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赤黎軍的人,哪個敢抓!”人的名,樹的影。保安隊的人霎時不敢上前,各拿刀槍圍成一圈。有幾個大學生聽殿前香和駱足亮明身份,終於敢出頭替他們說話:“事實就是這兩位先生說的那樣,外國留學生欺負人,憑什麽給他們遠超我們的優厚待遇?”“就是,就是。”不斷有人唿應。領導見難以服眾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此時,學校門口一陣大亂。“大人,五城兵馬司的人來啦!”果不其然,一支兩百人的小隊盔明甲亮、斜挎腰刀,像兇神惡煞般衝進大門。為首一人二十出頭,身高馬大,麵白如玉,準頭端正,看上去像個書生。領導們頓時有了底氣,趕緊上前見禮:“盧爺!您來得正是時候。”“用章兄,何事如此著急?”校長鄭三俊對盧爺耳語幾句。“竟是這樣,那好吧。”在看盧爺挺身往前一站:“諸位學生聽真,我乃五城兵馬司副將盧象升。今日之事實屬偶然,大家切莫掛懷,往後也不準再提及此事,都散了吧。”一聲令下,當兵的開始驅散大學生。有的明白事的就趕緊蔫溜兒了,還有個別不明白的問:“這就完了?怎麽黑不提,白不提的?”被軍卒一刀鞘砸個趔趄。


    校長鄭三俊對那三個留學生點頭哈腰:“事已解決,三位可以走啦。”“喲,哈哈哈哈哈哈,submissive sheep!”“白皮”比那二人更能說些漢話,迴身對殿前香嘲諷道:“渺小的螻蟻!愚蠢的家夥!”殿前香本就沒打算放他們走,聽這話更是火往上撞,雙腳一點地,噌,竄到“白皮”身後飛起一腳。事也湊巧,殿前香本想踹他的屁股,沒想到“白皮”突然又轉過身還想再說些什麽,因此這下正蹬在要害上。“啊!”“白皮”慘叫一聲,鼓著眼睛手捂襠部倒地身亡。人命關天可不是鬧著玩的,在場所有人無不驚駭,就連駱足也心頭一顫。鄭三俊瞪大眼睛看留學生死了,哽了一聲也背過氣去。盧象升倉當啷拽出寶劍:“殺人行兇,按律當斬!給我抓起來!”圍觀的大學生唿啦超一下全跑了,頓作鳥獸散。眼看鍾、王二人就要被抓,忽然校門外一陣馬掛鸞鈴之聲。一員大將領兵帶隊直撲現場,來者正是施百年。“都給我住手!”晴天霹靂一聲響,三百騎兵將五城兵馬司的人的團團包圍。施百年大喊:“我看誰敢動他們倆!”盧象升也不示弱,號令弟兄們準備拚命,用手一指:“怎麽,你們想造反嗎!”“造反?哈哈哈哈,朝廷就他媽是個屁!你們崇洋媚外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洋鬼子囂張跋扈在街上橫著走,而我們自己的老百姓上馬路得經過各種盤查。我真想問問你們,誰才是龍的傳人!”盧象升見勢單力薄,便用言語相激:“不管怎麽說留學生死了,洋人饒不了你們,敢不敢到皇帝麵前去講理?”施百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看是洋人饒不了你們當官的吧!清君側怎麽沒把你們都革嘍?走就走,今天非得把問題說個明白!”


    保安隊抬著驚嚇過度的鄭三俊。盧象升帶著兩名留學生和“白皮”的屍體。施百年率衛隊保護殿前香和駱足。三撥人一起趕奔皇宮辯理。途中駱足小聲問施百年:“年哥,你怎麽知道我們被困在學校?”“嗨,是淨化司的兄弟通知我的。看來老伍這工作做得相當可以,到處都是咱們的眼線。”


    紫禁城的規模實在是宏大,眾人跟著掌門太監七拐八拐才來到皇帝的寢宮。正值初夏的天氣,各個房屋都開著窗戶和門,就聽屋內傳來沙沙作響之聲。“小福子,你說朕這木匠活做的如何?”“皇上,依雜家看,您的手藝真可以說的上是巧奪天工、天下一絕啊!那叫一個地道!宮裏哪間屋子沒有供奉您的名作,這要是送給洋人個把的,那還不得把他們都樂瘋嘍?”“送給洋人?嗯,是個好主意。洋人就喜歡咱們大明的這些小玩意,沒準咱還能用桌椅板凳卡洋人的脖子呢,順手就收複被他們占走的領土。”“皇上聖明!您真是千古一帝!”“哈哈哈哈哈,好!欸,小福子,朕讓你們去找魏大人有下落嗎?”“迴陛下,至今未找到。”“唉,可惜啊,這宮裏能陪朕說話的越來越少了。”


    眾人剛想邁步進屋,又聽有人報號:“信王到!”長幼尊卑有序,施百年眾人還得先在殿外候著。這時又聽屋裏說:“皇兄在上,臣朱由檢參見陛下。”“禦弟快快請起。”等過好一陣子,教育界眾人才陸陸續續進殿。朱由校一身龍袍沒有什麽變化,倒是旁邊的信王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殿前香、駱足、施百年等人都是頭一次見朱由檢。此人比朱由校小六歲,年方十三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但是儀表堂堂、氣宇軒昂,精瘦挺拔,身著親王官服,冠帶旌文,頭頂雙翅,眉分八彩,目若朗星,神色端莊,容貌凝重,比朱由校不知強出多少。朱由檢身旁還站定九人,一個是宦官模樣,年紀在三十多歲,正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左邊兩個都是文人模樣,正是馮夢龍和曹學佺。右邊六個正是東林黨的核心成員楊漣、左光鬥、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


    朱由校見是赤黎軍的人不敢怠慢全部賜坐,同時給兩個外國留學生也賜坐,唯獨讓校長鄭三俊、五城兵馬司副將盧象升等人垂手站立一旁。鄭三俊先把事情的經過對朱由校講述一遍。駱足和殿前香看鄭三俊在有些地方添油加醋歪曲事實,於是把事發經過對朱由校原原本本講述一遍,激烈辯論各說各的理。朱由校聽來聽去拿不定主意,眼睛嘰裏咕嚕轉來轉去瞟了殿前香好幾眼,最後一排桌案勃然大怒:“鄭三俊你個無能的廢物!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嗎?留學生死在皇城這讓朕怎麽向洋人解釋!鄭三俊你聽著,別的朕不管,馬上給我去使館給洋人磕頭賠罪。洋人消了氣不追究還自罷了,要是擺不平就別迴來見朕!”小福子尖嘴猴腮補充說:“鄭大人,如果雜家沒記錯的話,您是東林黨的人吧。東林黨人思想前衛天下皆知,您不會是因皇上遲遲不升您的官而蓄意報複吧?”這句話就像顆炸雷一樣,嚇得鄭三俊噗通跪倒:“陛下,臣萬死也不敢有此念啊!”朱由校也好像突然想起些什麽:“傳朕口諭,鄭三俊官職一擼到底聽後處置!”就在此時,信王忽然張口:“且慢!陛下,臣弟以為如此處置有失妥當。”“哦?那信王有何高見?”“自古以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鄭三俊雖有罪也隻是失察之罪,向洋人賠禮道歉後尚可留用。首犯者當屬殿前香,應該為死去的留學生償命,不能辱沒了大明朝的名聲。”“這個——嘛。”朱由校不敢輕斷。殿前香嘲諷大笑:“行啦行啦,你們說了半天沒有一句是洋人的錯。這說明什麽不用多解釋了吧,明擺著就是怕洋人,怕他們侵犯了你們官宦貴族的利益。因此你們就像條狗一樣哈著、供著洋人主子,以為這樣他們就能瞧得起你?哈哈哈哈,大錯特錯!我們赤黎軍跟外國人打過交道,事實證明隻有你把洋人打怕、打服,他們才會真正從心眼裏尊敬你、敬佩你。”駱足也說:“我們教育改革首推思想變更,愛國主義、公平公正都是改革的核心,要把一盤散沙的國人凝聚在一起。可你們還在給洋人特權,自詡中華的博大胸懷,如此一來何談什麽公平公正、愛國教育?畢業即失業的問題解決不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跪舔洋人,大明朝還怎麽複興!”馮夢龍和曹學佺卻反駁道:“教育可不能完全公平公正啊!學而優則仕;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績好將來就能升官發財。官宦子弟擁有眾多資源,具備先天優勢,所以世世代代都要為官。你要是都公平公正了,那官宦的子女怎麽辦?這件事根本就不是鄭三俊的錯,更不是東林黨人的錯。”駱足大驚,沒想到這二人能說出如此逆天言論,與數年前會麵時大相徑庭。


    正當眾人爭論不休時,殿外又走進三人,連報號都沒有。眾人甩頭觀看,隻見正中間是一個外國佬:個頭不高,身材魁梧,年紀在五十歲上下,寬腦門,大下頦,高顴骨,藍眼睛,一頭黃焦焦的卷發,身穿黑色禮服,內襯白衣,脖子上係著一個紅領結,足蹬高筒靴。身後左邊是一名武官,年紀在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大,細腰乍背,長方臉,高鼻梁,眼眶突出,五官立體,身穿橙藍雙色的軍服,頭戴高頂盔,腰懸長劍,手持長戟。最特別的當屬右後方的一位女士,四十出頭的年紀,東方的麵孔,中等身材,細皮嫩肉,瓜子臉,尖下頦,柳葉眉,杏核眼,可能是保養的比較好完全看不出老態。衣著華麗,一襲長裙,頭戴天藍色鮮花帽,麵罩黑紗。還沒等這三人開口,朱由校、朱由檢等人全都來到三人麵前恭恭敬敬施禮。洋人很隨意擺了擺手表示迴敬,然而看到殿前香、駱足、施百年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時瞬間變臉,朝朱由校用外語叨叨叨不知說些什麽。朱由校笑臉相陪做起介紹:“中間這位是荷蘭特使範特魯伊先生,後麵那位武官是赫倫將軍,這位女士是翻譯官鄭笑妃女士。”範特魯伊見殿前香三人紋絲不動勃然大怒,朝朱由校狂吼。鄭笑妃翻譯說:“是誰打死了我們荷蘭的留學生?”“是我!”“who are you?”“赤黎大將殿前香。”“你為什麽打死我們的留學生!”“外國人欺負中國人就是不行!”“你不怕我們荷蘭國出兵滅了你們?”“嗬嗬嗬嗬好大的口氣,我在地圖上還沒發現荷蘭這塊彈丸之地在哪。”


    三方從中午吵到晚上也沒吵出個結果,最後不歡而散。最難受的當屬朝廷眾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被夾在中間當三孫子。走出皇宮後駱足忽然想起一事:“鄭笑妃這個名字怎麽聽起來如此耳熟?”“好像,好像是道哥!”


    留學生被殺案在京師鬧得沸沸揚揚,消息很快就傳遍大江南北。士大夫階層的絕大多數人對鄭三俊被免職罷官的結果頗為不滿,認為赤黎軍不過是借改革之由來打壓東林黨,與閹黨沆瀣一氣。一些朝廷掌控的地區拒不執行赤黎軍的改革政策,公然打起反赤的旗號。


    單說這一天,剛剛右遷升至左僉都禦史的王紹徽向皇帝朱由校告假,說要迴老家陝西西安府丁憂。朱由校當即同意。第二天,王紹徽的馬車剛走出永定門外不遠,沒有向西行駛而是突然向東疾行,三天的時間就來到河北滄州肅寧縣。進城後,王紹徽四下打探見無人跟蹤,拐彎抹角走進一間土坯房。把門的見是王紹徽沒有多問,趕緊把他領到裏屋。此時屋內聚集著六七個人,不知小聲商議著什麽。”“恩師!學生來看您了!”王紹徽噗通跪在一個白發老人麵前。此人銀發皓首,佝僂縮身,三角形的腦袋,刀條子臉,眼窩深陷,目射兇光,白眉毛,沒胡子,身穿破衣爛衫坐在長條板凳上,手拿蒼蠅刷,非是旁人正是魏忠賢。“紹徽啊,起來起來。”“老師,這兩年真是苦了您了。”“嗬嗬嗬嗬算不了什麽,雜家不過是臥薪嚐膽罷了。”“老師,您什麽時候才能東山再起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聽說朝廷最近出了個留學生案?”“正是。”王紹徽看屋中其他太監也都是魏忠賢的死黨,便把前段時間的留學生案一五一十講述一遍。


    魏忠賢聽罷抿嘴一笑:“這就是一個機會。我跟你們說,現在的朝廷分為三股勢力,分別時閹黨、東林黨和赤黎軍。這三股勢力相互交織、互有矛盾。從咱們的角度來說,雖然赤黎軍到處抓我,但閹黨最大的敵人不是赤黎軍而是東林黨。我們和赤黎軍的矛盾不過是當年鎮壓過他們起義,而東林黨跟我們的矛盾背後則是皇位之爭。當今萬歲朱由校軟弱無能便於控製,因此我們跟天啟是綁在一條船上的。東林黨反對空幻虛無、宦官幹政和增收礦稅,深得信王朱由檢的擁護。朱由校體弱多病又無子嗣,一旦傳位給朱由檢,那咱們的末日可就到了。現在赤黎軍把咱們驅趕到陰處反而凸顯出他們與東林黨之間的矛盾,其實對我們更為有利。因此咱們現在要做的是借刀殺人,先借赤黎軍之手除掉東林黨,再拉攏葡萄牙、西班牙、荷蘭、倭寇甚至是後金除掉赤黎軍。別看老夫我每天藏在這間小破屋裏,可錦衣衛不是吃素的,京城發生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不僅是皇城,東南沿海的商業爭端我也知道。所以王紹徽。”“學生在。”“你可得發揮聰明才智,在皇城裏搞個大事件。李錦強的事,老夫自有打算。”“學生明白。”


    正是:黨爭漩渦天下亂,鹿死誰手尚不知。


    要知天下有何巨變,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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