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隻是她空有名聲,出身不高,又是個沒有母親的閨閣女子,要想指望著父親替她挑個人品好又合適的夫婿,實在不容易。她自己籌謀過一次,也無疾而終。放眼望去,熟識的親友家中,能夠托付的郎君,竟然沒有一個。


    她也沒想到老夫人會這麽心狠手辣、不要臉皮,竟敢將她許配給這樣的人家,此事若傳出去了,老夫人刻薄的名聲是坐定了!


    老夫人好像也不懼怕她的外祖家了,否則也不敢直接釜底抽薪,讓人措手不及。


    難道她外祖家出了什麽事不成?!


    亦或是她一開始就猜錯了,她的外祖家隻是羅媽媽舊主之友,也許比沈家好一些,但是與正六品禮部儀製清吏司主事官職差不了多少,並非胡掌櫃之主子,和周學謙說的戶部四品以上的大員,沒有半點關係。而沈家一直顧及她的顏麵,大抵是因為當年之事有虧,又或許有別的內情,如今老夫人恨極了她,鐵了心要撕破臉皮,便敢如畜生所為,將她嫁去這樣的人家!


    沈清月越想越覺得頭皮發冷,她雙足如灌了鉛,兩手亦發了冷汗,茫茫天地,煢煢孑立,踽踽獨行,無所可依……人世是地獄一樣的試煉場,難怪佛說,人生來便是受苦,佛祖誠心不欺我!


    方氏急得直掉眼淚,她摟著沈清月安撫道:「月姐兒你先別怕,我早讓你伯父替你相看,但風評好,潔身自好、未來可期的郎君真的難找,眼下隻能委屈你一些,下嫁一戶人家,雖然郎君出身不好,但為人憨厚實在。你現在先聽我的,手書一封,寫給真定陳家,我畢竟是沈家媳婦,不便朝陳家開口。你親自求陳家幫個忙,有他們開口,老夫人必要忌憚幾分,若能拖延一二,我與你伯父,一定竭力替你定下這門親事。」


    沈清月腦子裏亂過後,漸漸冷靜下來,她攥著冰冷的手掌心,問方氏:「真定陳家?哪個陳家?我怎麽從未聽說過?」


    方氏欲言又止,眼神閃動片刻,才道:「是、是你父親從前讀書借住的地方。此、此事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我也不知當年內情,不便與你多說,你且快聽我的,寫信給真定陳家,我著人快馬加鞭三天內給你送出去,你的婚事便還有迴旋餘地,否則木已成舟,你這輩子就毀了!」


    方氏拽著沈清月走到書桌旁,催著她快寫。


    沈清月頓時明白了方氏的意思,當年沈世興與她生母之事能善了,必是真定陳家在其中斡旋。


    若真有老太爺故交陳家當年在其中調停,便更說得通老夫人從前為何不敢縱容柳氏侵吞她的嫁妝,想來原先還是看在老太爺的麵子上,要些臉皮的。


    隻是現在老夫人臉也不要了。


    方氏眼下的意思,便是要她請陳家替她聯係上她的外祖家,請她外祖家出麵,阻止這門婚事。


    可她今日下午就是要去見外祖家,若外祖家真出了什麽事,便是寫信給真定陳家,也於事無補。


    沈清月握住方氏的手腕,鎮定道:「伯母,不必了。」


    方氏一臉茫然,道:「什、什麽?什麽不必?」


    沈清月歎了口氣,道:「不必寫信去陳家了,老夫人敢這麽做,必然是不怕了……我另有法子,您先迴去,若命該如此,隻能算我……算我這輩子命不好。」


    方氏不知道沈清月要做什麽,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子,道:「孩子,你可別犯傻!此事關乎你終身前途啊!」


    沈清月扯了個笑容出來,道:「您放心,我不會做什麽傻事,我要出去一趟,勞煩二伯母替我遮掩一二,天黑之前,我一定好好兒地迴來。」


    方氏與沈清月對視了好一會子,捧著沈清月冰涼的雙手,點著頭道:「好,好,好。你去,等你迴來,正好你伯父也該迴來了,此事肯定可解。」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拜過方氏,隻領著春葉一個人出了門。


    現在還不到中午,沈清月和羅媽媽約的時間是下午,她坐在馬車上,摸了摸自己一頭烏黑的頭發,若是絞光了,著實覺得有些可惜……隻是頭發和嫁人比起來,做個光頭尼姑,委實算不得什麽。


    沈清月到了顧家酒樓的時候,顧淮還沒來。


    顧淮從舒閣老這邊離開之後,以最快地速度趕去見沈清月。


    他過了第一關了,若沈清月再允了,婚事事便可成了。


    顧淮終於到了顧家的酒樓,他從後門進去,福臨守著裏邊,悄聲稟了他,道:「爺,姑娘來了,在‘浣溪沙’裏。趙建安的外室也被壓去衙門裏了。」


    萬事俱備。


    「知道了。你一會子就在樓梯口守著。」


    「小的知道。」


    顧淮吩咐完,直奔二樓雅間浣溪沙。


    雅間裏,沈清月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獨自坐在雅間窗邊,等顧淮過來。


    顧淮推門而入,隔著屏風,瞧見一抹倩麗的身影,他駐足,多看了一會子,才走進去。


    沈清月轉身站起來,與顧淮隔著鴛鴦戲水的屏風兩兩相望。


    顧淮繞過屏風,隻見了沈清月一人孤孤單單地站在窗前,秀眉蹙著,隱隱帶愁,一雙明亮的眸,閃著微光,有些孤弱的意味,他捏著拳頭,沒敢再看下去,便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淡聲道:「我隻帶了一個丫鬟出門,讓丫鬟支開車夫去了。我出門不易,先生最好長話短說。」


    顧淮知道沈清月還要去見舒閣老,也沒有故意拖延時間的打算,他走到屏風後的桌子前,道:「坐下說罷。」


    沈清月撩著裙子坐下,看著顧淮,問道:「先生上次說,趙家郎君有外室,到底是怎麽迴事?」


    顧淮也不故意吊胃口,便直接道:「他每次來隆福寺,都與門口賣香的婦人接頭,待進了隆福寺一座偏殿裏,那婦人便會繞去隆福寺後邊的巷子裏,到他外室家裏報信。趙建安則從偏殿進去,貼著牆從幾個寶殿的後門走,走到隆福寺側門溜出去,七彎八繞,小心謹慎,你一個閨閣女子,根本追不上他。」


    要不是福臨有些拳腳功夫和跑江湖的經驗,自然也跟不上。


    沈清月若有所思,趙建安心思果真深沉,照他這樣的走法,她和羅媽媽跟十次都跟不上,跟別談直接抓住把柄。


    她抬頭瞧著顧淮,有些審視的意味,道:「顧先生,你為何會去查趙家郎君的事?他的事,與你有什麽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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