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驚出一聲冷汗,居庸關失守,京城就危險了,很容易引起恐慌,這個時候,天子肯定不會再動武將。


    她想起了上一世,她跟張軒德成親的第六年,韃靼也趁著內閣大臣積極變法的時候,攻進了城,但那一次規模很小,韃靼隻是夜襲,搶奪完了就走了,也沒有什麽餘波,反而是後來流寇進京,在天子腳下殺進住在東長安街上的朝廷大員家中一事,轟動舉國。


    沈清月才擔心此事,顧淮便不大放心地道:「還有密報說有流寇匪徒往京裏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混進京城,這些日你不要出門。」


    沈清月麵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顧淮剛跟沈清月說有流寇入京之後的不久,便有身份不明之人混入京城,殺了一間酒樓的掌櫃。


    百姓們都傳,是流寇所為,人人自危,天一黑就大門緊閉,足不出戶。


    朝廷裏太亂了,翰林院折子不斷,還有其餘諸多雜事,顧淮已經強出頭過,眼下更是被推到「能者多勞」的地步,從早忙到晚,天黑透了,才終於趕迴了家吃晚膳。


    沈清月早就吃過了,因顧淮沒派人迴來傳話說迴不迴家,她惦記著要迴,便留了熱菜給他。


    顧淮餓極了,隻用了平日裏一半的功夫,便吃完了飯,他漱了口,說:「我趁空溜出來的,一會子還要趕迴去,與你說說話再走。」


    沈清月問他:「怎麽了?」


    難道又有了新變故?


    顧淮洗了手,擦淨了,壓著聲音道:「韃靼兵分四路,攻擊了遼東、甘肅和宣府。」


    沈清月大驚,道:「怎麽會?!」


    前一世她活著的時候,韃靼可沒有像這樣大規模正兒八經地進犯。


    顧淮麵色沉鬱,默然不語,隨後才道:「韃靼雖然一直蠢蠢欲動,卻並未真正正麵進攻,這次時間挑的太好了。」


    正好在朝局不穩的時候。


    沈清月驚愕道:「你是說,有人通敵?!」


    顧淮點了點頭,理了理衣服,道:「翰林院裏已經有這種猜測了,但是大家都不敢說。其他三府皆有老將守城,不足憂心,就是宣府薄弱一些,皇上已經派忠勇侯領三萬三大營的精兵,趕往居庸關支援。」


    沈清月是大業的百姓,不免也跟著憂心忡忡,她想起流寇一事,若真有人通敵,流寇來京的事,也有些巧合了。


    她記得,流寇便是今夜入京跑去了東長安街那一塊兒,闖入了一位大臣家中,五城兵馬司的人酒後誤事,釀造了血案。


    但這一世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都撤換掉了,不再是跟永恩伯府勾結的那一群貪官汙吏,這件血案應當不會再發生。


    沈清月正想問顧淮,五城兵馬司都換了誰做指揮使,福臨匆匆忙忙趕來,在簾子外麵道:「爺,有急事,」


    顧淮道:「進來。」


    福臨一臉焦急,低聲道:「爺,宮裏有消息傳來,說、說皇上昏迷、有一撮韃靼往京中來了,人數不明。還有從之前混進京的一個流寇,是、是混進顧家商隊進京的。」


    顧淮和沈清月皆是一愣,怎麽會跟顧家牽扯上關係!


    顧淮問福臨:「流寇的事,哪裏來的消息?」


    「五城兵馬司裏來的,確信無疑。」


    沈清月聽到這話,對五城兵馬司的人,更放心了一些,但是奇怪了,顧家怎麽這麽快就跟五城兵馬司新的指揮使有了這般密切的往來?


    顧淮揮揮手,讓福臨下去,道:「我一會兒就去。」


    福臨退下後,顧淮便同沈清月解釋道:「五城兵馬司新上任的一個指揮使是永南郡主的兒子。」


    沈清月了然,原來如此,忠勇侯府,還欠著顧家人情呢,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有這層關係在,顧家應該能脫身。


    顧淮又道:「趙家人也關在五城兵馬司裏。」


    「什麽?!」


    沈清月驚問出聲,手裏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稀碎,她皺著眉問道:「趙家的人怎麽會關在五城兵馬司?不應該是關在吏部或者大理寺嗎?」


    顧淮不解沈清月的反應,道:「吏部和大理寺關不下了,我就想法子把他們關去了五城兵馬司裏。永恩伯府之前因為永南郡主送的鐲子的事兒,似乎得罪了永南郡主,也讓永南郡主瞧出一些永恩伯府的端倪,對永恩伯府的人有了提防之心。加上你上次幫顧家賣了麻布給忠勇侯府,他們肯定要還咱們人情。將趙家的人關在這裏,最安全。永恩伯府的手,絕對插不進去。」


    沈清月混亂腦子頓時捋清楚了一條線,皇帝昏迷,極有可能發生宮變,韃靼正好今夜入京,流寇進京闖入的地方是東長安街附近,而五城兵馬司的幕署,就在東長安街上!


    難怪流寇要殺大臣,附近發生了那麽重要的案件,五城兵馬司的人,能不趕去救援?他們今晚是要聲東擊西到五城兵馬司裏劫獄!


    她看了看更漏,已經亥時中了,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子時初,流寇快要去長安街了!


    沈清月盯著更漏一動不動,掌心直冒冷汗,她不知道前世劫獄成功沒有,若成功了,趙家人該逃脫升天,換個身份,又能好好地活下去……若沒有趙家指認,永恩伯府這一世又正好撞上韃靼大舉進攻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也可以逍遙法外了?


    顧淮已經起身準備要走了,他看著抿緊唇呆的沈清月,問道:「夫人,怎麽了?」


    沈清月怔怔迴神,哽著說不出話來,她死死地攥著帕子,脫口而出:「永恩伯府今夜要劫獄!」


    顧淮腳步頓住,皺眉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沈清月答不上來,因為她早就知道流寇要在哪裏、做什麽事!可是隻有她知道!


    她該怎麽說……怎麽跟顧淮說……


    顧淮摸了摸沈清月冒冷汗的額頭,道:「怎麽了這是?額頭怎麽這麽涼?怎麽了清月?你怎麽……」


    怎麽眼眶突然紅了。


    沈清月這一世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深的傷疤,少不更事,嫁了張軒德那樣的狗男人,親妹妹勾引了姐夫,她則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家裏。


    真蠢啊,她簡直不堪迴首的前生,要不是她記憶猶新,如何敢信,前一世她能過成那樣子。


    沈清月抬頭看著顧淮,雙眸泛著淚光,難以啟齒。


    妾有一夢,夢中受辱七年,生不如死,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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