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大怒,奮起餘力,舞動雙刀,左劈右砍,衝殺出一條血路,迴頭道:“溫赤,隨我來!”然而,溫赤長於箭術,兵器不如李敢,被匈奴圍得死死的,左衝右突,哪裏出得去?李敢無奈,迴馬殺過來,救出溫赤,兩人並馬衝殺,殺了一層,又來一層,哪裏殺得盡?李敢知道這次兇多吉少,高聲叫道:“吳猛哥哥,你等著我,弟弟今天來找你了!”說完,舞動玄鐵刀,一刀又一刀劈向匈奴,隻盼多殺得一名匈奴。萬分危急時,一彪軍殺到,當頭一人,便是耿恭,舞動長槍,左點右挑,紛紛揚揚,如同梨花萬朵,多名匈奴掉落馬下。耿恭救出李敢、溫赤,並不戀戰,迴馬便走,匈奴也不追趕,隻在身後不斷放箭。


    漢兵且擋且退,多人中箭,掉落馬下。突然一箭,斜裏飛來,直奔溫赤。溫赤被匈奴砍了七八刀,血流不止,極其虛弱,勉強坐在馬上,但他眼睛仍然靈敏,眼睜睜望著那箭一路奔來,卻無力閃躲,也無法格開,隻好大喊一聲:“救我!”話音剛落,箭已奔到,直透胸口!溫赤一個倒栽蔥,掉到馬下。李敢大驚,慌忙跳下馬,抱起溫赤,放在馬上,哭喊道:“溫赤,溫赤,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是我害了你啊……”然而,溫赤永遠閉上了眼睛,一個善於用箭的人,到頭來卻死在了箭下!


    耿恭救出李敢,迴到營內,大發雷霆,咆哮道:“來人,將李敢拖下去砍了!”李敢聳拉著腦袋,不敢作聲。範羌、高遠、張封等人紛紛向前,求情道:“耿將軍,現在是用人的時候,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李敢勇猛,向無大錯,隻是粗魯,這次違反將令,念他首犯,饒他一死,將功補過!”耿恭仍然怒氣衝衝:“李敢,你說,是不是你唆使溫赤出城的?”李敢點點頭。


    “哪有何話好說?你看你,出城一戰,枉死了溫赤!”耿恭眼淚不由得墜落下來:“溫赤是烏孫上將,驍英善戰,滿腔忠義,危難時候,隨我東征西討,戰功赫赫,現在卻因為你,命喪他鄉!你叫我怎麽向烏孫國主元星子交待?還有,因為救你,又折損了幾十名士兵,李敢,你說,以你一命,抵這幾十條命,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李敢眼淚縱橫,嘶聲道:“大哥,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我知道錯了。”耿恭心一橫,手一揮,道:“推出去,砍了!”上來幾個漢兵,推著李敢往外走。範羌等人愣住了,不知如何勸阻。高鋒一直在旁默不作聲,這時上前,道:“耿將軍,你忘了吳猛嗎?他帶三百兵,救援車師,明知是死地,卻毅然前往!李敢一直追隨吳猛,與吳猛情逾兄弟,吳猛救援車師前,沒有提任何要求,隻是囑托將軍好好照看李敢,現在你殺了李敢,怎麽對得起吳猛?”耿恭一愣,是啊,吳猛之死,令他傷心、愧疚萬分!十萬匈奴圍車師,吳猛帶三百兵去救,這該有多大的勇氣!殺了李敢,如何向吳猛交待?耿恭怔了一會兒,有氣無力道:“放了他。李敢,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來人,打三十大板!”立時撲上幾名漢兵,按住李敢,按在地上,劈劈啪啪,一頓板子。李敢咬住牙,半聲不吭。三十大板一下子打完,李敢的屁股早開了花。耿恭冷冷道:“這還沒完,罰你挖井三天!現在就去!”李敢默不作聲,一蹶一拐,往井走去。李敢在井裏挖了一夜,十分辛苦,身上刀傷發作,疼痛不已。次日,烈日如火,燒烤著疏勒城。李敢略略休息一下,又獨自去挖井。


    耿恭帶了範羌,到城內巡視。見到處都是饑渴交加的難民,光著身子,藏在樹木叢中。路上的屍體隨處可見,許多房子都是空的,耿恭歎道:“因為我,疏勒百姓竟然遭受這麽大的痛苦,唉,真是罪孽深重啊。”範羌道:“大哥,這也怪不了你,要怪,便是匈奴!我們不守住疏勒,匈奴早就殺光疏勒百姓了。最近軍中馬匹死了不少,馬糞水都沒了,趁著還有幾分氣力,是不是考慮突圍?否則,恐怕全軍都要渴死在這裏了!”耿恭一愣,道:“再堅持堅持吧,或許,上天佑漢,會下一場大雨也不一定!”他抬頭看了看天,見晴空一片,萬裏無雲,知道是自欺欺人,這種天氣,怎麽會下雨呢?


    巡了一圈,耿恭迴城,聽到城牆下,匈奴大聲喧嘩,登城一看,見匈奴提著一桶又一桶的水,正在盡情地喝著,嬉戲著,有匈奴在旁邊大喊:“來啊,出來啊,出了城,這些水,全部是你們的了,為什麽要受這種苦呢?”漢兵舔著幹燥的嘴角,眼巴巴地望著桶裏水。耿恭大怒,取箭在手,“嗖”地一箭,將為頭匈奴射死,匈奴一驚,將木桶裏的水盡皆倒在地上,蒼遑退走。耿恭喚來值班守將張封,責道:“匈奴在城下戲水,明明想瓦解我軍士氣,你為什麽不射死他們?”張封道:“兄弟們焦渴異常,我、我想,他們看到水,或許會不那麽渴了。而且,我、我也想趁他們不注意,奪了那幾桶水,讓兄弟們解解渴!”


    “匈奴敢在城下誇耀,必有準備,那幾桶水,怎麽容易被奪呢?”耿恭說完,便見山下轉過一隊匈奴,有好幾千人,一個個肩背弓、腰懸刀,氣勢洶洶,張封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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