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也沒想到,言岸居然這麽受歡迎,好不容易等他迴到酒店,卻聽見他在電話裏迴應別人一起吃飯。


    “哎喲,誰啊,第一次見到有人給你打電話哦。”我還得裝出一副高興的模樣。


    “一個朋友。”


    “原來你除了我,還有朋友啊?”走到他身邊,才嗅到他的身上濃濃的鹹腥味,“你身上怎麽這麽鹹腥啊?你又去海邊了,都不叫我。”


    “又不是什麽好事情,叫上你幹什麽?”


    “那一會兒你和那個姓楊的吃飯也不叫上我了?”


    “我——”我猶豫了片刻,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答應了帶我,“當然帶你啦,我去洗個澡,你也收拾一下。”


    我能去就好,我倒要看看,我都打算放棄了,還有什麽人敢搶在我前麵。


    言岸的朋友是一個美國人,卻說得一口好中文,怪異無比。他還有一個地地道道的中文名:楊乾勝。


    時間一步步推移,我的戒心更重了。這個姓楊的雙眼就沒有從言岸的身上移開,雖說他的雙眼裏沒有和我一樣的情感,可那雙眼睛,卻包裹著比愛意還要濃烈的欲望,這人到底想從言岸身上得到什麽?要不是言岸承認了這人救過他,我早一拳打在那一對不懂得分寸的眼珠子上了!


    萬幸的是楊乾勝太忙了,找他的電話響個不停,他終於在掛斷4次電話後就滾蛋了。


    “你說說,既然是見義勇為,為何還要英雄留名呢?雖說他救了你,你應該懷著一顆感恩之心,但哪有這樣的的救命恩人,還讓你請吃飯?如果說他是一個為了好處才救你的小人,卻為何選在這種地方?”還沒等楊乾勝走遠,我便向言岸發表了我的看法。


    沒想到他隻是漠然道:“你就是天天太無聊了,當時是我主動說的要請他吃飯。”


    “是啊,這種事肯定是你提出來的啊,但是,我賭一百萬,一定是他主動要你的聯係方式的。”


    “呃……那是因為我們見了好幾次麵,很有緣,要個聯係方式很奇怪嗎?”


    “那我問你,你們見麵都是在同一個地方嗎?”


    “是啊,所以才叫有緣呢。”


    “那就更可疑了!見兩次麵在同一個地方還可以叫巧合,見三次以上就一定是預謀好了的,那小子,平白無故地想和你拉近關係,一定沒安好心。”


    “你夠了!”他不耐煩地吼了我一聲,“管他安什麽心,明天就迴上海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看到他如此厭煩的樣子我反而放下了心,那就證明他沒把這個所謂的“救命恩人”放在心上,雖說這樣很不道義,可誰能保證楊乾勝一定是個好人呢?有句話說得很對,曾經幫助過你的人想要傷害你,會更容易。


    在我們剛迴到上海時,楊乾勝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我對著那個備注做出了一個鄙夷的眼神,那人果真如我的猜測,聽見我們不在廈門了,就馬上追問言岸的去向,我實在忍無可忍,搶過了他的手機,直接掛斷。


    “理他幹什麽啊?”


    “是你幹什麽?對待救命恩人怎麽能這個態度?”


    “我看那個老外就是個gay,沒完沒了的,你還不警醒!”


    “哼。”他終於生氣了,擰著行李氣衝衝地走在了前麵。


    “喂,生氣啦?我是為你好啊,你個子小,又長得眉清目秀的,就是容易招惹上麻煩。別生氣了,一會兒我給你做可樂雞翅賠罪好吧!”


    他還是不肯理我,我們就這樣一路無話的到了家。


    盡管我一直在廚房炒菜,我還是注意到言岸接聽了電話。


    為什麽,為什麽他就是不肯相信我?


    還是說,他們都住在美國所以早就認識了?


    默默地吃完飯,我的心情已經低沉到了極點。我知道璃若今晚就會迴家,我必須去接她,可我一走,言岸是不是就會去找楊乾勝呢?


    璃若的電話響起了,我已經無路可退,我硬著頭皮接聽了電話,“喂?”


    “我快到了!”璃若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


    “我馬上來。”


    我掛斷電話,朝向言岸說道:“我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會迴來,你自己早點睡。”


    “你去哪兒?”


    “嘿嘿。”我隻有用壞笑掩蓋自己的掙紮,“約會。”


    聽到我的話,他會心酸嗎?不,心酸的隻有我。


    走出門,璃若又給我打來了電話,“昨天我媽打電話給我,我說我在醫院,她居然以為我又是來打胎的,我怎麽解釋她都不信,所以,我隻好把我們的事告訴她了,但是她並沒有生氣,後媽就是後媽,我就知道,她的心裏隻愛哥哥一個人。”


    “怎麽會呢?她如果不愛你,當年又怎麽會為了保護你舉家搬遷?”


    “你怎麽不信呢?我哥哥去天津上大學了,搬家是為了方便照顧我哥,我媽唯一為我做的,就是與老家斷了所有的聯係。”


    “不重要了,等我們結婚了,你就不用三天兩頭迴那個家住了。”


    “結婚?”璃若頓了頓,“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很清楚,如果治不好你的病,我們就領養兩個孩子。當然,如果你想當真正的母親,我也不會強求。”


    “謝謝你。”璃若仿佛哭了,“你對我這麽好,我一定會重新愛上你的。”


    璃若比我想象中還要脆弱,她不能沒有人保護,我雖然已經不是她心愛的人,可如今隻有我能照顧她。“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吧。”


    “什麽啊?”


    “等你到了再告訴你。”


    我將璃若帶到了情人灘,將我養殖的珍珠送給了她,“這就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了,你要好好保管啊!”


    璃若輕輕地笑了,看到她雙眼裏的悲傷逐漸被喜悅取代,或許我早就應該把這顆珍珠送給她了。


    女孩子收到這些禮物都會開心吧,這才是正常的感情,這才是正常的戀愛,隻是,我還能從言岸帶給我的陰霾中走出來,真正體驗一次戀愛的幸福嗎?璃若,你能不能幫幫我……


    也許將愛情轉交給別人,我的心就能解脫了,那麽,隻有我自己能幫到自己。


    我摟住璃若,閉上眼睛低頭在她的額上一吻,親密的接觸的確能讓我的身體感覺到溫暖,可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懷抱中並不是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時,不僅失去了剛剛才獲得的溫暖,還讓自己的心變得更加空虛。


    我本以為璃若的感覺應該會和我一樣,可她卻如溫順的羊羔一般側身靠在了我的胸膛上。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小言岸迴來了。”


    “哦,那你晚上別和他聊太久了,明天要上班呢。”璃若說得很隨意。


    “隻怕不能,因為我覺得,他有點潔癖,因為半年前有個女同事在家裏借宿,他居然讓我這個主人去睡沙發。”


    璃若的小臉突然就紅了,低頭看著身下的海浪,“那我,我去小珊那裏好了。”


    “不用了。”我輕輕刮了刮璃若的鼻梁,“我就睡沙發。”


    “你的胃好不容易才養好,怎麽能睡沙發?還是我去小珊那裏好了!”


    璃若果然不再愛我了,明明是件悲催的事,我的心裏卻浮現了一絲僥幸。


    “迴去再說吧。”


    迴家的路上璃若一直低著頭,其實,她不論說什麽,我都會答應她。如果她願意要我,我便會為她舍棄一切,如果她不願意,我就能重獲自由。


    迴到家,才知道自己和璃若的糾結有多麽多餘,小言岸根本不在家,電話也關機。


    難道,他去見楊乾勝了?還是李怡?還是連夜迴廈門了找小雪了?不論是哪一條可能,我的心都無法安定。


    在客廳等了兩個小時,我實在按捺不住了,便對璃若說道:“你先睡吧,我去找找。”


    “這麽大個人還能把自己弄丟了?你關心過頭了吧?”璃若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安,但幸運的是,她並不明白我的心思。


    “他最近心情不好,我必須要確保他的安全。”


    雖然我不願承認,可言岸的種種跡象均能表明,他有點輕微的抑鬱。我不知道他這次見小雪都發生了什麽,可他昨夜的夢的確非比尋常,他一定獨自承受著我遠遠想不到的痛苦。


    花園,超市,我跑遍了小區周圍,到處都找不到他。


    最後,我來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路口,夜已經深了,這裏早就空無一人。但看著那個熟悉的牆角,直覺告訴我,他來過。


    另一個直覺也告訴我:他要走了。


    奇怪,這種感覺怎麽這麽熟悉,好像他不是第一次不告而別的離開我了。


    言岸,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嗎?我隻期望你能留在我身邊!我已經將我對你的感情壓製到了最低!你卻還是要剝奪我最後一絲生存的支柱嗎?


    我不答應,我永遠都不會答應!


    我找了他整整一夜,等想起今天開會的事情,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毫無疑問,一直針對我的程導終於抓住了機會,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痛罵。


    批鬥大會結束後,小張安慰了我一會兒,也提醒了我一句,“這段時間你最好別再犯其他事,老程一直盯著你呢!”


    “他盯著我幹什麽?”


    “還不是為了楊鴛!楊鴛聽說你交了女朋友,還同居了,都請了好幾天病假了!”


    “我也想請假。”


    小張板起了臉,“想換工作就請吧。”


    為了妹妹,為了璃若,我還是忍到了下班。迴到家,剛坐下身,言岸瘦弱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你去哪裏了!一直關機!”


    “對不起,我手機壞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這才知道自己擁抱了他,他雖然沒有推開我,可璃若還在我身後,我隻有漸漸地鬆開了他,“沒事就好。”


    “你迴來了。”璃若已經做好了午飯,她的表情是如此平淡,仿佛言岸不過是出去散了散心。


    “嗯,對不起啊,我應該借個手機給你們說一聲的。”


    “迴來就好啦,快來吃飯啦,今天中午我們吃紅燒魚、宮保雞丁哦。”


    “嗯。”


    “小言岸。”聽到璃若這樣稱唿言岸,我也愣了片刻,“我也就這樣叫你了,不然你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叫誰。”


    “可以的。”


    “你昨晚到底去哪兒?顏岸找了你一晚,現在都還沒休息。”


    “遇到了一個朋友。”


    “楊乾勝?”他不會真的追到上海來了吧?


    “不,不是。”


    “那就是李怡了。”比起楊乾勝,這個虛偽的李怡仿佛還好一點。


    “也不是。”言岸還是否認。


    “那你還有什麽朋友?”除了楊乾勝,他從沒有把其他人稱為朋友。


    璃若一個勁地給我夾菜,想要打破這尷尬,“顏岸,吃點吧,吃完就去睡一會,補個覺。”


    “不吃了。”我丟了筷子,鑽進了妹妹的臥室。


    就我的直覺而言,言岸並沒有看上李怡,李怡已經不足以讓我憂心了。可楊乾勝這個不速之客,明裏暗裏的套言岸的信息,擺明了就是不懷好意,言岸卻絲毫不肯與他保持距離。難道就憑這個美國佬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我當初不也收留了他嗎?他怎麽就隻對那個美國佬客客氣氣的、有求必應呢!


    難不成他是看上了這個美國佬?那我絕不會視若無睹,因為如果他看上了一個男人,那這個男人也應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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