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一肚子氣的狄嘯風不再委曲求全,他抬起頭,挑釁的瞅著少主看,發出無聲的嘲笑,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少主取走他的性命,隻會更加難以服眾,眼前除了鐵萬山一人,沒有人服從少主,看少主日後要如何率領眾人打天下。


    玄勍禦明確接收到狄嘯風的挑釁,沒有任何不悅,反倒是愉悅的笑揚唇,隻是他的笑容帶著陰鷙冷意。「花拳繡腿?好,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花拳繡腿。」


    他縱身一躍,無畏對方人數比他多,拳腳並用,毫不留情地出招。


    對他不滿已久的男人見他動手,自然不客氣揮出拳頭,想打掉他臉上的驕傲,看他往後還敢不敢瞧不起人。


    「不許你們動手!」鐵萬山急唿,急切地躍進陷入混亂的打鬥中。


    瑤光被這陣仗嚇得不知所措。「打起來了,怎麽辦?怎麽辦?」


    玄勍禦一手擋下急著拉開眾人的鐵萬山,目光如炬,認真道:「這事你別管,退下。」


    鐵萬山接觸到他的目光,這才恍然大悟,了解他的心思,牙一咬,決定放手讓少主自行處理。


    「請少主小心。」


    玄勍禦頷首,右拳往後一揮,打中自身後撲來的謝良的下巴,滿意聽見對方的痛號聲。


    鐵萬山退迴到瑤光身邊,雙手環胸讓自己冷靜鎮定地觀戰,看來少主有他自己的想法,也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可以放心了,讓少主憑借自身能耐贏得孩子們的忠誠。


    地上的積雪因這場混戰被踢得在空中紛飛,落在雪地上的各色藥材點綴高揚飛雪,幽幽淡淡散發清香。


    拳腳打到身軀的痛擊聲、健壯身軀往後飛跌攔腰撞樹的悶哼聲、樹上積雪受到震動落入雪堆的聲音,許許多多混亂聲浪相互交雜,不絕於耳。


    無計可施的瑤光拉著鐵萬山的衣袖請求。「鐵爺,你快想想法子,讓他們別再打了。」


    「沒關係,由著他們去吧,彼此忍耐了這麽久,他們是該好好打上一場。」鐵萬山要她放心。


    「什麽?!」


    瑤光萬萬都想不到鐵萬山會這麽迴她,盡管鐵萬山一副不會有事的模樣,但她就是無法放心,真的很怕不長眼的拳腳會傷著宮熙禛。


    臉上、身上吃了好幾記堅硬拳頭的玄勍禦快意吐掉口中鮮血,對猶跪在地上,沒有參戰的狄嘯風下戰書。


    「狄嘯風,你是想討鐵萬山歡心,所以沒膽加入是嗎?沒關係,你就繼續當你的縮頭烏龜好了。」


    士可殺,不可辱!狄嘯風已受夠高高在上的少主,反正無論如何都會惹得鐵爺不快,不如就讓他先打掉少主那張囂張狂妄的臉!


    他怒吼了聲,自雪地上跳起,痛快揮拳擊向少主。


    男人們你一拳我一腳打得暢快盡興,燦爛陽光照射在這群打得鼻青臉腫的男人們身上,不時傳來的痛號聲竟還夾雜爽快笑聲,使這場打鬥愈來愈熱鬧,也愈來愈不像非要一爭高下的酣鬥,反倒成了熟悉彼此的契機。


    路上深厚的積雪仍未融。


    一群體魄健壯結實的年輕男子赤裸上半身,不畏寒風細雪,每日晨起於小院中精神抖擻地練武是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


    瑤光每日就是在他們精氣神十足的練武聲下清醒,梳洗過後的她為眾人烹煮早膳時會穿過這群散發熱氣的男人們身旁,其中最惹得她臉紅心跳的,莫過於變得更加結實且深具魅力的宮熙禛。


    她必須承認,她非常喜歡看他,那日他與狄嘯風等人大打一架後,每個人皆弄得鼻青臉腫,可一身狼狽又帶傷的宮熙禛看在她眼裏,削減了不少與生俱來的貴氣與疏離感,野蠻的他帶有另一番吸引力,看得她心蕩神馳。


    而經過那一架之後,宮熙禛與狄嘯風等人相處不再拘謹,尊卑分際清清楚楚,狄嘯風等人發現他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樂於和他每天切磋武藝,互相指點對方不足之處。


    眼看習慣眾星拱月的他不再拒人於千裏之外,能夠和其它人好好相處,心下偷偷為他高興,畢竟他若總是將自己孤立,隻會變得愈來愈陰沉孤僻,始終盤踞在他心頭那可怕駭人的狂獸會吞噬他殘存的理智與良知,一直以來,她都相信他可以重拾昔日的善良與歡樂。


    站在廚房,手裏拿著翠綠大白菜,看他站在雪地裏與狄嘯風等人談天說地笑開懷的爽朗模樣,粉嫩的唇角不由自主跟著往上勾揚。


    假如他可以天天這般笑,放下心頭的苦悶與解不開的死結,那該有多好。


    瑤光深吸了口氣,將冷冽清新的空氣吸入心肺,動作利落地開始洗大白菜,喃喃自語:「待會兒這群男人肯定饑腸轆轆,好!且看我大展身手,做出一道道好菜喂飽他們。」


    她不知道鐵萬山等人的來曆,曾猜想過他們是前丞相的餘黨,可狄嘯風與其它人口風很緊,不肯透露隻字詞組,皆因此事太過敏感,若被官府的人馬發現,所有人都得賠上腦袋,她也就不再過問,反正自她救宮熙禛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悄悄將自己歸類在他那一邊了。


    在小院中和少主談天說地的狄嘯風敏銳察覺到戚瑤光的視線,那個小女人對少主的愛意表現得太明顯,要人不注意都難,他忍不住好人做到底,出口幫她講話。


    「少主,瑤光不僅醫術好,廚藝也佳,像她這樣的好姑娘,實在是不可多得,奇怪的是,她竟然到現在還沒找到好婆家,真不曉得在她身旁的男人是怎麽了。」狄嘯風狀似輕鬆地將話題拉到芳心悸悸的小女人身上。


    輕易看穿狄嘯風用意的玄勍禦淡淡一笑,眸光慵懶掃向在廚房忙碌張羅的身影,不否認道:「她是不錯。」


    狄嘯風見事情似乎有譜,心下大喜,推波助瀾道:「所以男人麵對如此美好的女子,就該好好把握,我相信瑤光絕對不會讓她的男人後悔。」


    玄勍禦笑得雲淡風輕,反將狄嘯風一軍,溫文爾稚道:「嘯風,你說得再正確不過,所以你要好好把握。」


    事情突然兜到自個兒頭上,教狄嘯風愣住,他這個媒人怎成了新郎官?這可不成,他幹笑兩聲,朝少主擠眉弄眼,壓低聲音不讓其它弟兄聽見。「瑤光中意的男人又不是我,我再怎麽把握都沒用,重要的是她中意的人,願不願意牽起她的小手?」


    話都挑這麽明了,不相信少主會聽不懂。狄嘯風充滿期待等少主反應過來。


    「我心裏有人了,戚瑤光不會是我的選擇。」玄勍禦迴絕得很幹脆,要狄嘯風死了這條心,別再胡亂作媒。


    聞言,狄嘯風無法置信地瞪著少主看,略微揚高聲。「少主所謂心裏的人,難道指的是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苑舞秋?」


    「正是。」玄勍禦不認為有隱瞞的必要,他和蝶兒訂了親,京城所有人都曉得,盡管如今他落難離京,可在他心裏,蝶兒仍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狄嘯風驚到不能再驚,脫口說道:「可她已經嫁人了,莫非少主沒收到消息?」


    噙在玄勍禦唇角的笑容瞬間凍結,他臉色大變,一把抓著狄嘯風肩頭,以嚴厲口吻要求。「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狄嘯風萬萬想不到少主對此事竟全然不知情,愕然對上少主那雙燃燒著烈焰、足以將人焚毀的眼眸。「我以為少主早已知曉苑舞秋嫁人一事。」


    玄勍禦用力推開狄嘯風,右腳激動地重重踹了一旁的樹幹,極力否認。「不可能,蝶兒不可能會另嫁他人!」


    那樹經他用力一踹,積在枝幹上的雪紛紛落,一如他所曾抱持的最後一線希望,紛紛,落落。


    在寺廟與山中與世隔絕太久,他完全不知京裏的消息,一時難以接受,在雪地上來迴踱步,雙手沮喪抱頭,一顆心如遭烈焰狂焚,整個人瀕臨瘋狂邊緣。


    理智告訴他,蝶兒另嫁他人再正常不過,畢竟他已被迫出家當和尚,兩人要再履行婚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情感上卻斷不容許這事發生,他心心念念的蝶兒怎麽可以在他最失意、最痛苦、最落魄的時候棄他於不顧?


    她不能這麽做,不能!


    「這是假消息,除了我以外,蝶兒不會嫁給別的男人!」他大聲咆哮,用力嘶吼出希望被撕扯得細細碎碎的椎心之痛。


    其它弟兄發現少主突然情緒激動,全都關切地圍上來。「出了什麽事?」


    「風大哥,你又和少主起爭執了?」


    「少主,你還好嗎?」


    在廚房忙著炒菜的瑤光聽見他撕心扯肺的怒吼聲,顧不得鍋上正熱炒的白菜,早奔出廚房,滿臉憂慮地問向狄嘯風。「他怎麽了?」


    狄嘯風萬萬沒想到少主的反應會如此大,嚇了一跳,以為目前少主的心思全放在為父母家人報仇,怎麽也沒料到苑舞秋竟占有如此大分量,心下暗忖,等少主得知心上人嫁給誰,情況肯定會更糟,麵對大夥兒吡起彼落的疑問,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鐵萬山也聽見吵鬧聲,心生疑惑,疾步走出屋外。


    心緒紊亂的玄勍禦再次說道:「一定是你聽錯,蝶兒不會棄我不顧,她不會!」


    「我、我沒有聽錯,苑舞秋嫁人一事眾所皆知,少主隨便找個人問,都會得到相同的答案。」狄嘯風硬著頭皮迴答。


    瑤光由他們簡短的對話中理出頭緒,原來他知道實情了……


    狄嘯風的話刺激了玄勍禦,他目露兇光,厲聲逼問周圍的其它人。「你們說,你們也都知道戶部尚書的千金苑舞秋嫁人一事嗎?」


    所有人被他兇惡的表情嚇著,同時點了點頭。


    「不可能,你們一定是聯合起來欺騙我。」玄勍禦仍舊不願相信,快要瘋了的他轉身見到瞪大雙眼驚恐望著他的戚瑤光,一個箭步衝到她麵前,抓著她的手臂惡聲惡氣逼問。「妳也曉得蝶兒嫁人了?」


    瑤光嚇壞了,不敢喊痛,眼見紙包不住火,嬌容,慘淡地點點頭。「對,我知道。」


    玄勍禦勃然大怒,狠甩開她的手臂,又飆至鐵萬山身前,再問:「你也曉得?」


    「少主,請你冷靜點,天涯何處無芳草,苑舞秋不值得你為她大動肝火。」鐵萬山苦口婆心勸少主看開一點,依少主的人品、樣貌,要再找到適合匹配的女子並非難事,況且這世間貌美如花的女子何其多,可不是僅有苑舞秋一人。


    玄勍禦暴怒地揮舞雙臂,像隻破逼到絕境的狂獸發出震天怒吼。「你們都曉得,卻直到現在才告訴我。說,她嫁給誰?誰敢娶我的蝶兒?誰敢搶走我的妻子?我要殺了那個男人,絕對要讓那個男人死無葬身之地!」


    雙眼滿布血絲的他對天起誓,一顆心燒著、苦著、痛著,他的蝶兒可知道?可在乎?可關心?


    不,她不在乎了,也不關心,甚至很可能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不然她不會這樣對他,不會,她好無情、好殘忍,這比將他刀萬剮更教他痛不欲生……


    瑤光被他的滔天怒焰嚇得發抖,噤聲不語,迴避他狂怒的目光,不願成為給他致命一擊的人。


    鐵萬山沒想到少主竟這般深愛苑舞秋,令他不由得迴想起半年前於大漠使計下毒,毒殺苑舞秋一事,當時君傲翊曾警告他,若他想見到少主因苑舞秋的死去崩潰發狂,盡可不交出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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