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勍禦焦急地左右張望,終於發現躲在柴薪旁的人兒,多日來的擔憂與害怕,於確認她仍存活之後,總算放下心中大石,再也關攔不住滿心關切,蹲在她麵前唿喚。「瑤光。」


    溫柔的唿喚讓瑤光震了下,抖得更厲害,努力將自己縮得更小,喃喃自語。「是我聽錯了,不可能是真的,他根本不在乎我是生是死.怎麽可能會來,怎麽可能……」


    她的自言自語震痛玄勍禦的心扉,讓他了解他的遺棄傷她多深,心疼看著她染血的衣衫以及被刑具夾得青紫的十指,他伸手碰觸她糾結的發絲。「你傷得好重,我害慘你了。」


    帶有自責與憐惜的撫觸,嚇著連日處於恐懼的瑤光,她哭咽低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求求你不要再問我。」


    「瑤光,是我,玄勍禦,你抬頭看看我,我來帶你走了。」玄勍禦心痛如絞地柔情唿喚,親眼看見她為他所受的傷,使他更加確認對她的感情,他喜歡她,再也不會棄她於險境不顧。


    「你不要騙我,走開……」這是她的幻覺,其實來的人是君傲翊,想哄騙她說出實情,她堅持不肯抬頭。


    「少主,隨時都會有人發現咱們的調虎離山之計,咱們得盡快離開。」鐵萬山低聲提醒。


    玄勍禦頷首,以眼神示意鐵萬山別急,對著瑤光柔聲道:「瑤光,真的是我,你抬頭看看就知道我沒騙你。」


    「不要,我不要。」瑤光頭搖得如博浪鼓。


    緊張的鐵萬山不住往門外張望,低聲催促。「少主。」


    玄勍禦幹脆一把抱起固執不肯看他的瑤光,雙臂甫一碰觸到她的身體,她立刻痛得瑟縮成一團,豆粒般大的淚水奪眶而出。


    從她極力忍痛的模樣,玄勍禦發現她的傷比所想的嚴重,急忙安撫道歉。「我弄痛你了?對不起,我應該更輕一點的,原驚我好嗎?」


    懇切的道歉,令痛到小臉糾結的瑤光情不自禁抬頭看向抱著她的男人,映入眼簾的是早已熟悉的毀壞容貌,她癟著嘴害怕地道:「你不是玄勍禦,向來高高在上的他可不會向人道歉,你是假的!」


    君傲翊休想戴人皮麵具騙她!


    玄勍禦有些困窘,他清了清喉嚨。「我確實不太會跟人道歉,但我真的是玄勍禦。」


    「不可能……真的玄勍禦巴不得我死,如此他的秘密就不會被發現,所以他不可能會來,你休想騙我。」雖然她被打到僅剩半條命,可腦子還算清楚。


    他沒好氣地說:「我沒有巴不得你死,如果想要你的命,我早就殺了你,何必拖到現在?」


    瑤光仔細觀察著他,原本死寂的灰黯雙眸猛地綻放驚喜光采。「沒錯,就是這種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表情,你是玄勍禦!但是你怎麽可能會來?怎麽會……」


    「對,我來了,咱們先行離開,有話晚點說。」竟然因為他的不可一世而認出他,他真不知道該不該為此感到開心。


    心頭亂紛紛的瑤光用力點頭,再也不想待在這人間煉獄。


    於是玄勍禦抱著她,與鐵萬山等人順利躲過鎮國將軍府慌亂四竄的家仆與護衛,翻出西側圍牆安靜離開。


    ***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出現在京城各個重要的地方,硝煙四起,人們倉皇奔逃。


    大批官兵於斷垣殘壁間來迴奔走,搜查逮捕可疑之人。一批批身著玄色勁裝訓練有素的精壯男人們由不同的城門趁亂殺入京城,遇上官兵,雙方人馬便展開廝殺。


    血流滿地,遍地橫屍。


    繁華富麗的京城,瞬間變成一座危城。


    救出瑤光的玄勍禦等人從容穿過驚慌尖叫到處逃命的人們,小心避開在大街上奔跑的官兵。


    一行人來到已成廢墟,昔日鐵萬山被先皇所賜的屋宅——驃騎將軍府內,玄勍禦這才稍稍放鬆緊繃的神經,關切地對懷中人兒道:「你傷得很重,此地不宜久留,我已經請了一名大夫在城外等你。」


    鐵萬山等人警戒地守在四周,以防官兵發現他們的行蹤。


    瑤光這一路上始終驚疑不定,來到這個渺無人煙、荒草蔓生之處,她再也忍不住,氣喘籲籲地發出疑問。「你為什麽會來?」


    灼灼閃耀的黑眸坦然對上清澄的眼兒,對鼻青臉腫、滿身是傷的她滿懷歉疚。「因為我不要你死。」


    「為什麽?你明明不要我,既然如此,就該舍棄到底才對。」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她不是嗎?


    「因為失去你之後,愚蠢的我才發現我喜歡你,我需要你的陪伴,不能沒有你。」玄勍禦才不管他的坦白會被鐵萬山等人聽見,喜歡就是喜歡,無須再隱瞞,況且待會兒會發生什麽事,誰也料不準,他不想什麽都沒說就這麽離去,徒留遺憾。


    瑤光驚得瞪大雙眼,無法置信,愣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找迴聲音,虛弱道:「你騙人,你愛的明明是苑舞秋,怎麽可能會喜歡我,不可能……」


    他在騙她,這麽好的事根本就不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


    「從前我確實愛蝶兒愛到骨血裏,可是我們分開三年多,我不得不認清事實,不僅她變了,我也變了,她不再愛我,我對她的心也不再那樣純粹。而你在我最心灰意冷、最脆弱無助時出現,就像一道光,照亮陷於無盡黑暗中的我,之前我不懂得珍惜你的美好,所以鬆開手,差點害死你,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


    在她被帶走的這幾日,他腦海中無時無刻充斥她的身影,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開朗,想念她的不記恨,她的一切一切,他皆是這般想念,也才赫然發現,她美好得教終日沉浸於仇恨、灰暗的他想緊緊抓住,再也不放手。


    瑤光的眼兒眨了眨,依然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你是在鬧著我玩吧?」


    眼前的他實在太溫柔美好,教她不由懷疑下一瞬間他便會恢複成高高在上的玄勍禦,一把將她扔在雜草叢生的地上,雙手叉腰大笑嘲弄她。


    玄勍禦搖頭苦笑,無比認真道:「我沒有鬧你,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都怪我之前對你太惡劣,以至於你不相信我,這是我的錯。」


    種什麽因就會得什麽果,現下他可嚐到那苦果了。


    感覺宛如在作夢的瑤光深深望進他的雙眸,試圖從中尋找說謊的跡象,但除了坦誠外,並未看見一絲嘲弄。


    她想嚎啕大哭,痛斥他的無情無義,大聲告訴他她恨他,再也不希罕他;另一方麵卻又想抱著他痛哭流涕,訴說種種恐懼,冷熱交雜,不知如何自處。


    「你一直對我好壞,我不曉得我為何總是執迷不悟,死命喜歡你……」委屈的淚珠自眼眶滴下,痛楚使她的唿吸不甚平穩。


    她被他害得去了半條命,若非苑舞秋發現,以絕食威脅君傲翊不得再出手傷她,還派婢女送藥給她,她早就死了,結果他救她離開地獄,簡單說幾句喜歡,就讓她心軟想原諒他,她真的好沒用。


    玄勍禦心疼地啄吻了下她破裂帶血的唇。「是啊,從頭到尾我都對你很壞,我知道說再多對不起都無法彌補你所遭受的傷害,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他的心累積太多苦痛,也因為養父遭受屬下背叛出賣以致功敗垂成,令他對她始終抱持懷疑的態度,甚至認為她會為了自保而出賣他,那才是人性不是嗎?」


    結果她竟寧死不屈,縱然他是鐵石心腸,也很難不為此感動,再加上自她救起他的那一日起,便不求迴報的對他傾其所有付出一切,堅若盤石的心被她一點一滴瓦解,再也冷酷強硬不起來。


    噙淚的瑤光突然被他偷了個吻,嚇了一跳,屏住唿吸,雖然看不見自己此刻的模樣,但被關起來折磨許久,她一身又髒又臭,本就不夠美的臉龐也約莫又青又紫,但他對她卻沒有一絲嫌棄,所以,他說的全是真的,沒有欺騙,他真的喜歡她,為此發現,她開心地淌下熱淚。


    旁人見到少主親吻瑤光,皆有誌一同的別過臉去,佯裝什麽都沒瞧見,什麽也沒聽見。


    激動不已的她胸脯上下起伏,哽咽著聲問:「你為何要跟我說謝謝?」


    「因為你救了我,不管我有多惡聲惡氣,你始終如一待我好,甚至在我離棄你時都沒有離棄我,你的好讓我自慚形穢。」


    帶血的雙臂緊緊勾住他的頸項,小臉埋在他溫暖的胸前不住啜泣。「你必須是認真的,不然你就真的壞到無可救藥。」


    「我是認真的。」他憐惜的啄吻了下她的發絲。


    瑤光感受到他的動作,又哭又笑,抬頭看他。「我比路邊的乞丐還要臭,你別再親我了。」


    「沒關係,我不介意。」他低頭吻去掛在她眼角


    的淚,直到緊緊擁著她,直到確認她仍活著,他的心方再度感到平靜。


    她跟蝶兒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蝶兒脆弱嬌貴,時時需要他的嗬護;瑤光開朗堅強,總是默默以她的方式保護他、照顧他,經曆家破人亡的他對光明與溫暖異常渴望,是以他的心才會傾向總是笑容滿麵的瑤光。


    瑤光笑得好甜、好甜,原來他的甜言蜜語具有極大的能量,她的心被他喂養得好滿足,想要一輩子都聽他這麽哄她。


    「少主。」鐵萬山不得不出聲打斷他們的綿綿情話,他們已耽擱太多時間,該離開與其它人會合了。


    依依不舍的玄勍禦將瑤光移進在一旁等候的謝良懷裏,鄭重囑咐。「謝良,我將瑤光交給你,你務必要帶她安全出城,明白嗎?」


    自打過一架後,已真心效忠他的謝良接過瑤光,用力點頭。「請少主放心,屬下會以性命保護瑤光姑娘。」


    猶沉浸在醉人字句的瑤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總算發現他們一行人皆穿玄色勁裝,耳朵聽見外頭不斷傳來爆炸聲與廝殺聲,突然間清醒過來,意識到外麵正在進行的殺戮定與玄勍禦等人脫不了幹係。


    她急急拉住他的手,驚慌問:「你不跟我一塊兒出城嗎?」


    玄勍禦微微一笑。「我還有重要的事待辦,謝良會帶你出城到安全的地方,那兒有大夫在等你,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放心。」


    她壓根兒就不擔心自個兒,反而擔心他,因受折磨而變得醜陋的小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不放,急喘著氣。「你不是說喜歡我,那就跟我走。」


    她有可怕的預感,倘若他不肯跟她離城,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玄勍禦搖頭拒絕。「你走吧。」


    「不要,你不走,我也不走。」瑤光拚命搖頭,盡管已虛弱無力,但小手仍死命抓著他,堅持不走。


    他溫柔撥開她的手,解下懸在腰際的龍形玉佩,放進她的掌心。


    瑤光淚眼蒙朧地看著他,聲音低啞。「你說你喜歡我的,不要又一次狠心將我推開,求求你,不要。」


    玄勍禦狠下心不理會她的哭求,一字字堅定告訴她。「我的親生父親乃先帝的第十六子,玄騰敬為了爭奪帝位,誣陷我父,毒殺先帝,害死我的親生爹娘,後來又殺害我的養父母,現下是我與玄騰敬算這筆血債的時候,我的人馬已攻入京城,不取下玄騰敬項上人頭,我絕不會離開。」


    瑤光愕然聽他陳述身世,先前便猜測他是皇家子嗣,沒想到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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