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急的直跺腳:“我也不知道啊!我親自哄他睡的覺,誰知道等我那會兒起來放水才發現,人不見了!衣服、鞋子都沒穿,你說這黑燈瞎火的,他到底是去了哪兒啊!不能是給人抱走了吧!”


    李大福一聽就知道事情嚴重了,衣服都沒穿,明擺著不是偷溜出去玩兒的,要真是遇著人販子可咋整!


    “報官了嗎?”李大福趕緊問道。


    “報了!城門已經被鎖了,官府也在跟著找人,怕就怕良才已經不在鎮子裏了!”


    “我說你們兩個老大人,怎麽連個娃都看不住啊!這深更半夜的,就算不是給人販子擄走,跑出去摔了撞了可咋整啊!”


    方翠枝使勁擰了一把李大福:“就你能說!趕緊給我找人!”


    “良才媽你再想想看,良才平日裏喜歡去哪裏...”


    “都怪你這個死婆娘,大晚上不睡覺,非要整那事兒!現在你爽了,良才丟了,你高興了?!”李富貴指著老婆破口大罵,居然連這些事兒都說出來了。


    李富貴老婆又羞又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兒啊!你在哪裏,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教娘可怎麽活啊!”


    鄰居們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場麵亂成一團,良才媽此時早就六神無主了,隻知道一個勁兒地哭嚎。


    “都給我閉嘴!”這時候一個拄著拐的老人重重一戳地麵,中氣十足地讓所有人都閉嘴,他是鎮子裏的老大夫,給人治了一輩子病,在鎮子裏很有威望。


    “所有人不要亂,分成三撥,一波在鎮子裏找,另一撥去孩子們平時喜歡去的神廟那塊兒,其他人,全都出鎮,一個小孩子走不了多遠!抓緊時間!”


    大家很快根據老人的話,分成三撥開始找人,陳零便跟著人群,出了鎮子。


    到了鎮子口,有人想借著燈籠的光看能不能找到良才的腳印,然而鎮門口人來人往,附近十裏八村的村民來來往往,腳印密密麻麻的,哪裏能分辨的出來哪個是良才的。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一直蹲在地上的陳零抬起頭,指了下北方道:“往這裏走!”


    大家基本上都不認識陳零,嘀咕這個小夥子是誰,怎麽知道良才去了哪兒,李大福蹲下,湊過來道:“陳兄弟,怎麽說?”


    陳零低聲道:“十有八九是被鬼祟借身了,看到這個小腳印了沒?你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李大福揉了揉眼睛,舉著燈籠都快把臉湊到地上了,忽然抬起頭道:“沒穿鞋!而且怎麽隻有前半截腳印?”


    陳零眼底掠過一絲金光,幽幽道:“這就說明良才是被鬼借身了,並不是他自己再走,而是被鬼...架著走的!”


    李大福不由的感到渾身一陣發冷,“什麽是鬼借身?”


    陳零站起身道:“就是鬼上身!順著腳印趕緊追!”


    李大福不敢多問,站起來招唿一聲,就帶著眾人往北追,鎮子北邊是一片連綿的大山,一連下了半月個的雨,各種植物瘋長,原本獵戶踩踏出來的小路都被雜草藤蔓遮掩,腳印也消失了。


    望著漆黑一片的大山,不時還有各種野獸傳來的低吼咆哮聲,一群人都有些犯怵,害怕發生危險,除了那些經驗豐富的獵戶,這片山平日裏很少有人敢上去。


    陳零打開天眼,四處查看,雖然沒了腳印,但卻在草木上發現了一絲絲尚未消散的黑氣。


    是鬼氣!看樣子找對地方了!


    陳零衝李大福點點頭,李大福趕緊清了清嗓子喊道:“怕個錘子,我們都帶著家夥,還這麽多人,就算有什麽豺狼虎豹,正好弄死給它燉了鞭補身體!”


    李大福的話起了作用,大家緊了緊手裏的家夥事兒,撥開草木藤蔓往山上走去。


    與此同時,一個渾身赤裸,八九歲大的小男孩兒站在一個生滿雜草的小盆地中間,被樹枝荊棘劃的滿身口子,又冷又怕,抱著蜷縮在一顆樹下,手豆大眼淚不停順著臉頰滾落,無助地喊著‘爹娘’,不是走丟的李良才還能是誰?!


    忽然,一陣濃霧漸起,很快將周圍一切遮蔽,濃霧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仿佛是什麽東西正在飛快靠近。


    良才瞪大眼睛,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已經顧不得哭了,常聽爹娘說這山上有吃人的野獸,專門叼小孩兒...


    嚇壞了的良才爬起來,跌跌撞撞向前跑去,樹枝劃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孩子隻管跑,感覺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就在這時,好巧不巧,一片烏雲遮蔽了月光,四周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良才摸摸索索繼續前行,然而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那窸窸窣窣聲音越來越近,幾乎是緊跟這他,良才猛地轉身,隻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像是個女的,頭發挺長,垂著腦袋,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並且發出‘咯咯’的空洞笑聲。


    良才以為是有人來找自己了,直接靠了上去,手卻像是觸碰到一團森冷的霧氣一樣,從‘人影’的身體上穿了過去。


    良才茫然抬頭,頓時嚇的張大嘴巴,卻是喊不出聲音。


    一張重度潰爛的死人臉正懸在頭頂,惡心的腐肉之中蛆蟲來迴爬動,一隻眼眶黑洞洞的,留著濃水,另一隻眼掉了出來,掛在臉上,沒有皮肉遮掩的牙齒白森森的裸露在外...


    良才想跑,但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死活挪不動,鬼東西一點點靠近,嘴巴開合,發出‘哢哢’的聲響,一雙腐爛的雙手慢慢掐向良才的脖子,孩子直接嚇的幾乎暈厥,一股腥臭溫熱的水柱噴在了鬼東西身上,頓時發出嗤嗤的響聲,鬼東西尖叫一聲,退開老遠。


    良才被嚇尿了!


    不過童子尿卻也讓這鬼東西吃了苦頭,在遠處發出淒厲的嘶吼,鬼吼迴蕩在山林之間,愈發駭人了。


    良才見鬼東西跑開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轉身就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女鬼的笑聲又變成了淒慘的哭聲,四周到處都是,良才拚命向前跑,不多時,烏雲退去,月光傾瀉,良才卻呆住了!


    因為跑了這麽久,居然又迴到了剛才那顆大樹底下!


    黑影在濃霧中來迴閃動,良才累得渾身是汗,流進傷口,火辣辣的刺痛,不敢停留,慌不擇路的繼續往前跑去。


    然而怪事發生了,不管良才怎麽跑,最終都會返迴原地,終於,耗盡力氣的孩子無力倒在大樹下,女鬼那得意的笑聲迴蕩,然後濃霧之中,女鬼顯露身形,像一隻擇人而嗜的野獸一樣四肢著地,緩緩爬了過來。


    其實女鬼早就可以將良才的魂魄拘出吞噬,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要讓良才的恐懼變到最大,魂魄的怨氣才會更高,吞噬之後對於它的道行提升也更大,現在...時候到了!


    良才被嚇的目光渙散,身體不停的抽搐著,嘴角流出口水,下身更是傳來臭味...


    就在女鬼掐住良才的脖子,惡心的嘴緩緩靠近,準備吸了良才的陽氣,再將他的魂魄拘出來的時候,一聲怒喝自遠處響起!


    “不知死活的東西!休要害人!”


    月色反射下,一道泛著淡淡金光的東西自遠處射來,打在女鬼的爪子上,燙出一個血洞,女鬼吃痛,發出慘叫,轉過頭,吊在臉上的眼珠子陰毒的‘看’了過去。


    怨氣如霧籠罩魂體,是怨靈沒錯了!


    由於女鬼沒有隱身,所以大家夥全都看到了這滲人的一幕,一群大老爺們,除了李大福渾身一哆嗦,很快迴過神外,其他人當場嚇的頭皮發麻,動都不敢動。


    陳零低吼一聲,抓起桃木劍便衝了上去,挽了個劍花,罡炁滲入劍中,綻放出一層淡淡青光,腳踩罡步刺向女鬼。


    女鬼垂在地上的袖子忽然變長,帶著一股腥臭陰冷的鬼氣打了過來,撞在桃木劍上,袖子被刺出幾個洞,冒起黑煙,陳零手腕一轉,桃木劍將袖子切斷,直接近身,摸出三枚銅錢,拍向女鬼頭頂。


    嗤嗤聲響起,女鬼那張惡心的臉像是被烙鐵燙了一樣,痛的她嘶聲慘叫起來,一對兒袖子像是蟒蛇一樣纏了過來。


    陳零一腳踹在女鬼胸口,借力一個鷂子翻身,躲過長袖攻擊,雙指夾住一張黃符,剛才女鬼攻擊的速度太快,沒有貼上去。


    “都愣著看大戲呢?!上啊!”雙方對峙間,李大福吼了一嗓子,抄著手裏的殺豬刀就衝了上去,在那天晚上以後,李大福直接花重金將張屠戶那把殺豬刀買了下來,時時刻刻別在後腰上,沒成想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見李大福衝來,陳零也轉身喝道:“都別怕,鬼祟最懼活人陽氣,一起上,打不死也嚇死它!”


    一夥男人發現李大福這個平日裏最慫的家夥都這麽勇,管你是不是鬼,當成畜生砍就對了,於是哇哇大叫著一擁而上。


    女鬼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嚇的眾人前衝之勢一滯,陳零趕緊拱火道:“它怕了,想嚇唬你們,殺啊!”說完跟李大福一起衝了上去,男人們也緊隨其後,氣勢洶洶!


    女鬼沒想到這群人居然不怕自己,向後縮了一下,噴出一團鬼氣,然而這麽多人,陽氣何等重,鬼氣還沒臨身就被陽氣衝散。


    “不是很喜歡吸活人陽氣嗎?今兒個這麽多人,有種你來吸個飽啊!”陳零衝女鬼吼道。


    女鬼發出一聲怨毒的嘶吼,化作一道黑煙,徑直消失在叢林之中,陳零健步追上去,卻發現它已經逃遠,林間難行,追不上了,隻能作罷。


    眾人圍在嚇昏過去的良才旁邊唿喚他的名字,卻怎麽也叫不醒,陳零撥開人群,蹲下查看了一番,往他腦袋上貼了張定魂符道:“鬼氣入體太重,三盞陽火都滅了,魂魄渙散,醒不來的,先帶他迴家!”


    眾人雖然不認識陳零,可見識過他的本領後,沒人敢反駁,李大福自告奮勇,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良才身上,然後背上肩,手往後一抹,黏糊糊的,抽迴來一看,差點熏暈過去,他娘的,一手粑粑!


    “艸,小兔崽子吃的啥這麽臭!迴去得讓你娘給老子做件新的才可以!”李大福罵罵咧咧,反正衣服肯定也髒了,就用衣服給他擦了屁股,向山下走去。


    雖然嚇跑了女鬼,但一群大老爺們還是感覺渾身發冷,不敢多留,爭先恐後往山下跑,陳零則落在隊伍後麵,防止女鬼偷襲。


    “我的兒啊!你怎麽了?快睜開眼睛看看娘啊!”李富貴老婆抱著良才放聲大哭,兒子被找迴來了,卻陷入昏迷,就連那個老大夫都束手無策。


    李大福道:“二嫂!不是跟你說了嗎,良才這不是生病了,而是中邪了,趕緊讓開,讓陳兄弟看看!”


    陳零也不客氣,讓人找來一片紅布,接著取出筆墨紙硯,讓李大福找來一隻公雞,用針挑破雞冠,在硯台裏接了點兒雞血,然後加入朱砂研墨,攤開符紙,筆走龍蛇,一連畫了三張符,分別貼在良才的頭頂和雙肩。


    眾人麵麵相覷,小聲嘀咕起來,不懂陳零在幹嘛,寫寫畫畫的就能治病?


    李大福清了清嗓子,知道自己裝逼的時候到了。


    “一群土炮!我陳兄弟這可是仙術!你們這些凡人怎麽可能見過,都給老子閉嘴,別打擾他!”


    李大福見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十分有麵子,低聲問道:“陳兄弟,這...符,啥名字啊?是幹啥用的?”


    陳零道:“純陽符,專門加了陽氣重又相對比較溫和的雞冠血,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驅除良才體內的鬼氣,同時點燃他的三盞陽火,然後我再做法將他叫醒就好了。”


    良才的情況比方翠枝當時可嚴重多了,一般手段根本叫不醒,好在提前用定魂符定住了他的三魂七魄,不然魂魄離體就更麻煩了。


    陳零手掐法決,點在良才眉心,默念咒語道:“純陽速起,掃蕩邪氛,靈符到處,陰鬼當摧,急急如律令!”


    三道純陽符發出一團柔和的光芒,良才那張慘白的小臉逐漸有了血色,陳零持續輸出罡炁,直到良才嘴裏吐出一團黑煙這才停下,抓起桌上的紅布將黑煙罩住,折成三角,交給李大福道:“放在灶裏燒了。”


    李大福趕緊接過去,跑向廚房。


    鬼氣逼出,三盞陽火也點燃了,不過良才的魂魄卻還陷入昏睡之中,魂魄昏睡,又稱‘魂魘’,如果不及時救治,人就永遠無法蘇醒,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


    深吸一口氣,陳零雙手結印,嘴唇微動,念起醒魂咒:“開通天庭,使人長生,三魂七魄,迴神反嬰,滅鬼卻魔,來至千靈,上升太上,與日合並,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靜聽神命,亦察不祥,邪魔速去,身命安康,急急如律令!”


    法決猛地往良才眉心一點,陳零大聲喝道:“李良才,三魂七魄速歸!”一連喝了三遍,良才‘嗯’了一聲,眼皮動了動。


    “吆吆吆!動了動了,眼睛動了,真神了啊!”


    陳零長舒了一口氣,等了片刻,良才睜開眼睛,茫然地左右看看,低聲喊道:“爹...娘?”


    “哎!爹娘在,都在,我的乖兒子,你感覺咋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李富貴老婆喜極而泣,抱著兒子嚎啕大哭。


    “真醒了?!”圍觀眾人驚的眼睛瞪的老大,發出陣陣驚唿。


    李富貴撲通一聲跪在陳零麵前,眼眶通紅道:“這位...額...這位...”


    李大福翻了個白眼:“陳兄弟!”


    “哦,陳兄弟,您救了我兒子性命,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給您磕頭了!”


    李大福著急忙慌道:“艸,老大,輩分,輩分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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