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欺負人!


    裴映雪心裏大叫,突然好想撲過去咬他。


    這家夥分明心裏都已經有定論了,卻還偏偏故意用言語挑逗她……他明明知道她的反應會是什麽!


    裴映雪恨得直咬牙。旁邊的皇帝卻還雲淡風輕的道:“哦對了,朕怎麽忘了,你把以前的一切都已經忘記了。不過沒關係,朕還記得一清二楚。朕現在就來幫你迴憶迴憶。”


    說著,他便娓娓道來:“猶記得當初你和朕定親後,裴家人對這門親事都不太滿意,你為此和裴家上下抗爭到底,實在是付出了不少努力。後來你嫁給朕,便時常進宮在太後身邊盡孝。隻是太後對你著實冷淡,但你卻不以為意,依然盡心竭力的伺候。有一次,你不小心摔了皇姐剛送給母後的一隻玉碗,母後大怒,當眾對你大聲斥責。那個時候朕在宮外,得知消息趕過去的時候,當時正在宮裏的廢獻王已經搶先一步在太後跟前為你說了好話。把你救出來了。為此,朕和你都對他好生感激呢!”


    裴映雪無力閉上眼。


    她明白了。張瑩這次玩兒的手段,又是曾經的她玩剩下的!


    隻不過,廢獻王並非太後親生,所以對對抗起太後來底氣不足,能硬著頭皮把她從太後的魔爪下救出來就不錯了。至於後續太後和廢獻王之間發生了什麽,一定很不容樂觀就是了。而這一次,和順和長公主對著幹的是她的親兒子。所以順和長公主除了忍到吐血,也沒有別的辦法。而順和長公主頭上還有一個太後……


    她終於明白太後為什麽會這麽憤怒了。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如今再次上演。這讓她如何不恨?


    她恨順和長公主,恨廢獻王,隻怕最恨的還是她裴映雪!


    老人家營營汲汲一輩子。但為什麽最終收獲的都是無情的背叛?甚至於。太後對順和長公主的恨還要甚於廢獻王,畢竟廢獻王並非太後親生,她對廢獻王寄托的希望也有限。但順和長公主是她親生的女兒,她必然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這個自己唯一的血脈延續上的。但是現在,順和長公主居然幹出這樣的事情……


    當然了,太後不會懷疑張瑩從中搞鬼。畢竟在她老人眼裏,張瑩還是一個時時處處都需要依靠她的柔弱女子。就算以後嫁人了,太後和順和長公主也是她的靠山。她要想自己站穩腳跟,五年之內都比較困難。


    換做其他人。他們肯定也不會把問題的關鍵往張瑩身上去想。所以張瑩才能肆無忌憚的放手去做。


    這個丫頭,手段厲害,心計嚇人,所圖也異常的大!


    她簡直就是個瘋子!


    想通裏頭的關節,裴映雪不禁心驚肉跳。


    皇帝見她明白了,便又道:“如何?皇後你想起來了沒有?”


    “皇上恕罪,臣妾實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了。”裴映雪無奈道。


    皇帝聳肩。“想不起來算了。朕也不過是突然想起來了,便和你說一聲。”話雖這麽說,但他馬上又道,“對了,皇後你說,顧裏最終會不會赴上廢獻王的後塵?”


    裴映雪心裏又咯噔一下!


    “皇上,您這個玩笑開大了!”她立馬板起臉低喝。


    廢獻王當初為何會遠走他鄉,表麵上說是因為他和當初皇後的情詩被人挖了出來,但實質的原因,那是他必須走!他是太後養子,在太後沒有親生兒子的情況下,他的身份是所有皇子裏頭最尊貴的。所以,廢獻王不離開洛陽,皇帝那張龍椅就坐不安穩。因此,不管如何,他遲早是要離開的。


    但是顧裏不過是長公主之子,都已經是外姓人了,他如何能和廢獻王相提並論?她的表哥也不是當初的文郡王,他和這個皇位八竿子打不著!


    皇帝不防她會突然發作,人也被驚得一個哆嗦,這才發現自己玩笑開過頭了。他連忙輕咳兩聲:“朕隨口一說,並無別的意思,皇後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計較?你不是把一切都忘了嗎?”


    她倒是想忘呢!可是也得皇帝陛下您給我這個機會啊!結果現在,你自己非得一個勁的往我傷口上撞,還不許我生氣,這是什麽道理?她就沒見過這麽無恥無賴的人!


    裴映雪忍不住了。便起身道:“尚衣局又給皇上縫製了幾身家常衣裳,今天剛送到臣妾這裏來,臣妾正打算先看看,要是哪裏不對讓他們趕緊去改。不過既然皇上來了,那不如直接試試好了,這樣也免得三番兩次的該。臣妾這就叫人去吧衣裳找出來!”


    而後匆忙的就走了。


    她這次是真生氣了。皇帝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低低出了口氣。


    王全也在一旁道:“皇上您剛才怎麽想起說那些事情的?不都說了以後誰也不能再提的嗎?”


    “朕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說了。”皇帝無奈攤手。


    其實,他在心裏壞壞的想,他就是想看看她聽到這話之後的反應會是怎麽樣!看吧,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聽說了似曾相識的往事,裴映雪就淡定不了了。現在她說是去找衣裳,但實際是去幹什麽,誰知道呢?


    裴映雪的確是去找衣裳了。她還親自伺候皇帝一件又一件的試了這些新衣裳,並將衣裳從上到下全都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將裏頭的問題全都記錄下來,等迴頭交給尚衣局的人去修改。


    就這樣,她跟隻陀螺似的忙了半天,根本連閑下來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皇帝自然也就再沒有機會和她東扯西拉。


    她這是在逃避。皇帝暗道。


    不過這幾天自己說的話做的事的確太過激了些。尤其是剛才最後的那幾句話,把顧裏和廢獻王相比,他原本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既然裴映雪都往那個方向去想了……也罷,這樣想也並無不妥。隻是她方才言語間對徐明軒的維護還是讓他心中有幾分小小的不快。


    在他的記憶中,她除了對女兒外,似乎也就對徐明軒有這份維護之心了!他們表兄妹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好得多啊!


    裴映雪佯裝沒有注意到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她隻以更溫順、更乖巧的姿態來侍奉他,不管皇帝再說什麽、做什麽,她都裝傻裝傻,把裝傻堅持到底!她不要再上他的當了!


    不過第二日送走皇帝後,她便又迫不及待的從床頭的暗格裏頭抽出來幾本冊子。


    一本是當初徐明軒交給她的年表,一本是那本衢州的誌怪故事,還有一本則是裴家送來的那本關於鄂州諸事的描述。


    仔細研究了一把年表,裴映雪心中一動,連忙將誌怪故事翻到中間一頁,視線又停留在上頭一則小故事上。那是一則極短的故事,總共不過百餘來字,寫的是衢州兩個少年因為一個姑娘爭風吃醋,竟至大打出手,其中一個人居然直接就把另一個人打死了!而那個身處暴風中心的少女在事後傷心欲絕,二話不說便落發出家了。而出家後沒多久,她棲身的庵堂便遭了一場大火,少女在火場中喪生,屍骨無存。為此,縣誌的撰寫人還在最後嗟歎了一番,敬告年輕人不要為情太過走火入魔,以致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篇故事和《蔣金娥》那一篇就隻隔了兩個小事故。也就是說,從時間線上來說,這兩個故事是前後腳發生的,中間時間間隔不會超過一年!


    一年!


    她不由想到了陳綺羅說過的一句話——“那個人那麽野心勃勃,她做了那麽多事,結果卻讓你撿了便宜,你覺得她會甘心嗎?”


    不甘心,她會怎麽辦?再殺迴來嗎?


    但她怎麽殺迴來?再次侵占自己的身體?還是換一個身體,再步步為營,將曾經屬於她的東西都拿走?


    裴映雪緊接著又想到了那一晚做的噩夢。那個陰暗的夜晚,她不停的往前狂奔,仿佛這輩子就隻能這樣一路狂奔下去,永遠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了下來,背後那些妖魔鬼怪就要把她給抓走,把她的靈魂啃噬幹淨!如果不是皇帝及時喚醒了她,她真懷疑自己就醒不過來了。


    如果自己醒不過來,那是不是說明那個人就有機會再迴到自己的身體裏?


    裴映雪被這個想法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這個想法是正確的。那麽自己沒有讓她得逞,那她又去了哪裏?會不會已經上了別人的身?


    她又想到,張瑩是去年秋天突然好起來的。去年秋天……她做噩夢的時候,不就是深秋麽?


    還有她突然就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丫頭,搖身一變成了太後身邊的紅人。曾經欺淩過她的張家被狠狠報複,看不上她的陳公子死了,對她的遭遇冷眼旁觀的佟家現在還和張家陳家糾纏不清。她卻在京城,又和顧裏以及徐明軒等人上演了一出出的愛恨情仇。


    這一幕幕,又和表哥筆下描繪的情況多麽的相似!亞每狀號。


    那個人替代了自己之後,不一樣把裴家鬧得風雨飄搖嗎?連帶二叔一家都送了命。她卻踩著幾個男人的頭,登上了皇後的寶座,一時風頭無兩。要不是因為那幾封情書被翻出來,隻怕她現在是鳳翔王朝高高在上的皇後呢!


    心兒突突跳個不停,裏衣都已經被冷汗給浸透了。


    裴映雪也感覺到了一股刺入骨髓的冷。


    如果說,張瑩就是當初那個女人,那她和衢州那裏發生的事情有什麽關係?如果那些事也是她做的話,那她到底是什麽人?而表哥,他又知道多少?


    裴映雪慢慢握緊拳頭。


    她想,她是時候和表哥來一場促膝長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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