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已至,秦青衫躲已不及。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萌生死誌。


    死。


    但他絕不想真的死。


    他雖然修佛,卻不信因果輪迴。


    ——如果不信天堂地獄、因果輪迴、轉世投胎的道佛觀念,那麽死就是死,死就是生命的結束,一切的寂滅。


    眼看秦青衫就要死在任淩雲的劍下,可是他這刹間也突然做了一個奇快的舉動:滑!


    秦青衫突然一滑,詭異之極的就滑了出去躲開了任淩雲這一劍。


    任淩雲這一劍雖然刺中,可惜刺中的隻是一件黑色的袍子。袍子當然是從秦青衫身上卸下來的,這是秦青衫的保命絕活——金蟬脫殼。


    要知道此時的二人完全身在黑暗之中,他們的眼睛是沒有用看不見的,憑的完全是感官。秦青衫如此詭異的躲法,讓任淩雲終於明白自己一開始以“掌”刺出的那一劍,為什麽就像刺進了淤泥中一樣——原來這人竟還藏了這麽一手詭異的保命絕活。


    任淩雲一劍刺空,冷哼了一聲,然後身隨劍走,對著秦青衫又是一劍,兩劍之間竟能絲毫不頓,根本就不給對方絲毫的喘息之機。


    麵對任淩雲再次的一劍,秦青衫這一刹那,他突然變了!——變成了一團虛影!人怎麽會變成一團虛影呢?


    可是秦青衫會。


    這一刹裏,秦青衫變的就好像一條蛇,又像是一條水中遊魚。蛇是蛇,魚是魚,卻又怎會扯在一道呢?但秦青衫躲閃的方法似蛇蛻皮般邪異,逃開時又能如水中遊魚般靈動。說他是蛇,那是因為他那鬼魅般的躲避之法,簡直如鬼似幻,能在刹那間虛幻,快之極的躲開對手的攻擊。而且還能幻了一層又一層,一重又一重,永無止休似的。


    幸好並不是真的能永不休止,秦青衫又一次以邪魅身法躲開了任淩雲一劍後,就淬然跳了起來,彈了起來!


    這一彈,不但去勢極急,並且速,還十分奇詭:就像一片枯葉隨風入夜般,整個人輕靈之極的向窗戶飄去!在這樣的時刻,秦青衫竟然膽怯了,想要逃走!


    任淩雲立即發現了秦青衫的意圖,立即冷喝了一個字。


    “窗!”


    “窗”其實是一個暗號,就是通知外麵的正守著窗和門的唐詞三人:敵人要逃!


    守著窗的是狂筆書生,他的書箱已在手中,一聽到提醒,立即就對著窗射出了無數暗器!眼看就要撞開窗戶的秦青衫,在這一瞬間駭然失色!


    在這一瞬間秦青衫就已後悔:後海自己又錯了一步,自己不該逃的,既然敵人有備而來,又怎麽會沒有同夥守在外麵,自己這一逃,豈不是主動放棄了地利!


    可惜無數暗器瞬間就已打到,秦青衫已不及多想,隻得再次用出了他的保命絕學“金蟬脫殼”!其實現在的他已經光了,已經光了上身,他之前披在身上的黑袍,已經在上一次的金蟬脫殼中脫了出去,他這一次為什麽還能脫?


    秦青衫這一次“脫”的是他的一隻手臂!


    秦青衫是個很惜命的人,亦是個為了能保命可以做出任何事的狠角色,他心裏很清楚:什麽都能無所謂,什麽都可以丟,但命是絲毫不能“無所謂”,絕對不能丟的。因這是絕對丟不得的。


    ——丟了,人也就死了。


    ——人一死,就是下了地獄。


    地獄在哪裏?


    這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地獄?


    難說。


    或許人一死,真的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這在秦青衫看來真是一件恐懼到能讓他夜夜心顫的事!


    所以不能死,絕不能死!


    他此時此刻、在這生死瞬間,竟以犧牲了自己一隻手臂為代價,瞬間施展了他的“金蟬脫殼”躲開了窗外射來的無數暗器!


    雖然丟了一條手臂,人卻還能活著,這就足夠了。敵人太兇、實力太強、太過難以應付,如果對自己不夠狠,那下場就是死。


    在秦青衫看來自己得先保命,保下命來,才能為自己報仇,如果這次能夠不死,一定把敵人煎成焦炭炸成白骨熬成一鍋濃血湯,親自喝下去!


    這頃刻問,任淩雲已經再次出劍!對他來說,對方不死,或許死的就是自己,所以他為了不死,那就必須讓對方死!其實他在黑暗裏已經連出了七劍,可是每一次都無功,每一次皆刺空。


    但任淩雲不放棄。


    對他來說,一但認準了要誅殺對手,那就永不放棄。


    他隻進。


    一劍追敵,隻進不退。


    他骨子裏本就是個遇強愈強,見勇更勇,鬥悍越悍,逢惡益惡的人。


    今夜,必將對手殺於劍下!


    對於任淩雲來說,還從沒有一個跟他動手的人,讓他這般感到窮於應付,這秦青衫簡直狡猾如蛇,武功更是詭異至極。這就讓他更生了必殺之心!


    要換旁人,痛失了一條手臂,必定因此而鬥誌大減,心生畏懼,但秦青衫卻不。他沒有鬥誌大減,更沒有畏懼,隻有狠。他一向都是個很清醒的人,知道畏懼是沒有用的,就算他畏懼了,敵人也絕不會放過他。


    對敵人心生畏懼,隻會死的更快。


    任淩雲又一劍劈來,這一劍,猶如開山裂石,獨劈華山。這樣當頭劈下的一劍,劍未至,已使周邊一切氣場為之凝結,所有殺氣為之引發。麵對這樣的一劍,秦青衫知道他再也脫不了、禦不開、躲不掉,唯一的方法,隻有硬接。


    他也不想再躲下去,敵人的劍太過可怕,躲絕不是辦法,隻憑躲,是絕對躲不掉的。


    而且這一次,他就算躲,也不行了。


    任淩雲的這一劍,看似直劈,卻已提前引發了所有殺氣!


    他不能往左閃,左閃會給劍鋒切開!


    他亦不能向右閃,右閃會讓劍尖劃中!


    他也不能向上飛,因為上飛,也會被劍氣所斬!


    他更不能下伏,因為下伏,會為劍身直接劈中!


    他就連後退也不能,因為後退,必為劍氣所傷!


    秦青衫已選無可選,躲無可躲,他隻能站在那兒,硬接。


    在這生死瞬間,秦青衫的倏鬼劍,忽然發出了“鬼哭”之聲,因為他的劍已染血,他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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