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猜想著,陳策心思作定,微微有些汗顏,“難以想象這五個老人死前究竟有著何等強大的靈異。”


    僅僅隻是其中的兩個,就能把陳策搞得如此狼狽,真不敢同時去應對五個沒準可以互相配合產生增益的靈異。


    “陳策。”陸欣低語道,扯了扯有些恍神的陳策。


    村長手心的藍色火焰一次又一次的融入壽衣老人的體內,又隨著其靈異的運轉再次燃起,周而複始,反複數次,終於打破了某種平衡。


    “結束了。”離村長最近的村民阿大說道,古銅色的臉上淌著兩行熱淚,語氣顫抖。


    隻見壽衣老人忽的全身冒起藍色火焰,整個身體被藍色的烈焰包裹吞噬,不出幾秒,便化作齏粉,隨風散去。


    同時,村子裏的其他地方,也先後冒出了耀眼的藍光。


    顯然是另外的幾具屍體。


    “村長·······”


    “嗚嗚嗚嗚嗚·······”牛三牛四壓著聲音,但即便如此仍舊難掩悲痛之意。


    “別哭,孩子們。”村長收了手,轉身,麵向站在靈堂門口的幾人。


    陳策眸子一震。


    隻見這白發弓背老人,那身得體修身的中山裝不知何時已然被洞穿的破碎襤褸,衣服下,是足以從前看到後的貫徹傷,沒有流血,或者說血已然被壽衣老人的靈異消除了。此時此刻,本就消瘦佝僂的身影變得更加孱弱,風中殘燭已然·······無法恰當表示所有人眼前的景象。


    但是這瘦小的老頭臉上仍舊古井無波,灰濁的眸子打量著自己身前的幾位年輕人,旋即開口,用其已然不能再更加虛小低弱的聲音安慰道。


    “我已經很老了,差不多該離開這個世界了·······”老人咳道,“我們那輩背負了太多······我已經累了,孩子們,往後就靠你們,蘭家村······咳咳咳,就靠你們了。”


    “父親。”阿大的情緒最為激動,但是他咬著自己的嘴唇,極力壓抑這份即將衝頂而出的悲傷。


    反觀陳策陸欣二人,雖說沒有太大的感觸,但眼前的老人或多或少幫到了他們一行人,因此眼下還是有幾分敬意的。


    也讓陳策腦海裏又一次浮現出紅衣女人的模樣。


    善良的厲鬼·······嗎。


    “後事我已然囑托完了,阿大,村子的大小事你為主管,定然不能意氣用事·······”村長緩步走近,慈祥笑道,拍了拍阿大的肩膀,旋即看向陳策,“陳先生,老朽就快走了,有些事情請您傾耳一聽······權當交易就好。”


    說罷,村長再向著陳策走近,旋即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物件。


    陳策定睛一看,認出是個懷表,金色錦花紋理,由銀鏈串著,透露著上個世紀知識分子特有的範。


    “村長,這懷表?”陳策問道,顯然是想問清楚這懷表的用途。


    村長將懷表遞到了陳策的手心,旋即,懷表消失了。


    陳策一驚,但隻聽村長淡淡地說道,“無論你被困在哪個節點·······這隻懷表都能帶你迴到該去的地方。”


    “父親!你怎麽能把穹光表給一個外人!”阿大滿臉寫著難以置信。


    村長擺擺手,“也不算外人,陳先生的爹就是咱們蘭家村的,隻不過後來到外頭做生意去的,他爹過世後,改姓母親陳姓罷了。”


    “但這也不能給啊·······”


    “阿大,”村長微頓一下,用不知是歎氣還是咳嗽的聲音說道,“他既然能從那五個咒屍手下活下來,定然是學到了他爹的一些本事·······畢竟他們家其實才應該是村長的。”


    幾個村民頓時一驚。


    這番話顯然是久藏在村長心頭的秘辛,講出的瞬間,令他凝重的神色稍有緩解,看向陳策,帶著一絲虛弱的笑意,“這隻穹光表算是物歸原主了······而且放在我這裏也隻是積灰,沒有被穹光表認可的人是無法使用其能力的。”


    陳策被村長的一番話整的有些雲裏霧裏。


    爆出這麽多有頭沒尾的信息,讓他一時間不知道問什麽好。


    不過他大致了解到這隻叫做穹光的懷表的能力了·······


    穿越時空。


    某種程度上,這和他的重生有點相像。


    當然他並不覺得怪談世界的東西能讓他輕易的調用。


    村長用三言兩語便鎮住了幾個稍有異議的村民,就在他想繼續說話之際,毫無征兆的,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口中猛地吐出,村長隨之倒地。


    村民幾人身形一滯,旋即便圍了上來,驚叫數聲。


    “引火人·······阿大,你務必·······”


    “父親!”


    “村長!”


    “塑冥表······一定要保管好,你們幾個······要保護好蘭家村。”


    說罷,村長徹底沒了聲息。


    幾個村民頓時放開聲來,嚎啕大哭。


    顯然,村長平日裏對他們很好······但此刻,這麽好的一個人,走了。


    世間的文字,千年萬年以來,都難以貼切述說親人的離世時的悲痛,因此淩駕於一切靈智生物的人們,隻能用盡可能強烈的哭泣,去緩解,去排遣。


    ·······


    村長的屍體被幾個村民帶走了。


    臨走前,哭的最悲痛的阿大換了一副麵孔,與此前的明朗豪爽截然不同,變得深沉冷靜。


    “天亮後幾位自行離開即可,”阿大深深的鞠了一躬,“未來······請幫助蘭家村。”


    陳策微微頷首,“放心吧。”


    雖這般說道,但他和陸欣都清楚,離開怪談世界後,他們就不會迴來了。


    但·······留個希望的種子,總是好的。


    阿大再又深深鞠了一躬,跟上其餘三人,走出了陳策陸欣的視線。


    “怪談世界······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豐富多彩啊。”待阿大走出兩人視野後,陸欣輕歎一口氣,“若非知道他們是厲鬼,除卻樣貌,真的很難和普通人區分開來。”


    “是啊。”陳策迴味著這幾天的遭遇,“厲鬼種類如此多樣······真希望別再進這個世界了,太難熬了。”


    二人說著,轉頭準備迴到靈堂裏頭。


    “誒,陳策,你說為什麽他們想要躲避那五個······咒屍?是這個名字吧————為什麽不躲到正堂裏?咒屍好像進不了正堂吧。”


    陸欣忽的想到。


    “我猜厲鬼可能都進不了這個靈堂。”陳策此前就想過這個問題,所以迴答的時候沒有思忖太久,“但是既然靈位能被擺進去,就說明這村子裏肯定有某個特別的東西,能暫時隔絕正堂的結界。”


    “有道理·······會不會是那個老村長的藍色火焰?”


    陳策微微頷首,“嗯,我也覺得有可能是那個。當然,還有可能是老村長臨終前說的另一個表。”


    “宿命(塑冥)表?”陸欣疑問道。


    “對,”陳策也不確定真確的叫法,順著陸欣的叫法說道,“宿命(塑冥)表有可能寄存著某個能力,能夠讓厲鬼也能進入正堂。”


    陸欣嗯了一聲,旋即想到什麽,看向陳策的手心,“話說你的表呢?剛才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陳策輕歎一聲,向著陸欣露出了右手手腕處的圖案。


    一個如同五六歲孩童用勾線筆畫出來的時鍾·······


    “變成紋身了?”陸欣淺笑一聲,“酷。”


    陳策汗顏,“就怕這表有問題。”


    畢竟他的右手手心還有一個不知底細的菱形紋路呢,不知道未來這兩個圖案會不會產生不良反應。


    “唉。”陳策歎了一聲,和陸欣並肩走迴了正堂。


    距離零點,還剩兩個小時。


    ·······


    “老大,老大!”


    “怎麽了?”


    “外頭又有情況!”


    “又有村民來了?”


    “不是······好像是動物。”


    “動物你大驚小怪什麽?”


    “這幾隻動物······會說話啊!”


    “會說話?不是說建國之後動物不許成精嗎······是最後一波厲鬼襲擊了吧,它們說了什麽?”


    “倒沒有說什麽過分的事情,就是說想要聽音樂。”


    “聽音樂?用手機······不對,手機用不了。”


    “陳兄,要不你去唱兩句?”


    “·······”


    “郭大哥,要不讓你妹妹試試,我感覺她聲音挺甜的,唱歌準好聽。”


    “我,我不敢·······”


    “·······”


    “我去吧。”


    “大嫂?!您親自出馬?”


    “嗯······對啊,之前你準備過一支鋼琴曲目的吧。”


    “是啊,沒想到在最後關頭用上了。”


    “行吧,那我陪你去。”


    “嗯。”


    幽深的夜裏,陰風陣陣的靈堂大院裏,隻見一個少女伴著隱隱月光,優雅嫻熟地彈著鋼琴,時而流水潺潺,時而高山巍峨。時而細語絲絲,時而全軍列陣。


    而靈堂門口,是一群山上走出的野獸,此刻,正如癡如醉的傾聽著,默然享受著聽覺的盛宴。


    若非在怪談世界,這番場景·······除卻場合有些違和,實是有些動人。


    ·······


    時間悄然,零點已至。


    正堂內的所有人隻覺意識模糊,瞬間失去了知覺。


    就和進入怪談世界時的感覺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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