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顧北嶼自浴池中出來,已然清醒了些許,見屋中真的沒了人,又有一瞬的悵然滑過眼底。旋即褪下了外袍,向床上走去。


    剛走到床邊,顧北嶼便聞到一股幽蘭香氣,心下微訝,心道許是她留下的氣息,便自顧地掀開了被子,準備入睡。


    卻不想,在掀開被子的刹那,看到了身著赤衣輕紗的白顏笑正悠閑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顧北嶼一愣,臉色不好的看向白顏笑:“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白顏笑緩緩起身,對著顧北嶼俏皮一笑:“方才我的衣服都被你弄濕了,現下也不好出去,隻能暫且在這睡了。”


    顧北嶼順著白顏笑的話看去,隻見她一雙清透的杏眼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朱唇皓齒,在月華下更顯得風情萬種,輕薄的裏衣將她的身條勾勒得若隱若現,白皙皮膚上鎖骨分外誘人,美得勾魂攝魄。


    顧北嶼不動聲色的攥緊拳頭,側身道:“那你在這裏睡吧。”說罷,便要起身離去。卻被白顏笑一把拉住。


    顧北嶼沉著臉,目色微顫,隻見白顏笑咬了咬唇,厲聲罵道:“騙子!大騙子!”


    顧北嶼皺眉。


    見此,白顏笑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委屈從心底噴湧而出,突然伸手,對著顧北嶼胸口就捶打過去:“說什麽再不會扔下我,說什麽欠我的定要補償我,如今璿瓊公主來了,我竟什麽也不是了.......”


    許是捶得狠了,顧北嶼原本埋在心底的怒氣也一並激發,一把按住白顏笑的手腕,狠狠地看著白顏笑,那目光熾熱狠厲:“到底是我騙了你,還是你本就沒心沒肺!你可以視我的努力為無物!可是永遠記不起來我!但是你和那彥玄熔說走就走,我在你眼裏又算什麽!”顧北嶼越說越急,聲音變得撕裂起來,雙目通紅,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已暴起。


    白顏笑從沒見他發過這麽大的火,心底越發的委屈,嘴上便越發不甘道:“是啊,我走了,你便可以和那璿瓊雙宿雙飛了,豈不是快哉!”


    聞言,顧北嶼猛地抬起頭:“你竟是這麽看我?”


    白顏笑撇過頭去,心口氣得很,明明心中不是這麽想,卻沒由來得嘴硬起來。


    顧北嶼定定的看著白顏笑一瞬,目色漸深,突然上前,一下把她按住,白顏笑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他狠狠的扣住下巴。


    “你放開我!”白顏笑掙紮起來。


    “你就這麽想和他走?!”顧北嶼雙目猩紅,捏住白顏笑的手不由得用力起來,像是故意懲罰一樣,白顏笑被他囚固著,許是疼的厲害不由得掙紮起來,直到滲出了眼淚。


    然而這一次,顧北嶼卻沒有如往日一般憐香惜玉,隻是定定的看著白顏笑,目色深沉如水,看不到盡頭。白顏笑同樣不甘心的迴望著他,心底疼得厲害。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四目相視,誰也不肯示弱,直到,顧北嶼突然目中一狠,竟顧不得白顏笑反對,將她橫打抱起走向了床榻。


    “你放開我!”白顏笑掙紮著被顧北嶼扣在懷中。


    月色如水,床畔的帷帳緩緩落下。


    許久之後,已是月上中天,感覺到冰涼的淚水落在手上,顧北嶼才微微停了下來,他抬頭,對上白顏笑那委屈的眼神,彼此相望的瞳孔中皆是痛楚而酸澀。半晌後,他低下頭將臉埋下,埋在她的頸間,顫抖著道,“我終究......不過是你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感受到他的痛苦,白顏笑也是一顫,心底泛起不忍,酸楚蔓延開來,明明不是這樣,可她卻如何也張不開口解釋,也不肯低頭。忽然之間,往事一幕一幕迴想在眼前,白顏笑隻覺得歲月太過殘忍,總要這麽為難他們。


    顧北嶼將衣服穿好,緩緩起身,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要起身離去。


    看著他那落拓的身影,一瞬之間,白顏笑竟是那樣不舍,她知道,她這一走,他們便真的遠了,心間一痛,白顏笑頓時開口道:“從前你肯為我冒著雨摘下滿樹瓊花,為了尋我險些落入殺陣,如今卻都不願問一問真相了麽?也罷,那你走吧,你若走了,我便當真嫁了那彥小六去。”


    聞言,顧北嶼背對著白顏笑,猛地頓足,手指慢慢曲起,顫抖著迴身:“你說什麽?”


    白顏笑撇過臉去:“我知道你怪我同小六說那些話,可你和璿瓊公主的事情天下人皆知,我不過是氣你一氣才那樣問,可終究也沒有同意什麽,可你卻......”


    “你同彥玄熔說那些,隻是為了氣我?”顧北嶼打斷白顏笑,驚詐的看向她。


    “不然還有什麽?”白顏笑坐正。


    “你......不怪我?”顧北嶼皺眉,可眼中分明有著期許。


    “怪你什麽?”白顏笑轉了轉眼珠,適才了然,怕是顧北嶼知道自己想起白焰的一切,覺得自己定是恨極了他。旋即道:“你雖殺了我我,可也救了我,若真是要恕罪,那便日後好生待我吧。”


    顧北嶼愣了愣。這才知道,原來白顏笑隻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些記憶,而他殺死穆婉詞的事,她仍然沒有記起。之前他一直覺得無法麵對她,不過是因為他以為她將所有一切都想起來了。


    顧北嶼緩緩鬆了一口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氣該笑。既盼著她如今是知道了才也原諒了自己,又盼著她永遠不知道。


    “怎麽,主上這是不願?”白顏笑看著顧北嶼緩緩沉了臉。


    顧北嶼緩緩一笑,俯身坐了下來,抬手撫上白顏笑的臉,柔聲問道:“方才我可有弄疼你?”


    “自然是疼的很。”白顏笑撇了撇嘴,不經意間瞥見床榻旁邊的杯盞,正巧覺得口渴,抬起手便將杯盞中的水一飲而盡。


    “別喝!”顧北嶼來不及阻止,那水便被飲盡,一股腥辣頓時滑過喉間,白顏笑猛地咳嗽起來,“怎麽.....怎麽會是酒啊!”


    顧北嶼臉色有些不好,再看看不遠處地上被自己打碎在地的酒壇,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值得歎了口氣:“阿顏,我去給你倒水。”


    “不要走。”白顏笑一下拉住顧北嶼,生怕他再次走掉。


    “放心,我隻是給你去倒水。”顧北嶼拍了拍白顏笑的後背,卻發現她渾身已是炙熱無比,連忙喚道,“阿顏,你怎麽樣?”


    白顏笑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已然是滿臉緋紅,眼神迷離起來:“我好熱啊,奇怪,這酒裏不應該是龍陽大補丸麽,為什麽吃了會發燒?”


    “龍陽大補丸?!”顧北嶼臉色更黑了,“你知道?”


    白顏笑趴在顧北嶼身上,煞有介事的點頭,“聽說你受了傷,我特意給你討來補身子的,沒想到藥效這麽烈。”


    顧北嶼抽了抽嘴角,看著她柔柔的目光,他眼中浮現起些許無奈、些許寵溺,漸漸的他眼角浮起一抹壞笑,一個側身便攬住她的身子緩緩的躺下了。


    這一次,月光變得格外溫柔。


    清晨的光灑在窗沿上,照得一室暖陽。


    白顏笑迷迷糊糊的醒來,便看到顧北嶼正躺在床上半撐著身子打量著自己,白顏笑頓時嚇了一跳,一下便坐了起來。


    白顏笑茫然的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連忙拿起枕頭捶著顧北嶼,喊道:“啊!你閉眼!閉眼!”


    顧北嶼被打得求饒,隻得道:“好阿顏,我閉眼閉眼了!你先把衣服穿好,仔細著涼!”


    白顏笑一臉防備的看著顧北嶼,臉上羞的通紅:“你轉過去!把身子轉過去!”


    顧北嶼無奈一笑背過身子。白顏笑胡亂穿好衣服,悶悶道:“好了。”


    “怎麽,莫不是後悔了?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呢。”顧北嶼迴過頭,靠近白顏笑,突然顧北嶼勾起一抹壞笑,目光若有若無的打量著:“嗯,阿顏最近似乎胖了不少。”


    “你!”白顏笑起身欲打顧北嶼,卻在起身時,身子一軟險些跌倒。


    “阿顏,你怎麽了?”顧北嶼連忙扶住。


    “還不是都怪你!”白顏笑沒好氣的說道。


    “哦?那看來我要負責了?”顧北嶼笑問。


    “滾!”白顏笑從來都沒發現顧北嶼這般無賴,一聲叫嚷響徹府中,頓時讓府中眾人抖了一抖。


    青寅此時正在錢三春的房中睡得極香,不免也被震了起來,一臉驚慌道:“誰?!”繼而發現昨天自己針灸時睡了過去,頓時惱怒起來,“完了,我定是耽誤主上的事了。”


    青寅起身欲走,卻被一旁正一臉壞笑的錢三春攔住:“誒?你非但沒耽誤主上,還幫了他。今日他定不會怪你。”


    “啊?”青寅懵了懵。


    “今晚你還來我這裏紮針,再紮幾天就能好利落了。”錢三春說道。


    “那主上還不得卸了我的差事!”


    “非也,沒你守在房前,主上定是放心的很呐!”


    青寅懵了又懵。


    太陽爬上了樹梢,顧北嶼自房中出來,便直奔錢三春所在。


    錢三春正在藥房熬藥,一迴頭,便看見顧北嶼沉著臉站在了自己身後:“主.....主上?”


    顧北嶼負手而立,審視著看向錢三春:“你若是以後再胡亂給阿顏用藥,我定把你扔出去。”


    錢三春放下藥材,上前一步,探尋的看著顧北嶼:“這麽說來,主上和姑娘是成了?”


    “你!”顧北嶼一把揪住了錢三春的衣領子,可錢三春卻一點不懼,一臉壞笑看得顧北嶼發怵,隻得道,“此藥可對身體有害?”


    “不會!我調製的藥材與外麵的不同,皆是天然藥物熬製,主上可還要再來點?”


    顧北嶼橫了一眼錢三春,拂袖而去。隻是,剛走迴院中,便停住了腳,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猶豫間,顧北嶼瞥見一旁的梨花數已開了半樹,些許未開的也微微吐了蕊。顧北嶼不由得觀望起來,突然間便想起百年前的她在滿山的花樹下翩翩起舞,如同耀眼的一團火,撞進了自己心底。


    白顏笑正要去尋顧北嶼,一開門便看到他站在那落花的樹下正微仰著頭不知沉思著什麽。逆著光,半邊臉埋在陰影裏,勾勒得他的輪廓越發俊逸,如玉的顏,湛藍的瞳,微風吹起墨發,落花飄至衣間,清澈得如同天神般,不染纖塵。白顏笑一時看得愣了,一顆忽上忽下的心突然如同落入湖水中似的,落了定,卻又泛起漣漪。


    忽然間,眼眶就濕了起來,她便明白即使隔了百年,她還是再次愛上了眼前的男子。


    緩緩吸了吸鼻子,白顏笑徑自一笑,既已如此,何不珍惜。


    顧北嶼聞聲迴頭:“阿顏,你怎麽哭了?”


    “沒什麽,是風吹的。”白顏笑道。


    顧北嶼走來,低頭對著白顏笑的眼瞼輕輕吹了吹,溫柔得讓白顏笑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好點沒?”


    “嗯。好多了。”白顏笑點點頭,猶豫一瞬,道:“那日洛清宸為了救我受了傷,我想去看看。”


    顧北嶼沉思一瞬,點了點頭:“我陪你一起去。”言罷,他拉過白顏笑到身前,按住她的肩膀,忽然自手心緩緩法力,白顏笑隻覺得肩上一沉,再低頭,便看到身上穿上了一件變體通透的護身冰甲。那冰甲仿佛透明的一樣,並看不出任何顏色和輪廓,隻是陽光之下,反著耀眼的光芒,隻有穿在身上,才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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