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朝秦含點點頭,就直撲食人蠡而去。隻見他五指成爪,雙手牢牢抓在食人蠡的脖頸上。


    明明沒看出來怎麽用力,可十指卻是深深嵌入了食人蠡的皮膚,留下了十個寸許深的血洞。


    雖說這頭食人蠡隻是幼年期,但這類妖獸的皮骨堅硬程度堪稱一絕,可見男孩的力量不容小覷。


    見他手臂上的青筋根根鼓起,似要撐破皮肉的束縛,秦含暗道不好,這家夥根本控製不住自身的力量!


    難道是因為控製不好自己的力量,他才對那些人打不還手的麽?


    眼前似乎又出現一個滿身是傷的男孩,躺在街角蜷縮著身子……


    思緒飄忽也不過半息時間,眨眼間女孩縱身一躍,一道碎玉掌法劈向巨大赤紅的眼睛,經過這段時間的艱苦訓練,這掌法已然逼近大成境界。


    碎玉掌法第二式碎玉,砰砰砰!可以清晰地聽見空氣摩擦發出的爆鳴聲。


    食人蠡接了這一掌,雙眼處的經脈已經寸寸斷裂。它最後一眼看見的,便是這個有幾分熟悉的女孩。這個女孩給它一種不可侵犯的錯覺,從心底裏感到畏懼。


    它隻是微微頓了片刻,又感到眼睛一陣刺痛,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秦含剛剛使出全力,一菜刀毀了巨獸的雙眼,緊接著又是一刀劃向它的脖頸,刀刃沿著血洞切入,所到之處皮開肉綻。


    食人蠡痛苦淒厲的嘶吼夾雜著婦人的哭泣聲,“不要傷它!不要!我求你不要傷它!”


    可為時已晚,迴應婦人的隻有腦袋掉在地上的啪嗒聲。


    看著地上不停滾動的頭顱,婦人急忙扔了手裏的粗布衣服,衝上前抱著那顆頭顱哭喊著,“月兒,月兒,我的月兒啊!”


    “李大娘……你……你在說什麽啊?”秦含愣在原地。李大娘對她有恩,她是記得的,但也不能無故背了黑鍋。


    “月兒是誰?我何時殺了人?”女孩有些不解地看向婦人,而她手裏還提著那把鮮血淋淋的菜刀。


    這菜刀仿佛點燃了婦人的怒火,她放下那顆頭顱,就跑過來不停地拍打著眼前的女孩。


    “我有什麽地方對不住你,你為什麽要殺了它啊!為什麽啊!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男孩剛剛調息完,便見到此番場景,方才已穩定大半的內力,此時卻有些紊亂。二話不說就向後推了婦人一把,那婦人哪裏禁得住這麽一推,頓時就是一口腥甜湧了上來,吐出一口鮮血。


    草棚子裏的村民再也坐不住了,立時上來扶住婦人,紛紛露出不善的目光盯著男孩。


    “諸位可不要被蒙蔽了,這人和妖獸一夥的,你們這是要包庇她?”男孩聲音漸冷,方才他可是在山上聽見這婦人的聲音了。


    村民們聽後皆麵麵相覷,稍稍遠離了婦人。李大娘的為人,他們是知道的。但似乎剛剛她的舉動,有些太反常……


    “妖獸”兩個字深深刺激到了婦人脆弱的神經,她竟是要不管不顧地撲向男孩,恨不得將他撕碎。


    然而還未到近前,卻是被一聲嗬斥打斷了動作。


    “李家婆子,你這是做什麽!那怪物如此兇殘絕對不是你女兒!它是吃人的怪物,差點就吃了我家老四啊!”


    趙老爹可是看見方才要不是這兩人出手,他兒子已經喪生在那畜生腹中了。


    好在他家老四和二妞現在都沒事,趙老爹迴頭看了一眼躺在趙四懷裏的張二妞,還有她身旁轉悲為喜的張家夫婦,才稍稍放了心。


    “它就是月兒!它就是!”


    婦人開始歇斯底裏的嘶吼,也不理會眾人的詢問,“月兒!月兒!我的女兒啊……”


    “月兒……月兒……我苦命的女兒……”


    眼看婦人一把奪過自己手上的菜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秦含立即出手阻止,可讓她震驚的是,她的手竟然直直穿過了婦人的身體!


    但死亡也沒有降臨,似是有清風拂過,此間所見所聞,如青煙般逐漸消散。


    哪裏還有什麽牛山村?哪裏還有那座大山?哪裏還有這些村民?就連那個男孩也不見了。


    女孩又如來時一般陷入一片黑暗,唯一不同的是,從暗處的角落裏,零散地聚起幾團銀色的光亮,漂浮在虛空中,看上去如夢似幻。


    一道飄渺至極的女聲傳來,“多謝了。”


    秦含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誰?誰在說話?”


    “是我。”


    來人身姿窈窕,眉如遠黛,娉娉嫋嫋在銀色的光暈裏,像是微雨之後初綻的玉蓮。


    秦含看著那和李大娘相似的眉眼,驚唿出聲,“你是……你是月兒?你快告訴我,李大娘最後有沒有事?”


    月兒被抓走之時也不過七八歲,沒想到如今卻是個婷婷玉立的大美人了!


    女子悠悠道,“是,我是月兒。你不用擔心,我娘她沒事。你本就不該出現在那片世界中,你走後,他們也都會漸漸將你遺忘。”


    “遺忘嗎?”秦含有些難過,在牛山村裏的快樂時光,怎麽能就這樣消失了?她有些不甘,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那你將我帶到那裏的目的是什麽?就是殺一頭食人蠡麽?”


    月兒並不在意秦含情緒的變化,“當時我和十幾個孩子一同被風魔卷到了這裏,風魔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食人蠡。


    其他孩子陸續都被吃掉,那風魔的實力也由先天期提升到了煉氣期,它不甘心留在這片山區,想要出去吃更多的人。”


    “風魔是風源孕育而生,在幼年時被上古大能施了咒術,要它終生困於此地鎮守風靈。它便盤算著將自己的精血融進我的身體,把我變成風魔,替他鎮守風靈。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他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可那上古咒術,又哪裏會這麽輕易被鑽了空子。最後我們都身受詛咒,無法離開這方圓百裏。


    它萬萬沒想到的是,我成了風魔之後,會與他對抗,最後將它斬殺。它把我同化之後,卻對我也不錯,嗬,真以為這樣我們就是同族了?!”


    秦含看著這如蓮般的女子秀麗的麵龐上,露出刻骨的恨意,心裏也是充滿了憐憫。但又想到自己的遭遇,便將這絲憐憫壓了下來。


    女子意味不明地看了秦含一眼,繼續道,“我不想永遠變成那副醜陋的樣子。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可以用獻祭之法逆轉時空,也許……也許真有人能到過去,改變這一切。


    可我靈魂薄弱,獻祭打造的時空通道不能維係太久。所以也就想趕在兀蕩山人多的時候,碰碰運氣。卻不想剛施展此法之時,你就出現了……”


    這女孩最初給她一種熟悉又畏懼的怪異感,但這事沒有任何依據,倒也不好說出口……


    複又想到她的父親,終究還是死在了那風魔的手上,輕輕歎了一口氣。


    如果她修為再高深些,或許就能讓這女孩去得更早,將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扼殺在搖籃中。


    不過能有如今的結果,她已經很滿意,應該知足了。


    “我的出現?!巧合?有意還是無意?這是你自己設的局,若是我不能殺了你,就不能完成你的心願。若是如此,你根本就不會放我離開,想必我也會老死在千年前吧。”


    秦含聲音漸冷,當日她可以說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對不起,我隻是不想害了那些無辜的人,如果沒有你的出現,他們會成為我的食物,會被我同化……沒想到卻讓你……”


    秦含不想聽她辯解,這種強買強賣的事情有什麽好說的?做了就是做了,倒不如來點實際的補償。


    “哼,你害得我險些身死,又讓我做了免費勞動力,你說吧,要怎麽補償我,報答我的大恩大德呢?!。”


    女子聞言先是一怔,隨即苦笑一聲,將空中浮動的光團抓在手中,凝聚成一顆更大的光團。


    “千年前牛山村被屠後,為了鎮守風靈,也為了保護無辜的人,我便將後山上設了迷瘴,又在方圓百裏堆了幾座小山,讓他們知難而退,不再輕易進山。”


    女子隻是平靜的敘述著,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秦含,“……”小山!大佬都這麽牛的嗎!


    似是看出女孩臉上的駭然,她接著解釋,“我隻不過擁有築基期風魔的實力,還不足以做到這些,但是加上它就可以。”


    女子伸手指了指風靈,“如今我也隻是一縷殘魂,它對我而言已經沒有用了,就把它送與你,也算是全了這段因果。”


    她圓潤的指尖輕撫過光團,將之推入秦含的體內,後者隻覺得周身一陣靈氣翻湧,千萬條靈氣絲絲縷縷鑽入皮膚,滲入經脈凝聚成靈力。


    想象之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反而感覺異常舒適,全身通透。


    她的身體正在被這股風之靈力不斷的洗滌,此刻她的身上不斷滲出一些黑色的物質。


    月兒愣了一下,臉色怪異,這不過是融合風靈的力量,怎麽還洗髓了?


    看來這個女孩的體質很優越,還與風靈頗為親和,難不成這女孩有覺醒風靈根的能力?


    過了一會兒,秦含的身體也不再滲出黑色物質,那股輕盈之感也逐漸消失。


    麵前的小女孩,小巧玲瓏,凝脂如玉,雪白細嫩的肌膚,黑亮柔順的長發,璨如星子的眼眸,精致的五官,美得讓眼前的月兒一陣恍惚。


    片刻後,女子對著閉目調息中的女孩抱拳作了一揖,便悄無聲息的消散了。


    三日後,兀蕩山的霧氣已經完全消失,山坳裏躺著的小女孩也悠悠醒來,仰望著天上毒辣的日頭,有些迷迷糊糊的。


    “我記得離家時未到初春,看著日頭分明已是到了夏季,難不成在牛山村裏待了近兩個月,外麵的世界卻過了五六個月。”


    吸收完風靈之後全身清明,碎玉掌法已然到了大成巔峰之境,卻不知這修為如何了。


    女孩當即運轉內力查探,驚喜地發現她已經突破到了脫凡境二重,且內力渾厚沒有虛浮之態。


    兀蕩山外圍的某處,有兩個衣衫破舊,滿臉汙垢的人。他們正互相攙扶著,磕磕絆絆出了山。


    若是祁家商隊有人看到這一幕,定能很快指認出,這一男一女正是,在山裏迷路了快半年的倒黴師兄妹,方乾鳴與露天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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