這種東西能長這麽大?”


    “奈何人家就是有個好爺爺啊...”一名斬屍司大人無奈道。


    夏離眼底有些疲憊,這下徹底是把孫乾這個小人給得罪死了,雖然她不怕,可卻嫌麻煩,此人睚眥必報,以後肯定會不停給自己添堵。


    “好了,那我們也走了,這次能夠成功殺了屍魔,滅了子母煞,多虧了諸位相助,夏離在此謝過,告辭!”


    “嘿嘿,好兄弟,我在京城等你啊,我相信有朝一日,你肯定能闖出一番名堂,到時候哥哥我在府裏設宴招唿你!”猴子拍了拍陳零的肩膀,嘻嘻哈哈道。


    陳零其實蠻喜歡這家夥的,雖然也是京城權貴子弟,但性格卻很好,沒有那種盛氣淩人,高高在上的樣子。


    於是抱拳道:“那就借好大哥吉言了,諸位大人一路保重!”


    朱河與衛通,以及整個老柳鎮的百姓都行禮恭送斬屍司的人。


    “等下,夏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陳零忽然道。


    夏離沒有問什麽,跟著陳零走到一旁。


    猴子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語道:“我好兄弟不會是喜歡上了統領吧!這可使不得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嘛這不是,注定悲劇收場啊!”


    一名斬屍司大人笑道:“統領什麽身份,他又是什麽出身,兩者相差天壤之別,肯定是因為這次幫了點兒忙,不是問統領要東西,就是想搭上統領的這層關係。”


    猴子白眼道:“你懂個屁!我好兄弟不是那種人!”


    那名斬屍司大人聳聳肩,沒有與他爭辯。


    “還有何事?”


    月光下,一層柔和白光撒在夏離隨意挽起的青絲上,美的不可方物,陳零看的呆了呆,咳嗽兩聲搓著手道:“這個...額,不瞞你說啊,幹我們這一行當的,一般幫人驅鬼降妖都是收費的,邪祟越強,費用就越高,所以你看這...”


    “哦?得多少?”夏離眉毛一挑問道。


    “起碼...”陳零心裏合計一番道:“起碼得五百精銅錢...你可別嫌貴啊,屍魔加子母煞絕對值這個錢,而且我還損失了一張珍貴無比的...符。”


    若是屍魔與子母煞知道它們加起來居然隻值這麽點兒錢,估計能再羞憤的死一迴。


    望著陳零那副略顯尷尬的表情,夏離難得露出一抹笑容,又是讓陳零的心髒狠狠跳了一下。


    “這是一枚王朝精鑄秘銀錢,可抵二十枚普通秘銀錢,所有錢莊均可兌換,多餘的算是我賞你的。”


    接住精鑄秘銀錢,陳零連忙道:“這不合規矩!你就沒精銅錢了嗎?我找不開啊!”


    “沒有,都說了,多出來的是賞你的,不用找了。”


    陳零一想也是,這種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怎麽可能隨身帶著那麽多精銅錢,糾結道:“要不你等明天,我到錢莊去換了再給你?”


    “不用!”


    夏離直接轉身就要走,陳零心裏鬥爭良久,最終一咬牙,從懷裏摸出一張毛爺爺道:“行有行規,我算卦不準,看相也不行,尋常符也不值這麽多錢,卦金符金啥就不想了,這張毛...符,就當時找你的錢了。”


    “此符威力你見過,照我估計,就算比子母煞更強的邪祟挨上也扛不住,你們天天追殺僵屍,有了它就相當於多了一道保命底牌,這下就兩不相欠了!”


    “你不是說再沒有了嗎?”夏離小心翼翼接過毛爺爺問道。


    陳零義正言辭,說起謊話臉不紅,心不跳:“這是最後一張了!你不要就還我,等著明天我去錢莊換錢找你!”


    夏離嘴角上揚,將毛爺爺裝起來道:“要!告辭了!”


    陳零心安理得將秘銀錢貼身裝好,抱拳道:“告辭啊!”


    借著月色,斬屍司的人出了鎮子,順著大路返迴京城,忙活了一整天,早就累壞了的老柳鎮百姓再也隻撐不住,拖著疲憊的身子迴家睡覺去了。


    陳零與朱河衛通打過招唿,帶上陳一,跟李大福一家子也返迴家中,沒有多餘廢話,陳零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洗掉臉上的血汙,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陳零這才醒來,美美洗漱了一番,換了身幹淨衣服,頓時感覺神清氣爽,渾身通透,就是臉色還是一樣難看,白的滲人。


    吃過飯,陳零便來到後院打坐修煉,持續了兩個時辰才結束,丹田之中總算是有了些許罡炁,虛浮的感覺隨即消失,而且陳零還驚喜的發現,自己的丹田與經脈居然不知不覺的擴充了一些,看樣子鬥法才是提升道行,增強修為最有用的途徑,就是太費人了,迴想了一下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幾場鬥法,幾乎每次都是九死一生,點兒也太特麽背了!


    陳零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招邪體質,老柳鎮這麽多年也沒聽說過有啥不得了的邪祟害人事件,可自打他穿越過來,各種厲害的玩意兒就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了。


    唉聲歎氣了一陣,陳零又重新打起精神,不論如何,自己身為法師,吃的就是這碗行走陰陽,替天行道的飯,就算有再多邪祟都得硬著頭皮上啊...


    定了定神,陳零找來一張紙,用朱砂筆沾著墨,準備將近來發生的事情梳理一遍。


    從怨靈草兒開始,到鬼皮邪靈,百鬼搶魂,青衣女鬼,活屍,銅甲屍魔,子母煞...幾乎全都出現在了紙上,解決掉的就被陳零用筆叉掉。


    最後紙上隻剩下了青衣女鬼、古墓屍鬼、四煞封門、以及那個神秘的養屍人,想了想陳零又在青衣女鬼後麵打了個問號。


    因為他還清楚記得,當晚女鬼逃走之後,三人下山時被鬼打牆給困在了山上,能在雷雨天施展鬼打牆的玩意兒,可絕對不是一般的兇!


    至於古墓,陳零打算找個時間再下去看看,當然不是為了摸金盜寶,而是想試試看能不能確定墓主人的身份或者它到底有沒有變成屍鬼。


    再者就是四煞封門,答應過母煞要將她的親人超度,就不能食言,得抓緊準備。


    最後陳零的筆停在了養屍人三個字上,畫了一個大圈圈起來,沉聲道:“不管你是誰,道爺遲早也要將你宰了!”


    一切理順之後,陳零的思緒便清晰了,心中也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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