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傾看著無憂,雙眼含淚:“憂兒,是我連累你了。”


    無憂抬眸看著那一張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臉,晌久才叫道:“姨母,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


    落花傾有淚從眸中落下,歎息道:“我做了太多了錯事了,不必救我了,棄了吧。”


    蘇晟軒拿著劍的手有些顫抖,對著她說道:“你不要以為你一死了之就可以解決所有事情了,你忘了還有落花影的弟子了嗎?”


    他低頭,在她的耳邊一字一句道:“你若死了,我讓他們都下去陪你。”


    她瞪大了眼睛,慌忙說道:“你,你不能這樣,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能不能看在這個情誼上,放過他們?”然而她卻在手中撕開一個幻香包。


    他指尖一頓,仿佛腦海裏迴映著在許久以前,一個穿著藍色衣衫的女子向他伸出手,將泥濘裏那個小小的他拉起來,給他洗澡,還送他迴家。


    他是很小就沒有了母親,隻有一個不願意管他的父親,他小時候就在泥濘中打滾,直到有一日看到她,她朝小小的自己伸手將自己從泥濘中拉出來,帶去洗澡。


    她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藥香味,總讓他覺得安心,因為從小沒有母親,對她就格外依賴,她也告訴他,她也有個侄女同他差不多年歲,隻是暫時不能見她。


    她每次都喜歡在窗前寫著藥方,她的字小巧雋秀,他每次都揚起頭很羨慕地看著她寫字,因此她向那從未管教過他父親提出給他找個先生。


    最終,他的父親給他找了許多先生,對他日漸嚴厲起來,讓他什麽都學,他在武學上實在不甚精通,經常為此挨打,而她每次都是為他上著藥,那清清涼涼的藥,陪他度過了整個黑暗的童年。


    他一日日的長大,變得同他的父親一般,表麵不拘一格,喜怒不形於色,但是內心卻是十分暴戾,野心也很大。


    後來,他的父親殺了一戶人家準備前往紫雲巔拜師的孩子,他就頂替了那個孩子的名字上紫雲巔拜師求藝。


    名為拜師求藝,實則是做一個臥底,每隔一段時間給他的父親傳一次信件,報告這山中的情況。


    勸動他去紫雲巔的是她,她說她的親姐姐,姐夫,都被他們給殺了,她要報仇,而他聽到這裏,就毅然決然地答應了。


    他在紫雲巔的這段時間,對著所有的人都是不交心的,隻是表麵交情,他心裏都清楚,這些全都是逢場作戲,他隻是個戲外人。


    他感覺身子好冷,模模糊糊之間看到她的那張熟悉的臉,他不由得換道:“傾姨!”


    落花傾的拿著匕首的手頓了一下,淚如雨下:“軒兒,我從未想過要害你,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和我的弟子們?”


    蘇晟軒身子一顫,看著她手中的匕首,涼涼地笑了,這個笑容異常淒慘:“原來,傾姨也想殺我呢。”


    感傷了一時,他眼光淩厲了幾分,用手掐住落花傾的脖子:“你可知我的父親,他是如何死的嗎?”


    落花傾眸中有幾分不可置信:“難道,難道?”


    他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他擔心我起了心思,同外界一同滅了他,他就想找人來殺我,可惜,他沒有想到,他的身邊早就是我的人了。”


    落花傾的聲音幽幽傳來:“可是他是你的父親啊,無論如何你們之間都是血親……”


    他不屑地哼聲:“不過是一隻螻蟻而已,從未盡過父親責任的他,又有何資格擔起父親一詞?如此這般,捏死又如何?”


    無憂在一旁看著這一場麵都有些懵了,這都發生了什麽?


    趁著兩人還在對峙之時,無憂差了一個人出去了,旨在傳令出去,讓楚離塵前來幫忙。


    她對陣法不精通,但是她不想學,但是楚離塵最近一段時間,每日都在看陣法書,說不定能用的上。


    看著麵前兩個對峙的人,她丟出幾根針出去,針正朝著蘇晟軒的手,但是卻被落花傾接住了。


    她想勸他迴頭,迴到之前那個懵懂的少年。


    無憂見此畫麵苦澀一笑,她如此這般還是有親人相護,有人願意陪著他,願意將他從迷霧中拉出來。


    可是,她什麽都沒有了,從小就沒有父母,身邊的杜娘和莫伯以及那些從小關心她的鄰裏鄰居,都死了,而她唯一的血親,竟然還對她敵對的人,毫無保留地包容著。


    蘇晟軒手逐漸鬆了鬆,搖頭道:“可是,不行,傾姨,我不能停,我要這天下,他說,隻有這天下,才能讓我永遠安穩。”


    “天下在手,才是最不安穩的,你如此橫行霸道,處處為禍,導致百姓們流離失所,遭到世人的譴責和謾罵,你覺得如此安穩嗎?”無憂反唇相譏。


    “你這般說,隻是你們魔宗世代都是膽小如鼠,不敢去奪這天下,隻敢每日守在那小小一方曼穀,等著外麵的人追殺你們。”蘇晟軒不屑地說道。


    “不,你錯了,我們不是膽小如鼠,那小小的一方曼穀,不是別處,是我們的家,如今你攻下了青雲觀,坐擁數座城鎮,攻占千羈山,可是你可有歸宿?”無憂盡力地拖著時間,因為她知道楚離塵過來要時間,解決那法陣還要時間。


    “嗬,你就是再為你們的懦弱找借口,家不家的對我來講都不重要,我隻要這天下盡歸我囊中!”他默然地說道。


    “軒兒,你別傻了,這一切本就不屬於你,奪來的東西,無論再好,也是沒有感情的,那些都是死物,若你願意,我可帶你歸隱,以後,再幫你張羅婚事……”落花傾在一旁細細道來,眼中還有幾分希冀。


    “你…傾姨,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若你如此攔我,我”說到這裏,他便出乎所有人意料,啟動了幾個機關。


    一個聲音響起,他粲然一笑:“如此這般,我們便一同走吧。”


    這個大堂原來就是一個陣,如今,他選擇毀陣,便是毀了這一處,無憂臉色一沉,立馬知道不好,想出去的時候,卻被他拿著一根禁繩綁住了。


    正道禁繩,唯一的特點就是結實,不易斷,專門懲罰弟子的,無憂隻來的及將身邊的人推了出去,而自己的腳踝卻被綁住了。


    而在這時,他另一隻手將落花傾拋了出去,留下一句“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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