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旭吃了一塊魚籽就匆匆忙忙地迴家了,張奶奶碗裏倒是還有不少,但是他可不敢去挾。


    這頓晚飯雖然熱熱鬧鬧的,但是大家吃得並不怎麽開心,自己主動請人吃菜是一迴事,被逼著請人吃菜又是另一迴事。


    晚上朱平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也睡不著,眉頭緊鎖成了一個“川”字,因為他老是在想那幾個孩子的事,一開始他以為是有人刻意訓練他們去偷東西。後來才知道他們隻是為了能夠填飽肚子。


    朱平很想竭盡全力地幫助他們,讓他們徹底擺脫現在的艱難困境,可是又不能以單純贈予的方式一直接濟他們。想了好久之後,朱平最終決定給他們找個力所能及的事做,讓他們用辛勤的勞動來換取食物。


    次日,朱平來到廠裏,還沒有開始幹活呢,廣播裏就傳來了播音員那清脆響亮的聲音。她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讓文化水平本來就不高的工人們,聽得如墜雲霧之中,糊裏糊塗。


    其他人都是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懂,但是朱平卻聽懂了,大概的意思就是,工廠將雷厲風行地實行公私合營,同時正式更名為紅星軋鋼廠。


    廠裏原來的股東們個個滿臉無奈與不舍,神情落寞地離開工廠,從此便隻有看的份,倒是會一直擁有分紅權。


    廠裏的工人除了工作對象發生了改變,其他倒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不過對他們來說倒也有一個令人振奮不已的好消息,那就是在九月奮的時候,將增加一次技能等級考試。


    技能等級一旦成功地得到了提升,那麽就有了大幅加工資的寶貴機會。


    廠裏的股東們懷著滿心的不甘與失落黯然離開之後,楊副廠長終於如願以償地正式被扶正了,同時還來了一個叫李新民的副廠長,據說他是從冶金部調下來的。


    這個李副廠長,朱平看電視劇的時候對他還是有一些深刻的印象的。他那賊溜溜的眼睛裏總是透著令人厭惡的好色光芒,嘴角時不時還會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還喜歡耍一些令人不齒的小心機。


    不過這些紛紛擾擾都跟朱平沒有任何的關係,他可是槍械研究所的人,在這裏應該也待不了太久。


    下午時分,基本上沒什麽人專心幹活,都是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滔滔不絕地討論公司合營之後的種種事宜。


    對所有工人來說,工廠實行公私合營可是件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天大的好事,因為從今天開始,他們不再是在為唯利是圖的資本家工作了,而是在為偉大的國家地工作。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自豪與興奮的燦爛神情,仿佛迎來了新生,這一刻,他們感覺離黨旗更加的近了。


    下班之後,朱平沒有像往常一樣迴四合院,而是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的來到了昨天那幾個小佛爺的簡陋住處。


    朱平絞盡腦汁地想到如何任用他們,黃三的人不是不擅長調查跟蹤人嗎?他們這幾個機靈的半大小子應該沒問題。


    朱平提著兩條肥美鮮活的鯽魚來到他們院子,輕輕緩緩地推開門,隻見他們正在院子裏熱火朝天地蒸饅頭,燒火的正是滿臉烏黑的小七。三個最小的孩子蹲在他的旁邊,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著灶裏熊熊燃燒的火。


    小七臉上黑乎乎的一片,像是塗了一層墨,頭發還被燒了一撮,看起來狼狽不堪。


    朱平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很想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來,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笑不出來。


    在後世,十一二歲的孩子還在上小學呢,別說自己做飯吃,就算讓他們吃點東西,還得想方設法做出各式各樣的新奇口味,他們才肯吃。


    最先發現朱平進阮的是小七,可能是因為之前手臂被卸過的緣故,所以他一看到朱平,臉上瞬間浮現出了高度警惕的神色,眼裏瞬間充滿了深深的敵意,手裏緊緊握著那根粗實的棍子,身體繃得直直的,愣愣地站在那裏,做出了一副嚴陣以待、準備打人的兇猛動作。


    “傻看什麽?趕緊過去拿個盆過來,記得在裏麵再放點清水。”朱平看到了小七還是有點怕自己,就立馬皺著眉頭,神色嚴肅地指使他說道。


    “我去。”那個頭發亂糟糟的小女孩,一看到朱平手裏肥美的魚,眼睛瞬間亮得如同璀璨的星辰,立馬轉身就往屋裏飛奔而去,腳下生風,如同一隻歡快的小鹿。


    不一會兒,她端了個略顯破舊的盆出來,腳步匆匆,盆裏的水隨著她的跑動一路顛簸,一邊走一邊往外灑,盆裏原本就不多的水,就變得更加少了。


    朱平把兩條還在奮力掙紮著的魚,先是小心翼翼的放進了盆裏,然後抬眼看向小七問道:“你大師兄怎麽不在?”


    “他們剛剛出去了,大哥哥,這些魚是送給我們吃的嗎?”小女孩緊緊盯著水盆裏兩條活蹦亂跳的鯽魚,眼睛亮晶晶的,滿含期待地說道。


    “是的。”朱平臉上洋溢著溫和的笑容,輕柔地在她的頭上摸了摸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九。”小九看都沒有看朱平一眼,而是全神貫注地用手不停地逗弄著那兩條魚,臉上綻放著歡喜的笑容。


    “小七?小九。那小八是哪一個?”朱平滿臉好奇,眉頭微微皺起問道。


    “小八,我們沒有小八呀。”小女孩抬起頭望著朱平,一臉的茫然不解說道,“七哥叫小七,我叫小九,他叫初十,小的那個叫十一。”小女孩歪著腦袋想了想之後,認認真真地跟朱平一一介紹著。


    “這名字是誰給你們起的?”


    “我的名字是師父起的,他們三個是大師兄收留的,所以名字也是大師兄起。”小七看到朱平不是過來找麻煩的之後,臉上的警惕之色才如冰雪般慢慢消散,試探著開始跟他說話。


    朱平點了點頭,他沒有接著去問小八是誰。因為他心裏已經隱隱猜到了,小八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而小七的上麵隻有兩個人,這說明,他們七個人活下來的隻有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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