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晃動時候朱皇後那顆心就懸起來,下意識地靠著杜太後站著,就算杜太後把自己推下去,也不能讓杜太後出一點事。朱皇後心裏是這樣想的,聽到撲通那聲時候,朱皇後心裏猛然一跳,抬頭往杜太後所在方向望去,見杜太後坐的好好的,朱皇後一顆心這才往下放了那麽一點點。


    小船上的人並不多,朱皇後很快就發現是秦貴妃掉下去,還不等朱皇後下令趕緊去救人。王尚宮驚訝的聲音已經響起:“淑妃,您怎麽推了秦貴妃下水?”


    朱皇後的耳朵猛地嗡了一下,看向杜太後,杜太後臉上掠過一絲冷笑。這個毒婦,朱皇後在心中暗暗地罵了一句,已經高聲:“趕緊把秦貴妃救上來,王尚宮,秦貴妃怎麽掉下去的,總要等到人救上來再說。”


    朱皇後的聲音難得這樣嚴厲,已有會水的內侍跳進水裏,尋到秦貴妃,另有小舟飛快劃到他們前麵,秦貴妃被送上了另外的小舟。


    這樣一鬧,別人也賞不了燈,幾艘小船陸續靠岸,朱皇後和杜太後的小船靠岸時候,已經有內侍抬來竹榻,帶來錦被,秦貴妃雙眼緊閉麵色蒼白渾身*,發上的首飾也大半掉在水中,隻有一隻金簪斜斜地別在發上。


    秦貴妃被宮女們用錦被包裹起來,放在榻上,宮女還想請示朱皇後,朱皇後已經下令:“趕緊把貴妃送迴鳳藻宮,再把禦醫傳來,可千萬別做下什麽病。”


    這最後一句,朱皇後說的有些意味深長,杜太後不由望向朱皇後,朱皇後已經對杜太後行禮:“今兒原本想請老娘娘和諸位太妃好好賞燈,誰知鬧出這樣一件事來,我是皇後,該前往鳳藻宮去探視秦貴妃。王淑妃!”


    一直沒說話的王淑妃聽到朱皇後的話,上前一步恭敬聽訓。


    “你就在……”朱皇後的話還沒說完,杜太後就微笑:“皇後,後宮之主,該是公平公正的。”


    朱皇後暗地裏已經在磨牙了,但朱皇後麵上還是保持平靜笑容對杜太後:“老娘娘說的有理,隻是老娘娘,秦貴妃尚未醒來,總要等秦貴妃醒來,問個清楚,才能曉得,她到底怎麽落的水,否則豈不白白冤枉了好人?”


    朱皇後和杜太後這樣對答,別人都不敢插嘴。王淑妃的手不由握緊,秦貴妃可真夠下本錢的,為了把自己拖下水,竟然從船上跳下去,也不怕一個不小心,真的送了命?


    想著王淑妃偷眼去看杜太後,見杜太後神色沒變,王淑妃不由在心裏輕歎,也許,這位太後,是壓根不在意秦貴妃的死活。


    “雖如此說,隻是我也不敢和王淑妃再在一條船上。趙昭容,就由你陪我一起上船賞燈。”杜太後眼皮都沒抬就說了這麽一句,隨意指了一個人。


    若在一月之前,趙昭容都會很歡喜被杜太後這樣看重,可現在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太後看朱皇後不順眼,這時候湊上去,誰知道會不會成為池魚?


    趙昭容的遲疑讓杜太後的眉皺緊,看一眼朱皇後,眼看杜太後的怒氣又要被觸發。榮明太妃已經笑著道:“趙昭容,還不趕緊扶太後上船賞燈?皇後娘娘,一定會公平公正的。”


    榮明太妃的話提醒了趙昭容,趙昭容急忙上前扶住杜太後:“能陪老娘娘賞燈,妾之榮幸。”杜太後的麵子總算被扳迴來一點點,杜太後鼻子裏麵哼出一聲,被趙昭容扶上船去。


    榮明太妃的聲音稍微高一些,正好能讓杜太後聽見:“淑妃,太後不願意你陪,那你就陪我罷,這荷花燈的主意,果然很好。”


    杜太後的腳步微微一滯,但還是往船上去。朱皇後見王淑妃跟了榮明太妃上船去,隻覺得啼笑皆非,可這時候還不是公然和杜太後撕破臉的時機,朱皇後上了鑾輿往鳳藻宮去。車駛出禦花園時,朱皇後挑起簾子,看向太液池。


    太液池內和池邊的燈光還是那樣燦爛,遊龍一般,幾艘小船在太液池上慢慢行著,天上的月亮也很好,水中的月亮被船槳不時攪碎又複原。這景色讓人恍若有置身仙境之感,隻是朱皇後曉得,這裏的人,可不是這樣想的。


    民間遇到這樣一個婆婆,也夠頭疼的,更何況是天家?朱皇後按下額頭,車離太液池越來越遠,鳳藻宮就在眼前。


    鳳藻宮內也是燈火燦爛,得到消息的宮人們出來迎接朱皇後,朱皇後一等下車就問宮女:“秦貴妃的情形如何?”


    “迴娘娘,貴妃吐了兩口水,此刻雖沒醒但禦醫已經診脈過,說貴妃並無大礙。開了兩副寧神定氣的藥來。”宮女恭敬迴答,並在前麵引路,把朱皇後引入秦貴妃寢殿。


    秦貴妃已經換過衣衫,頭發也用手帕包了,麵色似乎沒那麽蒼白,隻是雙眼還是閉著。兩個小宮女守在床邊,見朱皇後走進,小宮女急忙跪地行禮。


    朱皇後揮手命她們起來,走到床邊伸手去摸秦貴妃的額頭,秦貴妃的額頭有些冰涼。朱皇後再望向秦貴妃的臉,秦貴妃雙眼雖然緊閉,但那睫毛卻有些許顫抖。


    “你們下去。”朱皇後心裏拿定主意,對宮女們道。宮女們都驚訝地睜大眼,但不敢違抗皇後的命令,行禮後退下。


    “醒來了就別繼續裝暈。”朱皇後瞧著秦貴妃,語氣是罕見的冷漠,不複平日刻意做出的那種溫和。


    秦貴妃的眼睫毛眨了眨,這才張開雙眼,朱皇後從她的眼裏讀出些許怨恨,不,或者不能說是怨恨,已經有些怨毒了。


    “你恨我,我知道。”朱皇後用的是肯定的語氣,秦貴妃的眼皮眨了眨,接著秦貴妃唇邊現出一抹冷笑:“不是你,也是你。”


    這話莫名其妙,朱皇後卻聽懂了,秦貴妃恨的,不是朱皇後這個人,恨的,是皇後。可惜,這個位置,隻有一個人能坐上。


    “你可以……”朱皇後隻說了三個字就被秦貴妃打斷:“沒有什麽可以,娘娘,如同你不喜歡我一樣,我也不喜歡你,娘娘,從你成為皇後娘娘那一刻起,就什麽都不一樣了。娘娘,我掙脫不了,而娘娘您,同樣也掙脫不了。”


    說話時候,秦貴妃的眼又盯在朱皇後身上,是那種入骨的怨恨。朱皇後又想起榮明太妃那天說的關於杜太後的話,這個後宮,像這樣的怨恨,到底有多少?朱皇後的頭微微擺動,這讓秦貴妃會錯了意,接著秦貴妃笑了:“娘娘,您別說什麽不得已的話了,能成為後宮之中,僅此於娘娘的人,娘娘,我總是有付出的。娘娘,凡得到必付出。”


    “值得嗎?”朱皇後的話讓秦貴妃又笑了:“娘娘畢竟年輕,沒經曆過,不知道在這宮裏,有多少人曾寂寞死去,有多少人,曾盼望著陛下的靴子,停留在寢殿門口。”


    說著秦貴妃那雙眼閃出亮光:“你聽,娘娘,就像現在,陛下的靴子,停留在鳳藻宮門口。”朱皇後抬頭望去,皇帝一步步走進寢殿。


    朱皇後深吸一口氣,上前對皇帝相迎:“陛下,禦醫說秦貴妃並無大礙。”


    “朕方才聽宮女們說,你命她們都退下,因此想聽聽,你和貴妃,說什麽私房話呢。”皇帝握住朱皇後的手,語氣溫柔地對朱皇後說,眼卻已經從朱皇後的肩越過去,瞧著秦貴妃,麵上依舊是十分溫柔的笑。


    秦貴妃坐起身,麵上笑容也很溫柔:“多謝陛下想著妾,妾也不知道到底是妾頭暈,船一晃就掉下去了,還是有人……”


    “你這些日子,身子的確不好。想來也不會有人這樣大膽。”皇帝已經和朱皇後攜手走到秦貴妃床邊,坐在秦貴妃身邊,皇帝給秦貴妃蓋一下薄被,笑容還是那樣溫和。


    “陛下是隻疼王淑妃,不疼我了嗎?”秦貴妃的語氣是朱皇後此前從沒聽過的,那樣嬌嗔,那樣委屈,仿佛能讓人的心都軟掉,答應她的一切要求。


    朱皇後不由瞧皇帝一眼,皇帝麵上寫著些許無奈:“貴妃,朕,願後宮永遠和美。”說這話時,皇帝看了眼朱皇後,接著就握住秦貴妃的手,秦貴妃眼裏,眼淚似乎都要落下。


    朱皇後深吸一口氣,對皇帝道:“陛下多安慰安慰秦貴妃,想來比妾在此地要好許多。”


    “陛下,是妾不好,讓娘娘忍不住開了醋壇子。”秦貴妃滿麵楚楚可憐,皇帝哈哈大笑一聲,拍拍朱皇後的手:“卿可曾吃醋?”


    朱皇後巧妙地把自己的手從皇帝手裏拿出,對皇帝道:“陛下再多說一會兒,我開的,隻怕不止是醋壇子了。”


    朱皇後這樣明白地說出自己的心事,讓皇帝也愣了下,接著朱皇後莞爾一笑,高叫來人。等候在殿外的宮女內侍魚貫而入,恭聽吩咐。


    “你們要好好伺候好貴妃,我這就迴去,還要瞧瞧太液池的燈會,究竟如何呢。”朱皇後對鳳藻宮的宮女內侍下令後才又瞧著皇帝:“陛下就在這,陪貴妃好好地說說話。免得……”


    朱皇後故意頓一下:“免得貴妃擔憂。”說完朱皇後給皇帝行禮,飛快地走出寢殿。


    “皇後這樣的小性子,還是極難見到。”皇帝在朱皇後走後,才笑著對秦貴妃說。秦貴妃已經靠向皇帝:“陛下這樣說,豈不怕妾也開醋壇子?”


    皇帝大笑,笑聲傳到正要上車離去的朱皇後耳裏,朱皇後微微一怔,接著朱皇後就微笑,這個男子,不止是自己的丈夫,還是天子,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原本就是平常事。


    朱皇後再次迴到太液池時,杜太後等人已經從小舟上下來,杜太後和幾位太妃坐了竹轎,妃子宮女們簇擁著,在太液池邊緩步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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