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往西飛了十日,一路幾乎都在偏僻的荒山野林裏飛行。


    這天,她越過穹山,來到一處名為穹山鎮的小城。出青槐城後沒多久,她便在路上買了份西行的詳細地圖,據上麵介紹,穹山乃白譚界中部和西部的分水嶺,而山腳下的穹山鎮,則是中部與西部交界處的唯一一個城鎮。過了穹山鎮,便正式進入西部的範圍。


    西部的西海之濱,沿海一帶雖繁榮,但進入西海前,還需跨越一段人煙稀少、妖獸橫行的惡路,即萬裏黃沙地和其後綿延千裏的黑沼澤。穹山鎮往西百裏處,就是萬裏黃沙地。


    萬裏黃沙地,由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和雜草不生的黃石岩盆地組成,裏麵各種妖獸遍布,但高階妖獸稀少。蓋因萬裏黃沙地靈氣稀薄,妖獸在裏麵進階艱難,生存不易。所以,六階及以上的高階妖獸幾乎沒有,四五階的都很少,大多是兩三階的低等妖獸。饒是如此,那些妖獸也小覷不得。


    因為條件艱苦,妖獸在萬裏黃沙地裏無法單獨生存,它們常常抱團混居,共謀生計,因此極難對付。若是你惹惱了一隻妖獸,就需麵對一隊成百上千的妖獸群的集體報複。哪怕是結丹修士,對上百十個二三階的妖獸,也討不到好。


    修士吸收天地靈氣修煉,妖獸吃了修士的身體、元神,可快速進階,萬裏黃沙地的妖獸群,更是格外愛食修士的肉體和元神。言清一個剛築基的低階修士,可不敢貿貿然孤身直入萬裏黃沙地,哪怕她身上還有十張高階符籙,再給她兩條命,恐怕都不夠死。


    進入萬裏黃沙地前,必須在穹山鎮買上充足的必備品。


    首先,需要掩蓋修士氣息的艾芳靈丹。萬裏黃沙地裏妖獸的鼻子都很靈,百十裏外都能嗅到修士的氣息,因而需要服用穹山鎮特製的艾芳靈丹。服用艾芳靈丹後,修士的身體會散發一陣惡臭,這臭味能完全掩蓋修士的氣息,使之逃過妖獸的攻擊。


    其次,還需一些中品攻擊和逃遁符籙,以及能迷暈成群妖獸的飄然粉,指示方向的定位盤,還有快速補充靈力、療傷的丹藥等。叮咚正在給言陣療傷,無暇分心顧及她。在萬裏黃沙地,受傷後不僅很難恢複,若是不慎流血,便是艾芳靈丹也無法掩蓋那股血腥味,將會引來無數妖獸的圍截堵殺。


    穹山鎮過客較多,鎮外並未如青槐城那般,設城門收取修士的靈石為他們發放身份玉牌,並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他們的人身安全。穹山算是個半開化的地方,這裏的人,沒有什麽道德和紀律意識,奉行強者為尊,鎮中時時發生搶劫、鬥毆、殺人等事件,幾乎每日都有屍體被人抬出,丟到鎮外的深穀被妖獸啃食。


    言清進鎮後,先後目睹了三起搶劫事件,和一起鬥毆事件,看到穿著黑色統一勁裝的送屍隊,麵不改色地將幾具屍體抬走,再看周圍的人,無論凡人還是修士,都津津樂道地相互評說,他們看人生死相殺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像看戲一般。


    有路過的凡人,連法術攻到自己腳邊,也隻是挑挑眉,換個地方繼續走,一點都不擔驚受怕,更遑論驚慌失措。言清看得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這等場麵,這穹山鎮,果真妙不可言。


    站在她旁邊的一位眉目**的紫衣妙齡女修,見她驚呆,笑著對她道:“這位道友,可是初來穹山鎮。隻不過是為奪寶相殺而已,這等事每日在穹山鎮不知上演多少,道友大可不必吃驚。”


    “在下的確初來此地。”言清也迴以微笑:“隻是,修士這樣當街廝殺,都沒人管嗎?還有,那些凡人,都不害怕?”


    “修士在城內鬥法,不會傷及凡人,否則將被流放到黃沙地的亡靈穀。亡靈穀妖獸橫行,時有高階妖獸出沒,人去了,有去無迴。”那位女子耐心給言清答疑:“所以,凡人見修士鬥法廝殺,不過是看場免費的熱鬧,反正也不會傷及他們。對了,我名紫月,還未請教道友貴姓?”


    “在下千清言,見過紫月道友。多謝道友為我解惑。”言清報過姓名,打算告辭,這女修無緣無故找她搭話,也不知有何目的。“我還有事,就此別過。”


    紫月見言清一臉戒備,爽朗地笑:“嗬嗬,清言道友不必懷疑我有不軌之心。我家開了家客棧,我專程在這前街拉客,道友請看,便是前方盡頭那家懷風客棧。我家客棧房間敞亮整潔,還便宜,五百下品靈石一月。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言清遠眺,見這街盡頭果然有家懷風客棧。她還未迴話,幾步遠處一位看完熱鬧的青年白胖修士,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搖晃著邊走向言清邊道:“道友要住宿?不如來我們歸家客棧,我們條件比懷風客棧好,才四百下品靈石一月。道友可別被紫月那個坑人不眨眼的妖精騙了。”


    “死胖子!你胡說什麽?”紫月撈起衣袖,風一般射向那胖子,直接飛腿踢向他的肚子。胖子本來慢吞吞地走著,紫月一踢向他,他便敏捷地飛身躲開,反手一道風刃,劈向紫月的臉。


    紫月不料胖子修為又有進益,反應如此迅速,閃躲不及,左臉被他的風刃擦傷,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她氣急敗壞地吼了聲:“敢傷姑奶奶的臉,死胖子,我要將你大卸八塊。星火聚!”


    隻見紫月祭出一件風車樣的中階法寶,輸入靈力,那法寶極速轉動,飛出一陣密集的紅色火苗,最終聚成一股燎原大火,將胖子裹在火裏焚燒。


    紫月那股大火隱含困陣,胖子被困在裏麵,一時無法脫身。紫月又祭出一把飛劍,化作一陣風,刺向胖子。不料胖子居然還有後手,他不知使了什麽手法,將那股大火收服,待紫月飛身過去要刺殺他時,側身一躲,反而將那大火迴仍向紫月,將她困在火中。


    隨即,他一身焦黑地飛到言清麵前,喘著粗氣對再度瞠目結舌的她道:“紫月已被我擊敗,還請道友移步隨我去歸家客棧。在下圓天。”


    “咦?”言清不解,她並未說過要去什麽歸家客棧呀。


    “瞧我,忘了道友初來穹山鎮。”圓天拍了下肚子,言清聽到一聲悶悶的迴響,眉毛一跳,想來這肚子便是做鼓,也是可以的,聲音頗為悶響。“方才我與紫月為爭道友這個住客對打,我僥幸勝出,按照穹山鎮的規矩,道友須得與我去歸家住宿。道友放心,我們歸家價格公道,環境優美,房間寬大,還有結丹修士坐鎮,一般人不敢上門挑事。住歸家,安全無虞。”


    “既是規矩,我隨圓天道友走便是。”反正住哪裏都是住,適才這圓天為她解說時,紫月收服大火後,也不甘地沉著臉在一旁點頭。想來穹山鎮確有此規矩。言清才到穹山鎮一個時辰不到,感覺自己的人生觀都快被刷新了。這穹山鎮,真是……不可言說。


    圓天帶著言清經過紫月身邊時,還很囂張地來了句:“紫月道友,這接連三月,懷風都沒什麽客人入住,未免太過冷清。道友若是寂寞難耐,可來歸家找我。哈哈哈!”


    紫月氣得瞪圓了眼,滿臉通紅,握著風車法寶的手青筋畢現,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大步離去。言清望望紫月的背影,又看看身旁得意的胖子,默默無言地跟在胖子旁邊,聽他唾沫橫飛滔滔不絕地給她這外來客普及穹山鎮的情況。


    穹山鎮位置偏僻,被黃沙地和穹山包圍,這裏靈氣一般,加上土壤貧瘠,農作物幾乎活不了。鎮裏的練氣修士和凡人都靠在穹山半山腰打獵為生,好在穹山物產豐富,山珍、鳥禽、走獸多,自穹山半山腰往上,乃妖獸出沒之地。一般凡人不敢往上走,山上是修士修行練手的好地方。


    圓天知道言清要西行,建議她西行前,先去穹山轉轉,找些製作艾芳靈丹和飄然粉的靈草、靈藥、妖丹,再迴穹山鎮找藥師幫忙煉製,這樣可省下許多靈石。


    言清先前見圓天奚落戲耍紫月,還對他頗有微詞,後來聽他詳細為自己介紹穹山鎮的人文、物產、丹藥等,都和她一路走來聽說的相差無幾,甚至更為詳盡,對他略為改觀。此人雖囂張,但本性不壞,隻是有些小人得誌,不會說話,易得罪人。


    圓天除了給言清普及穹山鎮的知識,就一直炫耀他的戰績。據他所言,這三個月,他已成功從紫月手上搶來十多位客人,懷風客棧生意日益衰微,如今住客不過寥寥幾人,完全比不上他們歸家客棧。這樣下去,歸家客棧很快便會收購懷風客棧,成為穹山鎮唯一一家客棧。這其中除了店主當歸的英明領導外,貢獻最大的便是他這個拉客的。


    兩人步行了一個時辰,到達歸家客棧門口時,圓天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他的演說,言清耳邊還有嗡嗡的餘音迴響不絕。這圓天,完全就是一話嘮,開口便沒暫停的時候。


    他們若是使用飛身術,隻需一刻鍾便能到歸家客棧,他偏偏要拉著她步行。


    大約是連著幾天沒有外來客聽他說話,他憋了數日,終於找著她這隻聽不說的伯樂,一下說了個痛快。言清交了四百下品靈石登記入住後,圓天還一路嘰裏呱啦,不舍地陪她到客房,臨走前特地塞了道傳訊符給言清,說是過兩天請她與他所在的獵妖小隊一路去穹山殺妖獸。言清為了早些擺脫他,連忙收了傳訊符送他離開。


    圓天見言清幹脆地收下傳訊符,覺得這姑娘極合他胃口,能耐心聽他說話的人可不多,她一路都不露厭煩之色,簡直就是老天爺送他的朋友。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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