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有些得意道:「放心,這家人有個把柄捏我手裏,白紙黑字留著呢!月姐兒就是嫁了過去,他們也要聽我的話。月姐兒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輪得到舒家插什麽手?」她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冷冰冰地道:「月姐兒就是個失靈的火銃,誰拿誰倒黴!當年要不是你父親要留她,老三又沒個子嗣,我怎麽會接她迴來,留她在舒家,便是捏著舒家的把柄,你的仕途不知道要比現在順多少。」


    沈世昌沉默著,誰知道舒閣老起起複複好幾次,竟然能坐到閣老的位置。


    老夫人又冷淡地道:「要是以前月姐兒不知事就算了,體麵地將她嫁出去,兩相都好。可她現在恨透了我們。她這個年紀,肯定記仇,你可還記得媒婆在這裏與我們交鋒的一天?月姐兒的樣子多麽的冷血沒有人性,若她將來嫁得好,未必會放過沈家人,她和柳氏多大的過節,即便柳氏跟你和離了,她未必就不恨你,我為了你,為了沈家,背這個刻薄的名聲便背罷!沈家的子孫能好好地光耀門楣,我百年之後,也有臉麵見你們的父親了。」


    老夫人說得冠冕堂皇,她雖知道將沈清月嫁去河間府要被人指責,但她早做了隻悄悄替沈清月操辦婚事的打算,就算京中傳開了,了不得就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而已,她再著媳婦和孫媳婦出麵解釋說是沈清月自己要嫁的。沈清月遠嫁出去,又迴不了京城,不出三五月,誰還記得沈清月怎麽出嫁的?誰又記得沈家老夫人做了什麽事?


    沈世昌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也不想忤逆老夫人,便問道:「明兒那家人就要來納吉了?」


    老夫人鬆了一大口氣,道:「是的。」


    納吉禮一過,婚事便定算下了。


    滿打滿算,從提親到納吉,才三天時間,老夫人下手真是又快又狠,叫人措手不及。


    沈世昌起身道:「兒子告退了。」


    臨近七月,夜晚的風,吹得人有些煩躁。


    永恩伯府,也比往日要鬧騰一些。


    永恩伯夜裏才迴得家,他歡歡喜喜地洗漱了,換了衣裳,叫了管事來問,顧淮接了伯府的帖子之後怎麽說。


    管事忐忑地如實道:「顧大人……似乎、似乎沒有那個意思,小的連大人的麵都沒見上,就被大人的隨從給趕迴來了。」


    永恩伯臉色變得鐵青,他似是不信,咬了咬後牙槽,又問了一遍:「他家裏的仆人把你趕出來的?」


    管事小心翼翼地答話:「是……對方很是敷衍,說大人不在家。都這個點了,大人怎麽也該迴來了,卻沒有派一個人上門傳信,小的估摸著明日也不會來了。」


    若真有意與永恩伯府相交,顧淮怎麽也不敢怠慢伯府到這種地步!


    永恩伯沒有說話,臉色陰沉得能滴水,他揮揮手叫管事下去,隨後便狠狠地砸了一個茶杯。


    管事走後沒多久,永恩伯夫人便來了伯爺的院子,她看著一地狼藉,著丫鬟收拾了,打發了下人出去,探丈夫的口風,謝君嫻和顧淮的婚事,可怎麽樣了,她憂心忡忡道:「妾身聽說,顧狀元郎是不是不情願和咱們家做親?」


    永恩伯黑著臉道:「必然是顧家在背後搗鬼了,否則他會傻到不和咱們親近?」


    永恩伯夫人臉色一僵,追問道:「果真拒絕了咱們?」


    永恩伯道:「還沒明確拒絕,我想明日總是要親自上門打個招唿的,到時候我再探一探他的口風,跟他講一講道理,顧家畢竟隻是商賈之家,他若要走得遠,伯爵府豈不比顧家靠得住?」


    永恩伯夫人臉色還是不大好,她皺著眉道:「嫻姐兒要強,聽說顧狀元郎拒了她,今日一天都沒吃下飯,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妾身怕她門都不敢出了!」


    謝君嫻當然不至於不敢出門,隻是她再見外麵的人,總要裝得辛苦些。


    永恩伯還沒功夫管謝君嫻心情好不好,他隻道:「放心,顧淮初入官場,不敢明晃晃地得罪咱們。等名日便是。」


    永恩伯夫人應了一聲,今夜就在這裏歇下了。


    次日清早,顧淮可沒有叫所有人失望,他雖然照常去衙門裏上值,卻叫福臨請了媒婆替他大張旗鼓地上沈家提親,正好趕在河間府那家秀才上門之前,先見了沈世興。


    狀元郎要娶親的消息不脛而走。


    顧淮在翰林院的時候,中午就有人問他了,可是要去沈家提親,顧淮大大方方說是,並且找上峰告了婚假。


    翰林院和內閣聯係密切,這下子,翰林院和內閣的人都知道顧淮要娶沈家二姑娘,不出半日,六部裏都有不少人知道了。


    沈老夫人和永恩伯府的人完完全全猝不及防。


    永恩伯府的人隻是被感覺打了臉,臉上很掛不住,沈老夫人卻是整個人都懵了——顧狀元郎怎麽會看得上沈家姑娘?又怎麽會看得上沈清月?他是眼睛瞎了嗎!


    顧六首竟來沈家提親了,豈不是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了!


    老夫人心裏登時想到了她被千夫所指的畫麵……沒有人不怕罵的,至少她是怕的。


    她慌慌張張地著人把沈世興叫過來,又令人趕緊去把其他幾個兒子也都叫迴來。


    沈世興點卯了就迴來接待福臨,他得知顧淮提親,喜得雙腳恨不能飄行,便是老夫人叫他,他也不怕了,挺著腰板就去了。


    沈世興一進永寧堂,行過禮,二話不說,就道:「母親,顧狀元派人來提親了。兒子現在替月姐兒找到一門好親事了,河間府那邊的,兒子還是那個態度,兒子絕不會把月姐兒嫁那麽遠。便是父親牌位前,兒子也還是這句話。父親臨走前交代過的,要兒子好好待月姐兒,兒子以前糊塗……現在年紀大了,身邊難得有月姐兒這個可心的女兒,也隻剩她這個貼心的女兒了。河間府的那門親事太差,兒子沒法同意。納吉禮我依舊不會出麵的!」


    老夫人攥緊了帕子,麵色青紫,她腦海裏全部都是沈清月在這個廳裏和他們對質的時候的畫麵,她的沉著冷靜和冷漠無情,還有她老辣的手段,那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做得出來的事嗎?!


    沈清月恨她,也恨沈家,她嫁給顧淮,後患無窮!


    她不允許她在掌控不了的事情再次發生!


    老夫人聲音尖利可怖:「推了!給我趕緊推了!就說已經給月姐兒定了親,不能再受狀元郎的好意。他若是喜歡沈家的姑娘,還有妍姐兒,還有慧姐兒,就不能是月姐兒!」


    沈世興震驚地看著老夫人。


    他母親瘋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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