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吳娟隻覺得眼花繚亂,從沒見過的東西都見識到了。拐過一個彎,禦花園呈現在眾人麵前。吳娟忍不住用肘拐一下柳依依:“依依,這會兒,能見識到這些,我……”


    柳依依瞧著這些熟悉的景致,心中早已感慨萬千,吳娟的話打斷了柳依依心中的感慨,柳依依隻瞧了吳娟一眼。


    吳娟悄悄吐舌,曉得自己不該說話。雖說已是暮春,海棠杏花桃花已殘。禦花園內的牡丹卻開的很好,再加上杜鵑菖蒲,禦花園內依舊姹紫嫣紅。


    兩邊柳樹早已垂下枝條,嫩柳在風中搖擺。眾人簇擁著朱皇後往牡丹圃中行去。


    牡丹圃內的花廳上,早已擺好茶水點心,角落處還有兩個小宮女在給茶爐扇風,茶爐上坐著的小壺已經冒著熱氣。


    李姑姑帶著人在花廳門口跪迎朱皇後。


    朱皇後往花廳裏瞧了瞧,對李姑姑笑著道:“起來罷,準備的不錯!”李姑姑興奮的手都有些抖了,但還是恭敬地對朱皇後道:“娘娘謬讚了,臣等隻略盡一盡心!”


    朱皇後淺淺一笑,舉步走進花廳裏,吳女官和玉秀李姑姑陪著她進去,剩下的內侍宮女都各自散開,在牡丹花圃內等著內裏召喚。


    吳娟和柳依依自然是在一起的,吳娟已經小聲對柳依依:“依依,你不曉得,我這會兒手心裏全是汗!”


    “別怕,沒有什麽好怕的!”柳依依輕聲說了這麽一句,眼望向花廳,如果,是否自己就能走進花廳裏,坐在那裏賞花,而不是站在這等著唿喚?


    一個小內侍匆匆走進牡丹花圃,見到吳娟和柳依依就含笑上前:“還請姐姐通報一聲,王修儀得知娘娘在此賞牡丹,特地前來伺候娘娘!”


    柳依依鎮定一下心神,對小內侍道:“你且等在這裏。”


    小內侍笑嘻嘻地給柳依依作了個揖,柳依依穿過花叢往花廳行去,和花廳門口服侍的宮女說了,宮女又往裏麵和吳女官說了,吳女官輕聲問過朱皇後。


    朱皇後微笑:“讓她進來!”


    吳女官應是剛要轉身,朱皇後秋波一轉,笑道:“若有旁人前來,也一並許她們前來!”


    玉秀感到有些驚訝,見朱皇後站起身往欄杆前走去,玉秀急忙搶先一步,在美人靠上放下一個錦緞墊子,扶朱皇後坐下。


    王修儀走進時候,見到朱皇後憑欄賞花。牡丹花開嬌豔,朱皇後的容貌也是很美的。


    王修儀略略看了一眼,就對朱皇後行禮下去:“妾參見娘娘,娘娘萬安!”王修儀走進時候,朱皇後已經聽到她的腳步聲,直到王修儀行禮下去,朱皇後才抬頭瞧向她:“修儀起來罷,這非正殿,過來我身邊坐著!”


    王修儀今日來此,原本就是向皇後示好的。杜太後已經年老,皇帝多半也是靠不住的。向朱皇後示好遠好過等著那虛無縹緲的秦貴妃登上後位。


    聽到朱皇後這親切的話,王修儀越發恭敬了:“妾怎敢和娘娘並坐,妾還是在這坐了!”朱皇後沒有堅持,李姑姑已經端過一個瓷墩,王修儀往瓷墩上坐了,和朱皇後小心地說了兩句,也就裝作在賞花。


    禦花園內的牡丹,都是名貴品種,花匠精心培育,開的也格外好些。


    王修儀笑著道:“這牡丹花,年年都來看的,今年,此刻看起來,卻覺得和往年有些不同!”


    朱皇後哦了一聲,抬頭瞧向王修儀:“有什麽不同?”


    “因娘娘在……”王修儀的話尚未說完,就見朱皇後含笑瞧著自己,王修儀不由臉微微一紅,朱皇後已經笑了:“你我同侍君王,也是緣分,那些吹捧的話,還是少說!”


    “是妾魯莽了!”王修儀站起身對朱皇後恭敬地道,朱皇後示意她坐下:“這也沒什麽,畢竟這宮中,規矩太大了,不瞞你說,我初進宮那一個月,都不敢和你們多說話,怕露怯呢。”說著朱皇後掩口笑了。


    王修儀是個聰明人,既然皇後這話是示好的,王修儀也順著這話說下去:“娘娘這話就是開玩笑了,娘娘母儀天下,眾人臣服,妾等敬服還來不及,怎敢笑話呢?”


    朱皇後放下掩住口的袖子,對王修儀笑道:“真敬服還是假敬服,都還不曉得呢。”


    “別人我不敢說,妾對娘娘,是真敬服。”王修儀順杆來了這麽一句。朱皇後瞧著王修儀,微微一笑。


    “依依,這王修儀是什麽人?”吳娟站了一會兒,又悄悄地問柳依依。


    “姑姑們講過的,你全忘了?”柳依依取笑吳娟一下才道:“修儀位列九嬪,是二品內命婦。宮裏麵,除了皇後和秦貴妃,就是她最大了。”


    吳娟哦了一聲,剛要再說就見一叢人走進牡丹花圃,吳娟急忙停下口,低頭行禮。柳依依正要低頭行禮時候,往那叢人中一望,見是秦貴妃帶著從人,柳依依雖然知道現在自己和秦貴妃之間的距離是雲泥之別,可還是忍不住抬頭望去。


    林莞見竟然有宮女沒低頭行禮,再仔細一瞧,見是上迴那個小宮女,那眉頭皺的很緊,咳嗽一聲。


    柳依依聽到這聲咳嗽,急忙跪下,秦貴妃已帶著人徑自往花廳去,隻稍微等了會兒,就走進花廳。


    接著林莞等人退出了花廳。林莞原本該在花廳門口守著,見柳依依站在不遠處,林莞的眉微皺,和身邊的宮女說了一句,就往柳依依那邊走來。


    柳依依剛站起身,就見林莞往這邊過來,柳依依心中暗唿一聲糟糕,一定又是因為自己忘了行禮。


    不過柳依依還是努力鎮定,對林莞笑著道:“姐姐好,敢問姐姐有什麽指教?”林莞聽到柳依依說話的聲音,眉皺的更緊了,仔細往柳依依身上打量。


    這讓柳依依不免有些緊張,這林莞的眼神到底是為了什麽?吳娟站的離柳依依不遠,見狀上前對林莞道:“姐姐,到底……”


    林莞淡淡地瞟吳娟一眼,吳娟被這一眼嚇的不敢說話。柳依依鎮定心神,努力對吳娟笑著:“姐姐,不曉得我做錯了什麽?”


    “你到娘娘宮中多長日子了?”林莞原先的話全忘了,隻得撿了這麽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問。


    柳依依微笑:“姐姐,我們都是天平十五年十一月進宮,這月二十一才被挑選進娘娘宮中。”


    林莞點頭:“難怪呢,我見你兩次,你都忘了給我們貴妃行禮。上一迴是我們貴妃仁慈沒有計較,這一迴……”


    林莞又往柳依依麵上瞧了一眼:“這一迴也饒了你,可是你必定要記住,沒有下迴了。況且娘娘宮中,陛下也常去的,若忘了給陛下行禮,那就是不敬之罪!”


    柳依依給林莞福下去:“是,姐姐的教導,我記住了。”


    林莞又仔仔細細瞧了瞧柳依依的神色,這才離開。柳依依站起身,雙手已經全是汗,但柳依依曉得,這不是害怕,而是別的原因。


    難道說自己死了又再活一迴,就是為了受這樣的屈辱?


    花廳之中傳來笑聲,柳依依往花廳之中望去,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


    “原來娘娘竟是這麽一個和善人,之前倒是妾等錯了。”王修儀笑完就急忙吹捧了朱皇後一句。秦貴妃往朱皇後麵上瞧去,見朱皇後笑容沒變。這讓秦貴妃心中有些焦急,這位皇後,瞧著年紀小,可這心事,隻怕不小呢。


    “我對不起你,原本答應你的事,偏做不到了。”杜太後的話又在秦貴妃耳邊響起,賞賜、溫言,這一切的背後,都是要達到杜太後的要求。


    那個秘密,那個讓杜太後不惜殺了周婕妤的秘密,到底是什麽?秦貴妃迫切地想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麽,或許知道了這個秘密,就能反製住杜太後,不不,也許不能。想到一些傳言,秦貴妃開始覺得有些冷起來,現在所有的一切,與其說是皇帝給的,不如說是杜太後給的。


    王修儀見秦貴妃麵上神色變化,又微微一笑,和朱皇後說了句什麽,朱皇後笑出聲。這笑聲讓秦貴妃想起周婕妤來,宮中這樣單純的妃子,其實也不多啊。


    如果周婕妤還活著,就能和她說下心中的歎息,隻可惜,她已經被一杯毒酒賜死。


    “貴妃想起什麽了?”王修儀的笑著問秦貴妃,秦貴妃望向王修儀,淺淺一笑:“我隻是想起去年時候,周婕妤還在這和我們一起賞花,還說等來年牡丹再開時,就要……”


    說著秦貴妃停下口,對朱皇後語氣十分抱歉地道:“娘娘恕罪,這些話,妾不該說的。”


    “紅顏薄命,也是常事。”對外的說辭,都是周婕妤暴病而亡,已被葬入妃子園寢。周婕妤的父親,已經在此事發生之後,哀傷過度,上表求辭。皇帝在例行的挽留之後,賞賜黃金千兩,許周父迴故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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