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旦進屋就對劉慶深施一禮。他身後的幾個人也跟著拱手禮。


    “劉郎君,馬家已經準備好就酒宴,就等著您過去了。”王旦笑道。


    劉慶問道:“我的家人呢?”


    “當然是一起去了。”王旦笑道。


    劉慶站起身,對家裏人說道:“走,我們去赴宴去。”


    劉祝則說要留下看家,劉慶同意了,畢竟家裏這麽多錢,一個人沒有很危險。


    劉慶被簇擁著出了家門,耳邊滿是恭維的話。經過昨夜的擊退馬德,今早的知縣親顧,又救了赤陽縣楊大官人的女兒,劉慶在河口村的聲望值那可是數倍的激增。


    人的本性裏都是崇拜強者的,如今劉慶受到如此恭迎也就不足為奇了。


    一行人來到了馬家,大門前已經掌起了紅燈籠,看著十分喜慶。馬家的小廝在門前迎接。


    來到門前,王旦對劉慶笑道:“郎君,你可不知,那馬德有意讓郎君從側門進去,被我當場否決了,而且我還說必須掛起紅燈籠。”


    劉慶笑道:“看來馬德對這次宴請有些不情願啊!”


    “不情願他也得請。”王旦笑道。


    劉慶笑了笑,帶領家人走進了馬宅的大門。進入第一進院子,穿過大堂,直接進入第二進院子。


    酒宴在第二進院子裏進行,這也是馬宅裏最大的院子。


    放眼看去,偌大的院子裏擺了二十幾桌,赴宴的人也都落座,單等著劉慶這位主客前來。


    四周點著火盆,加上清朗月光,整個院子亮如白晝。


    人們看到劉慶來了,紛紛起身。


    馬德從正屋的石階上走了下來迎接劉慶。


    “嗬嗬,劉郎君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啊!”馬德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


    劉慶迴禮,淡淡一笑,說道:“裏正的家可不寒啊!”說完,他四下裏看看。


    周圍嗬嗬而笑的人頓時愣住,隻因為劉慶說了句實話。馬德家本來就是大富之家,何談寒字。不過這都是古人的客套話而已,隻是在劉慶的真實迴應下顯得有些滑稽。


    馬德尷尬地笑了笑。


    “劉郎君裏麵請。”


    眾人起身夾道歡迎,劉慶便如英雄般走向正屋的台階上。台階上正屋門前擺著一張方桌兒,顯然這是主人坐的。東西兩邊各擺了三張方桌兒,是給村裏的重要人物準備的。其中一張自然是劉慶的了。


    此時,劉山和孫二娘沒有跟上台階,在下麵的找了一個圓桌坐下。


    馬德自己坐到了正位上,也不管劉慶坐哪兒。不過有人引領劉慶去東邊的位子坐下。


    這時候,王旦便道:“馬裏正,雖然是您的家裏。可這也是全村人恭賀劉郎君的慶功宴,那劉郎君便是今天的主角。您不是應該讓劉郎君坐主位嗎?”說完,他看看兩旁的幾個地主。


    幾個地主立刻點頭,同意王旦的建議。


    其實,劉慶倒無所謂,坐什麽地方都可以。他笑了笑,心裏清楚王旦的用意。打壓馬德的同時,又抬高了他劉慶,可謂一箭雙雕。


    隻是,劉慶覺得王旦的做法有些露骨,不過又合乎情理。這家夥有心眼兒!


    馬德的胡子都要氣歪了,可也沒辦法。本來就是劉慶的慶功宴,劉慶自然是主角。他一甩袖子站起來,對王旦撇撇嘴,氣唿唿地走到東麵坐下。


    負責安排座位的小廝看到家主被欺負到副位上來,不由得驚訝無比。


    馬達此時正在正屋的窗戶裏看著院子的情況,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氣得他罵了道:“王旦,你這賊鳥兒也忒囂張。氣煞我也。”說完,他轉身走到後門,叫來一個小廝。


    “我吩咐你的事都準備好了嗎?”馬達小聲問道。


    小廝點點頭。


    馬達道:“好,記住,我讓你上,你就上。”


    “好的郎君。”小廝答應。


    馬達一扭頭,燭光照在他陰笑的臉上。


    院子裏眾人坐定,台階上的人也在小廝的安排下一一坐下。


    王旦卻還有話說。


    “馬裏正,今天劉大郎君的父母也來了。他們可是貴客啊,總不能坐在下麵吧?”他看著馬德笑了笑。


    馬德知道,王旦現在已經成了劉慶的狗腿子,是故意和他作對,卻又處處占理兒,令他無從反擊。就像蛇被抓了七寸,十分難受。


    “嗯,那就把劉山夫婦請上來吧。”馬德忍著心中怒火答應了王旦的要求。


    小廝們立刻加了桌凳,讓劉山夫婦單獨一張方桌兒。這樣,大家才坐定。院子裏稍稍安靜下來。


    劉慶坐在正位上,仿佛君臨天下一般。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也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好在身邊有程雲伺候著。


    王旦得意地笑了笑,坐迴了自己的位置,台階下的第一張飯桌。


    馬德也不想說什麽,隻想快點兒結束這場令他尷尬的慶功宴,他看出了下麵那些人的眼神,都在看他的笑話。


    此時對於馬德來說,就好比被人騎在頭上拉屎了,卻又隻能忍著。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於是,他趕緊吩咐上菜。


    菜卻不馬虎,標準的酒席菜,雞魚肉都有。


    馬德家的小廝女使多,很快就把菜上齊了。馬德也不做主持,自己先喝上了。其實他是在賭氣,心想,你們不是不把我當主人嗎?那我就不做主人,你們愛怎樣就怎樣。


    不過,王旦卻提醒馬德應該說點兒什麽。


    馬德恨不得上去掐死王旦。但他還是壓著怒火,端杯起身,冷聲道:“今天,我馬德為赤陽縣的大英雄劉郎君舉辦慶功宴,某深感榮幸。所以大家一起吃一杯。”說完,他自己一飲而盡,接著坐下,不再說話。


    眾人一起喝了。


    劉慶知道馬德心裏不爽,剛才的話不過是隨便應付,甚至裏麵帶著怒意。可他不在乎,本來這個慶功宴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雲兒,來,你吃個雞腿兒。”劉慶麵帶微笑,神態怡然。


    程雲道:“奴不吃。”她知道自己是婢女,不能逾矩。


    劉慶也不勉強,便對王旦招招手。王旦屁顛顛兒的跑到劉慶麵前。


    “去,給雲兒安排個位置吃飯去。”劉慶道。


    王旦笑道:“那就到小人的桌上吧,人少。”


    劉慶點點頭。


    程雲不想,但看到劉慶堅持,就跟著去了。那桌兒的人趕緊給程雲讓了座。


    劉山夫婦和劉祝坐在南麵上首的位子上,都覺得臉上有光,笑意不斷。


    隻是這樣一場慶功宴,沒有主持,沒有儀式可不完美。王旦喝了幾杯酒後,就擔任了這樣的職責。


    他端著酒杯,走到劉慶的身側,對院子裏的人大聲道:“各位鄉親。今天是劉大郎君的慶功宴,我在這裏要說幾句。首先,我們要恭賀劉大郎君擒獲兇犯,給我赤陽縣一方百姓帶來安寧。這第二……”


    下麵的人都放下筷子認真地聽,時而鼓鼓掌,時而叫好兒,興致盎然。在王旦的主持下,院子裏的氣氛也活躍起來。


    最後,王旦讓大家起身,共同敬劉慶一杯酒。大家都站起來,唯獨馬德坐著。眾人看過去,他已不是鶴立雞群,成了雞坐鶴群。


    王旦笑道:“馬裏正,您的膝蓋怎麽了?”他旁敲側擊,令馬德難看。


    馬德隻好裝著腿疼,艱難站起來。


    “我等祝賀劉大郎君為民除害,揚我縣正氣。”下麵的人齊聲大喊,仿佛練過似的。


    劉山夫婦因為是劉慶的父母,便不用站起來祝賀。


    劉慶也起身,單手擎杯,一句話不說,先幹為敬。


    眾人嘩然,都覺得劉慶豪爽。因受劉慶的感染,所有的人都一飲而盡。


    “大家都坐吧。”劉慶朗聲道。


    劉慶又轉身對馬德說道:“馬裏正,讓你破費了。我敬你一杯。”


    看到劉慶敬酒,馬德那顆受傷的心好過了一點兒。但是他卻不領情。這可是在他家中,反而他卻成了陪客。豈有此理。


    馬德隨意喝了一口,一張冷臉麵對著劉慶。


    劉慶淡淡一笑,喝了一杯,坐了迴去。


    下麵的開始大吃大喝了,劉慶放眼望去,就像後世農村坐席似的,倒是熱鬧。他也吃了幾口菜,便問馬德:“馬裏正,這村裏的地基本上全都是你的吧?”


    馬德道:“不敢,也就六成。”


    “這麽說,超過一半兒的地都是你的了?”


    “可以這麽說。”馬德道。


    劉慶問道:“那這村裏一半兒的人都是你馬家的佃戶了?”


    “沒錯。”馬德道。


    劉慶點點頭,他已經看清了宋朝農村的情況。他想,像馬達這樣的大地主肯定有很多。他們把土地集中在自己手裏,盤剝佃戶,又盡可能的官吏勾結,逃稅漏稅,最終買單的還是那些低等戶和自耕農。而那些失去土地的佃戶,生活更加困苦。


    想到這兒,劉慶朝下麵看了一眼,卻發現王旦不見了。他想,這家夥可能是上茅房了吧!


    這時候,坐在南麵下首的李強走到劉慶身邊,對劉慶躬身一拜。


    劉慶起身還禮。


    李強便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劉慶。下麵的人都看過來,覺得奇怪,不多時便鴉雀無聲了。


    “劉大郎君,隻是原來劉宅的房契,現在還給你們劉家。”李強道。


    劉慶看了看,說道:“好,多少錢。”


    “大郎君,這錢就算了。就當給郎君的謝禮,感謝郎君為民除害了。”李強搖搖手笑道。


    劉慶便問劉山,劉山說是二百貫。劉慶便讓程雲取來錢,可李強說什麽也不要。最後隻象征性的收了五十貫。


    劉山夫婦一同看著手裏的房契,忍不住喜極而泣。


    李強坐迴去,下麵議論紛紛。


    這時候,馬達從正屋側方的小道裏走了出來。身後的小廝端著一個茶盤,上麵托著酒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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