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的神色也緊張,畢竟誰都沒經過這事:“娘娘用過午膳後,說要去花園走走,誰曉得才走出幾步,就肚痛難忍,問了嬤嬤,說這是要發動了,命趕緊尋人,再尋穩婆來。”


    李姑姑聽了這話,差不多是跌跌撞撞地往前麵去。柳依依瞧著李姑姑離去的背影,想起兩年前,也是春天,文莊皇後發動生產,足足發動了兩天兩夜,最後,拚命生下一個兒子,隻可惜太子並沒活過兩天。


    現在,也是春天,也是此刻,柳依依突然覺得有些害怕,如果朱皇後也重蹈覆轍,那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柳依依把吳娟一推,就要往前麵去,吳娟驚訝地拉住柳依依的手:“你要去哪裏?今兒不是我們在前麵伺候,況且你去了,按了宮規,你也不能進殿。”


    是啊,按了宮規,不能進殿,柳依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隻是……”吳娟了然地拍拍柳依依的肩:“我也曉得,在家時候偷聽大人們說話,就聽說什麽女人產子是繞著開蓋的棺材走一圈。可是這畢竟是娘娘,宮裏麵,又有那麽多的太醫,還有那麽好的穩婆,怎麽能和別人比。”


    但願如此,柳依依緩緩坐下,吳娟已經把一朵絹花拿出來:“依依,你瞧著絹花要怎麽插?還有,依依,你說,娘娘如果生下太子,那我們會得到什麽樣的賞賜?”


    皇後產下嫡子,那自然是普天同慶的事,隻是,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此刻昭陽宮內,人來迴穿梭,雖然人多,但瞧起來還是有條不紊的。李姑姑趕到時候,穩婆和奶娘都已經來到產房。


    李姑姑瞧見穩婆,心這才放下,剛要上前說話,一個老成的穩婆就對李姑姑道:“方才已經瞧過娘娘,娘娘雖開始發動,但因是頭胎,要生還早。倒是讓人給娘娘備下些湯水,免得娘娘生的時候,失了力氣。”


    雖說穩婆和李姑姑上下年紀差不多,但李姑姑還真沒什麽經驗,聽到穩婆的話,李姑姑對穩婆道:“娘娘這胎,關係重大,旁的話也不用我多說。”


    穩婆應是,李姑姑也就走進床邊,想瞧瞧朱皇後,朱皇後靠在床頭閉著眼睛,李姑姑走過去,剛要說話朱皇後已經道:“你把柳依依、吳娟都尋來,凡我入口的,還有別的事,你們幾個,都要從頭到尾地瞧著。”


    李姑姑雖覺得不會有人這樣大膽敢謀害皇子和皇後,但還是應是,朱皇後這幾句話剛說話,就覺得肚子裏又有什麽東西蹬了一下,朱皇後啊地叫了一聲,穩婆已經走過來,說聲告罪就伸手去摸朱皇後的肚子,對朱皇後道:“娘娘,說句得罪的話,您這會兒,還請先別喊疼,等一等再說。”


    朱皇後的眼又閉上,李姑姑忙命內侍去把柳依依吳娟兩人叫上來,加上吳女官和輕秀秦素,這六個人算是朱皇後最信任的人,有她們在,朱皇後也能放心生產。


    吳娟這一迴沒有問朱皇後為何要把她們叫上,隻是聽著李姑姑的安排,李姑姑和吳女官,自然是責無旁貸,在產房內全程看著穩婆接生。


    輕秀和秦素兩人,在產房門口傳遞東西。吳娟和柳依依,凡朱皇後入口的東西,不管是藥還是湯,她們都要瞧著。


    安排定了,吳娟和柳依依也就往膳房去。膳房內此刻也熱火朝天,在熬煮要給朱皇後補身的湯水。


    瞧見吳娟柳依依走進,謝姑姑已經笑著道:“怎麽你們兩來了?你放心,我是曉得厲害的,定不會為了那麽一點銀子,把自己身家性命都給送了。”


    吳娟和柳依依也曉得謝姑姑的性子,聽謝姑姑這樣說就笑著道:“自然沒有懷疑姑姑的意思,隻是呢,總要謹慎些,畢竟兩年前……”


    謝姑姑歎了口氣,兩年前文莊皇後生產,生下太子卻母親不保,太子活了兩天就死去導致皇帝對當時昭陽宮中的人大開殺戒的事,誰不是記憶猶新?


    吳娟悄悄拉下柳依依的手:“兩年前……”柳依依噓了一聲,示意吳娟不要再問,爐子上燉著的參湯好了。吳娟上前拿了碗,用水蕩了蕩,正要倒進去,柳依依搖頭,接過碗用那參湯把那碗又涮了涮,這才直接倒進去。


    那是參湯啊!吳娟差點叫出聲,柳依依已經把碗蓋蓋好,放進托盤裏對姑姑道:“我先把這湯送上去,吳娟在這守著就好。”


    姑姑當然不會反對,柳依依端著托盤小心翼翼地走出膳房往前麵行去。剛走到殿下,就見皇帝帶著人走過來。


    按照規矩,皇帝該在甘泉宮等候的,但這時候誰也不會提這件事,柳依依剛要行禮皇帝就開口道:“這是給皇後預備的參湯。”


    柳依依應是:“奴正要給娘娘送去。”


    “那就快些送去,休要耽擱!”柳依依再次應是後卻沒有動,皇帝正在遲疑,猛地想起依照宮規自己該走在前,皇帝手一揮:“這會兒你著急,你在前麵走。”


    柳依依屈膝行禮,這一迴也沒有再扭捏,端著參湯往產房方向走去。這個柳依依,倒還有點意思,皇帝心裏想著,舉步往正殿去。


    雖說皇帝親自來昭陽宮等待皇後生產,自然不能讓他在產房外等,還是要往正殿。皇帝走進正殿時,殿內布置和往常沒有區別,皇帝坐在座位上,用手托著下巴,也不曉得這一迴,能否……母子平安?天平十五年的事,實在是讓皇帝不願去想。


    柳依依把參湯送到產房門口,輕秀接了,端進產房裏麵,李姑姑喂給朱皇後。朱皇後呷了兩口參湯,麵上神采又生。


    李姑姑對著朱皇後的耳輕聲道:“娘娘,陛下也來到昭陽宮了,娘娘定會……”李姑姑沒有說話,朱皇後曉得,那說的是,生下太子,讓皇朝得以延續下去。


    穩婆的聲音在朱皇後耳邊越來越清晰了:“娘娘,娘娘使勁兒!”


    輕秀把空碗送出去時,柳依依不由問輕秀:“姐姐,娘娘她……”


    “問這做什麽?娘娘隻怕還有好幾個時辰呢。”輕秀比柳依依還要緊張些,兩年前的事,誰又能真正忘記?此刻對輕秀來說,簡直就是性命相關。


    柳依依沒有再問,端了空碗迴到膳房,禦醫也開了藥方來,太醫院的內侍把藥親自送來,柳依依和吳娟親自瞧著藥下了藥爐,在那熬著藥。


    時間漸漸流逝,吳娟感到困乏,但又不敢閉眼歇息,隻靠在柳依依肩上,膳房的宮女內侍,倒輪班替換著歇息去了,膳房內隻剩下謝姑姑和柳依依吳娟。


    柳依依沒有一絲睡意,兩年前的事,是那樣清晰。後宮中的妃子都在等待著皇後生產的消息,但那時,傳來的似乎都不是好消息。


    “娘娘,這會兒已經三更了,您還是歇著罷。”林菀悄聲提醒秦貴妃,秦貴妃擺手:“我又想起兩年前,文莊皇後生產時候的事了,林莞你說,老娘娘會不會像……”


    “不會的。”林菀的語氣很篤定:“這位皇後娘娘和文莊皇後不大一樣,而且文莊皇後當時身邊的人,如……”


    林菀覺得自己泄露了什麽,急忙閉口。


    秦貴妃卻已經笑了:“老娘娘當時已經把文莊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買通了吧?不然為何昭陽宮上上下下,那麽多人都沒了命?唯獨那兩個大宮女,逃了命?林菀,你告訴我,若有一日,你……”


    林菀嚇的肝膽俱裂,跪在秦貴妃身邊:“娘娘,奴對您一片忠心,全無別的念頭。”


    秦貴妃卻沒叫起林莞,輕聲道:“誰知道呢?林莞,我現在才明白一件事,我的地位,在這宮中,看似很高,其實不過是鏡花水月,隻輕輕一戳,就消失了。”


    “娘娘,您……”林菀不知該如何勸說秦貴妃,秦貴妃卻站起身走到床邊,直直躺下:“想那麽多又做什麽呢?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退路了。”


    答應了杜太後的那些話,就再無退路,秦貴妃捫心自問,開始若不答應會如何?是不是就是在這後宮之中,無盡的孤獨寂寞?可是那樣的日子,似乎也不是太糟糕。


    但現在,已經沒有退路,沒機會了。連掙紮都不允許。那樣的榮華富貴後麵,跟著的是更可怕的東西。


    夜色越來越濃,膳房內的燈和爐子上的火在那跳動,吳娟已經雙手抱著膝蓋睡著,柳依依也漸漸有些困意,可是不敢睡去,害怕還有什麽湯水要熬煮。


    不遠處傳來啪的一聲輕響,柳依依睜開眼看向傳來輕響的地方,那是蠟燭結了燭花,此刻爆開了。


    聽說結了燭花,是好消息,也不知道前麵有沒有什麽消息?膳房門外突然傳來歡唿,在這個時候,這樣的歡唿聽起來特別突兀。


    接著一個宮女跑進膳房,對吳娟和柳依依道:“娘娘生了,生了太子,陛下大喜。”還真是件普天同慶的喜事啊!


    吳娟被驚醒,原本臉上還有一點羞澀,聽到這話也歡喜起來。那宮女笑吟吟地對吳娟和柳依依道:“李姑姑命我來叫你們倆,上前麵領賞。”


    這一迴的賞,當然是要比以往更多,吳娟和柳依依相視一笑,攜手走出膳房。此刻這消息已經傳的合宮都是,踏上昭陽宮正殿台階時候,可以看到各宮的燈依次亮起來,很快,各宮妃嬪就會趕來,向朱皇後道賀,隻是不曉得秦貴妃會怎樣想。


    柳依依瞧向風藻宮的方向,鳳藻宮的燈,也亮起來了,柳依依仿佛瞧見了懊惱的秦貴妃,柳依依勾唇一笑,和吳娟手拉手走進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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