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崔妙禾才啟口輕喊一聲,這幾日所受的委屈便這麽竄上了心頭,眼角隨即閃現看點點淚光。


    「丫頭,你怎麽了?是受了什麽委屈了嗎?」崔明遠見女兒紅了眼眶,連忙開口問道,那審視看女兒的目光不無疼惜。


    見了那抹疼惜,她心中的委屈頓時和緩許多,但口一開,多少還是帶了點硬咽,不過為了不讓爹擔心,她努力漾起一抹笑,「女兒沒事。」


    還好,雖然後娘一向不容於她,但爹到底是疼她的。


    「沒事怎麽就哭了呢?」對於這個打小便沒了親娘的女兒,崔明遠心中雖然疼看,可有時為了耳根子清靜,對於繼室的作為隻要不太過分,便也睜隻眼、閉隻眼。


    可也是因為這樣的態度,他與大女兒倒是益發生疏了。


    「我聽你娘說,今兒個她己與你長談,她說你很樂意嫁給柴折霞,難道這話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嗎?」崔明遠難得板起臉,顯然對於瞧見女兒落淚一事很是不悅。


    「我……」聞言,崔妙禾本想如實說出後娘的詭計,但一見父親那疲憊的麵容,又想到最近爹爹被牽連罰俸降職的事兒,到了嘴邊的控訴全又吞了迴去。


    罷了,告什麽狀呢?


    就算她現在把全部實清說出來,也隻會再添爹的神傷罷了,畢竟再怎麽說,梁玉霞雖是繼室,終究也是爹親的結發妻。


    不看僧麵,也要看沸麵。


    她也不想在這關口,鬧得父親心緒更加沉重。


    低頭暗歎一聲,崔妙禾心念一轉,向爹親說道。「女兒沒事,隻是最近在有裏待得悶了,想要出去走走。」


    聞言,崔明遠知道女兒是在怨自已與車家疏離一事,他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頂,沉著說道。「禾兒,不是爹不讓你出去,隻不過最近你表姨丈的事正在風口上,爹知道你與車家丫頭一向交好,這才會禁著你,不願你去沾染是非,你不會怪爹吧?」


    女兒和車元玉那丫頭打小便一起長大,自然憂心車家丫頭的景況,可他身為父親,又怎能眼睜睜瞧著女兒被攪進那團紊亂之中呢?


    「爹,女兒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但我與元玉姊姊是表姊妹,即使不能替車家平反罪名,可金錢上的援助,難道咱們崔家也幫不起嗎?」


    「可是你娘她……」與車大人同朝為官多年,他又怎會不想幫忙,隻不過一想到繼室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崔明遠的臉便不自覺皺成一團。


    「爹,娘其實還有留下一些私錢,我若不用有裏的銀錢,她總沒話說了吧,你便讓我出門去吧!」崔妙禾邊說,邊握著父親的手左搖右晃的,一臉愛嬌。


    「這……」他原本還有猶豫,但一見女兒那愛嬌的天真模樣,一股子的寵溺便湧上了心頭,當下再也冷不下心腸,隻好答應,「好吧,爹手裏還有一些銀子,你就湊了個數拿去給元玉,讓她給她爹好好請個大夫吧!」


    崔妙禾白誓的臉上頓時露出粟笑,一掃方才的陰鬱與委屈。


    太好了,爹終於答應讓她出有了,她的眸中精光一閃,車家是一定得去一趟的,不過……


    果真是好大的氣派嗬!


    仰望看那層層疊疊的屋簷,和園子內彎彎曲曲的九轉橋墩上的雕欄玉砌,崔妙禾在心裏冷哼了一聲,對於柴折霞那富家公子哥的印象更壞上幾分,


    雖然坊間都說這個少年將軍可是百年難得的蓋世奇才,領兵打仗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本來這些話,她當成故事聽聽便罷,可如今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卻莫名其妙地與她有所牽扯,心中對他的不悅便點點滴滴地累積起來。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梁玉霞母女的算計,可她卻仍難對於他這種選妃似的行為釋懷。


    突然間,領路小廝恭敬地駐足說道。「姑娘,前頭就是咱們少爺的書房了。」


    「怎麽,你不領我前去嗎?」對於小廝的止步,崔妙禾有些不解的問道。


    隻見小廝連忙搖頭,誠惶誠恐地說道。「夫人交代過了,不能打擾您與少爺相敘,所以小的隻能送您到這兒。」


    「可是……」瞧那驚懼的模樣,她滿臉疑惑地想要開口再問,但小廝卻己經一溜煙地跑了。


    望著快速消失的身影,接著再轉頭瞧瞧那靜得沒有半點聲音的書房,


    值得那麽害怕嗎?這家人還真是怪,對於她貿然前來找柴折霞,老將軍夫人不但沒有任何不好的臉色,甚至還熱情得教人心驚,不但找來了小廝領路,甚至在她臨去前還殷殷地執看她的手,要她常來將軍府玩。


    她的熱情教她忍不住懷疑,柴折霞是當真娶不到老婆了嗎?


    偏著頭想了想,仍是不得其解,吐了一口氣,她便壯起膽子朝那扇緊闔的門走了過去。


    「來人!」


    她的手才剛碰看門扉,還沒來得及推開呢,裏頭便傳出一聲洪亮的低吼,看實嚇了她一跳。


    聽起來,這聲音的主子有看一副壞脾氣,難怪她會虐死自己的通房丫頭,可這樣的男人倒不像是有斷袖之癖的模樣啊!


    柳眉微整,崔妙禾還來不及細想,裏頭又傳出了吼聲—


    「到底是誰在外頭,為什麽不應聲?」以為是哪個丫鬟小廝在外頭,柴折霞喊完等了許久,卻沒人答應,於是不耐煩的再次吼問道。


    自從那日與居夙升議定要找個女人好安撫娘親之後,他的情緒便一日壞過一日。


    他知道自己該去找畫像中的女人,叫什麽崔妙禾的,可隻要一想到要去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他又遲疑不前了,在這樣反反覆覆的情緒之中,他的壞脾性便整個被激發了出來。


    粗聲粗氣地問完,駐足門外的人卻還在發愣,柴折霞心中的怒火便宛若脫緩的野馬般狂肆地燒了起來。


    幾個大步走上前去,粗魯地拉開門,正想好好教訓不知分寸的下人時,那張嬌俏的臉蛋便映入了眼簾之中。


    他愣愣地望看那張有些熟悉卻也十足陌生的臉龐,這還是他頭一次瞧看她真實的模樣。


    「你是……崔姑娘?!」沒想到畫像倒是畫得活靈活現的,讓他一眼就瞧出來人的身分。


    他臉上的怒氣來不及收斂,黑著一張臉正要開口問她為何在此,崔妙禾卻先一步搶白—


    「我是崔妙禾。」


    「你……」


    聽到她證實自己的身分,他又要開口,誰知她又再一次搶白道。「我來,是要來告訴你,我可是丁點也不希罕嫁給你,我既不想要你們柴家的權勢,更不想要你們柴家的富貴,所以我不準你讓人去我家提親。」


    瞪著像是一座山那樣雄壯威武的他,纖細的崔妙禾顯得嬌小很多,但她不畏不懼,驕傲的仰著頭,厲聲警告著。


    她早就決定了,與其與那處心積慮的娘倆纏鬥不休,還不如先一步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隻要他不「欽點」到她,就算梁玉霞母女想要作怪,也無計可施吧!


    「為什麽?」瞧她看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看到什麽髒東西一般帶看嫌惡,柴折霞自然很不服氣。


    「我不是你可以隨意操縱的女人,我不要嫁給你為妻,守一輩子的活寡,你聽懂了嗎?」


    麵對這樣魁梧且恐怖的男人,要說自己不伯,那是騙人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怎會漏看她眸中的輕蔑,柴折霞驀地瞪大了眼,滿腔熊熊的怒火眼看著就要傾巢而出,一轉念,己經明白她話中之意。


    她真的相信他會毆打妻子,還有看斷袖之癖?


    他一直相信謠言止於智者,所以他從來不曾駁斥那樣的流言,沒想到這世道蠢笨的人還是很多。


    若是以往,碰到這種人,他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直接轉身走人,可是……玩味的眼神頓時肆無忌憚地打量看眼前這個嬌小的俏姑娘。


    想不到,自己都還來不及嫌棄女人麻煩,她倒是先一步嫌棄起他來了。


    深吸一口氣,抑下心頭的不是滋味,他瞪看她說道。「所以你鐵了心不想嫁給我?」


    「我要嫁之人必定是我深愛之人,你覺得你會是那個人嗎?」迴視看他的厲眸,崔妙禾一字一句、堅定萬分地說道。


    她不嫁給榮華、也不嫁給富貴,她唯一的想望,就是與心愛的男人執手一輩子,一世一雙人。


    「你沒試過,又怎麽知道不會愛上我?」


    「這種事不用試就可以知道!無論你為了什麽原因來招惹我,我都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同你成親的。」


    雖然前幾天和元玉姊姊、君吟姊姊見麵時,她們還安慰她瞧人不能瞧外表,外頭那些流言不可盡信,可是她就是覺得無風怎會起浪,就算那些流言添了油、加了醋,但始作俑者依然是他。


    若是她違背了對娘的誓言嫁給有看這樣惡名的男子,想必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吧!


    「所以你不會到崔家提親吧?」想起了向來疼愛她的娘親,她仰首望著他,想要聽到他的承諾。


    「我……」本該豪氣萬千地說他本就不想同她有什麽牽扯,可是一見她那種迫不及待的臉色,柴折霞天生的拗性又起,瞪著她說道。「你憑什麽管我會不會?」


    「你這人怎麽說話不算話?」崔妙禾皺起了眉,跺看腳、瞪看他說道。


    本來以為他答應了,才放下的心驀地又懸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瞧看他卻看不見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心虛。


    「我從來就沒答應過你什麽。」


    是她自以為是的想出這樣的結論,這也能怪到他頭上嗎?這丫頭還真有趣!


    「你真的不用白費心機了,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而且你也不是真心想娶我,你可是當朝的新貴、皇上倚重的重臣,要娶什麽公主郡主沒有,像我這種既沒家世、家裏頭又有視你為搖錢樹的娘親和妹妹,我這樣的麻煩,你招惹來做啥呢?」


    為了斷了他的念頭,她竭盡所能地數落著自個和家裏的缺點,就是想要讓他敲下退堂鼓。


    凝望看她,柴折霞的眸中驀地泛起了一抹笑意,她還真是個奇特的丫頭。


    為了說服他打消娶她的主意,竟然不惜出言證毀自己和家人,如果他是個溫文爾雅的老實人,他一定會發誓不再招惹她。


    可偏偏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人家愈不想讓他做的事,他愈想做。


    「我會做什麽,或不會做什麽,由我自個兒來決定。」


    他的話十一足的模棱兩可,更是讓她的心七上八下地跳著。


    「你究竟要怎麽樣才肯答應我?」氣怒的瞪看他,她多想瀟灑的轉身就走,可是一想到家裏那對母女的虎視耽耽,還是咬看牙衝看他問。


    「你現在是想跟我談條件嗎?」


    這丫頭還真不懂得放棄兩字怎寫嗬!


    瞧著她那雙靈動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著,向來對女人敬而遠之的柴折霞竟忍不住興起了想逗弄的念頭。


    「那你要什麽條件才背答應?」


    「目前還不知道,不如先讓我想想吧!」他兩手一攤,狀似無奈的說道。


    其實倒也不是真貪她什麽條件,不過就是瞧著她這樣死命地要和他劃清界線,他不想讓她太過如意罷了。


    原來,這就是讓人嫌棄的滋味嗎?


    這滋味,他還是頭一迴嚐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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