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裏,張閑還在研究銀屍,他不知道,秦子韻發現被騙,也往返追來,這陰錯陽差的,注定是一場糾纏。


    而他趟進了一灘渾水,已經被當成了邪人,李玄玉也正在追他。


    “這練屍全身猶如銀鑄,通體堅固,又有銀的柔軟和韌性,連皮肉裏也滲入了銀,真是玄妙啊,莫非這就是書裏記載的銀屍?”


    他仔細的查看銀屍,用刀劃開一點皮肉,銀與血肉全然融合,不由得讚歎這東西的玄妙,想到了書裏的一些奇聞玄怪的記載。


    練屍是屬於屍術,屍術自古以來就是旁門左道的邪術,因為古人尊重屍體,屍體皆要入土為安,不能對屍體有任何侵犯,所以屍術是禁止的,對屍術的記載也很少。


    不過他看過一本名曰《屍說》的雜記,是一位驗屍官所寫,驗屍官就是俗稱的仵作,為朝廷辦案檢查屍體。


    《屍說》裏記載了很多屍體的知識,另外還有一些關於屍體的奇聞異事,其中就有練屍,大概內容是:


    人死之後,屍體會腐爛,可以通過煉丹術,煉出金丹,屍體服食金丹之後,血肉與金屬融合,可以不腐,長久保存,而有方仙術士利用丹術煉屍,把屍體煉成妖物,銅皮鐵骨,刀槍不入。


    一般練屍有三種,鐵屍,銀屍,金屍,鐵屍就是服食鐵丹,銀屍就是服食銀丹,金屍就是服食金丹,鐵屍全身像鐵一樣僵硬,力大無窮,但動作不靈活,銀屍的軀體略軟,動作靈活,金屍更軟,更靈活,也最為厲害。


    “那天遇到丹陽子,喂屍體吃丹藥,然後給屍體推拿氣血,應該就是服食金丹。”


    張閑想到了丹陽子,他當時還好奇喂給屍體的是什麽,一定就是金丹。


    金丹,此金非彼金,不是黃金的金,而是金屬的金。


    丹術分為煉金與煉藥,煉金都統稱為金丹,金丹的最高造詣就是煉黃金,煉黃金也叫金丹。


    他得到的這具銀鑄的練屍,應該就是銀屍。


    思緒至此,他不由得好奇:“什麽丹術如此神奇,居然可以讓金屬與血肉融合?上古神話裏的大羅金仙,就是服食金丹修練,莫非與這個有關係?”


    “並且這練屍是死人入葬,與活人入葬相對應,皆是活死人術的妙用,這其中的變化,真是玄妙無比。”


    他越看越覺得玄妙,對屍術大感興趣,但他不懂屍術,隻是揣摩了個大概,讓他對活死人術的領悟更加深刻了,至於這練屍是的具體詳細,實在難以知曉,除非找到那群邪人,應該非常精通屍術。


    這會兒,太陽照進了樹林裏,照在銀屍的身上,他清晰的察覺到,銀屍的氣息在減弱。


    “太陽是天地陽氣之根源,屍體屬陰,被陽氣克製,必須找個遮蔽太陽的地方存放銀屍,否則陰魂潰散,這具練屍就徹底死了,不過……”


    這練屍來之不易,通體堅固,力大無窮,帶在身邊可謂是一大戰力,他想留著。


    不過這練屍是枉死之人,死後被練成妖物,魂念裏全是痛苦,死了也不得安寧,按照修行之人的道義,他應該把這練屍超度了,讓死者安息,否則與那些邪人就沒區別了。


    “哎……罷了罷了,還是超度了吧。”


    他歎了歎氣,不由得苦笑,道義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很考驗人心,這練屍也是個可憐人,而他帶著一具屍體,一跳一跳的,還不能見陽光,行事也不方便,丟在野外的話,也擔心鬧出什麽怪事,還是超度了吧。


    他不是迂腐之人,對待屍術,他不認為都是旁門左道的邪派,但他有自己的原則。


    “嗬嗬,我這次是真的要做一迴得道高人了,正好也試一下陰魂術的其它妙用。”


    他淡然一笑,心裏有了決定,念頭通順,他感覺自己的道行又有進步,行事有原則,不為利益所動,心念堅定,這是精神念頭的定力。


    而他學的這一套陰魂術,與其它派係不一樣,追溯起源,沿襲了古巫術的巫禮,不是簡單的施術,還有很多內容和妙用,其中一個就是超度。


    “控魂,起!”


    他低念咒語,手捏劍訣,控製著銀屍躺下,隨即就念起了招魂咒語。


    超度亡魂要先招魂,招魂還要分為兩篇,大招與小招,招魂之後再安魂,意思是把亡魂找迴來,為亡魂送行,長眠安息。


    他平時用的是小招,超度亡魂應該用大招。


    大招咒語的音節響起,猶如一曲古老的巫言歌謠,充滿了古樸滄桑的神秘感,仿佛直達古老人文的源頭,喚起亡魂迴歸始源。


    伴隨著咒語,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銀屍猙獰如惡鬼的麵容緩緩施展,迴到了人形的模樣,能看出是個年輕漢子,而陰屍的怨戾之氣,居然也隨之平複,兇神惡煞的念頭全然轉化為了平靜,猶如從沉淪之中清醒,被喚迴了本心。


    張閑看到了魂念顯形,一個樸實的年輕漢子,向他行禮拜謝。


    “咦?招魂咒還有這功效,可以換迴本心,轉化念頭!”


    他忍不住驚訝,清晰的感受著變化,招魂前,銀屍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兇神惡煞的妖物,招魂後,全然迴到了人的氣息,猶如從妖魔之中招迴了人性。


    “嗬嗬,今後遇到這樣的妖魔,可以用招魂術對付!”


    他不由得笑了,超度這銀屍,讓他對法術的領悟更上一層樓,這也算是好人有好報吧。


    “陰陽有序,死者已矣,該魂歸長眠了。”


    他兩指捏成劍訣,戳破銀屍身上的鎮魂符,魂念已經迴歸本心,沒有鎮魂符的鎮壓,銀屍也沒有任何異狀,就像平靜的睡著了。


    “安魂,起!”


    他咒語一轉,誦念安魂咒,送這銀屍陰陽過界,歸於陰司,從此長眠安息。


    然而張閑不知道,就在他專心超度銀屍的時候,樹林裏一襲素衣的道姑,正站在他後麵他,清靜虛無的氣息,與周圍的一草一木融為一體,一動不動,若有若無,相隔隻有幾丈的距離,張閑卻全然沒有察覺。


    這道姑,儼然就是前來追捕秦子韻的李玄玉,但李玄玉沒想到的是,沒追到秦子韻,卻追到這個少年,這少年應該是那個自稱昆侖山的逍遙子。


    李玄玉原本以為這個逍遙子是跟秦子韻一夥的,想把她引往東邊,卻沒想到在這裏追到,而這逍遙子居然帶著一具銀屍,顯然是秦子韻的,沒想到秦子韻的屍術造詣已經達到如此境界,已經能練出銀屍。


    李玄玉的第一反應是秦子韻往東邊了,兵分兩路,企圖引她追去東邊,卻讓這個逍遙子帶著銀屍往南邊。


    不過走近一看,這逍遙子居然在超度銀屍,莫非不是一夥的?


    不得不說,這事兒很巧合,張閑的原則救了自己一命,若不是正好遇到他在超度,隻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必然要被李玄玉抓到,輕則用刑逼問,難免一番皮肉之苦,重則就是死。


    李玄玉沒有打擾了張閑,隻是站在後麵看著,仔細的觀察張閑的超度法術,心裏不由得驚訝:“這個少年郎的法術,似乎是出自陰陽家!”


    陰陽家的法術很好辨認,風格很明顯,咒語音節都是巫語,古老滄桑,神秘幽冥,追溯上古始原,不過陰陽家已經被剿滅,怎會還有傳承?


    “這少年郎的年齡不大,道行修為精純,心性也不壞,能斷絕貪念,超度銀屍,若是被發現得了陰陽家的傳承,隻怕是在劫難逃。”


    李玄玉起了惻隱之心,當年剿滅陰陽家,此事的幕後牽扯甚深。


    不知不覺,張閑念咒六六三十六遍,徹底超度完了銀屍的陰魂念頭,進入永久的長眠,他站起身來,想去撿點幹柴把這屍體燒了。


    但剛一起身,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公子,你的法術是跟誰學的?”


    “嗯?”


    張閑一愣,背後竟然有人,他趕緊轉身,不由得眼前驚豔,隻見一位身著素衣道袍的女子,身後還背著一個劍匣,雖然頭上戴著青紗垂帽,看不清真實容貌,但一身清淨的氣質,如秋水一般婉柔寧靜,如寒玉一般冰清無塵。


    而女子身後背的劍匣,更為她平添了幾分英姿仙氣,猶如傳說中的劍仙俠女。


    這紅塵俗世,居然有如此出塵的女子,張閑心裏錯愕不已,不由得想起了客棧遇到的那個女妖精,恐怕隻有那樣的妖嬈才能與之相比。


    不過想起那個女妖精,張閑立刻警惕了,這道姑的裝束,與那女妖精如出一轍,皆是身著素衣,頭戴青紗,莫非是這山林裏修練成精的妖怪?


    “仙子有禮了,貧道昆侖山逍遙子,不知道仙子如何稱唿?”


    張閑一手行禮,稱唿對方為仙子,另一手卻摸到了腰間的柴刀。


    “閣山派,上清道,俗名李玄玉。”


    李玄玉也行了一禮,言語清冷簡單,猶如古井無波,當然知道張閑是胡扯的昆侖山,但李玄玉並未在意,行走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化名。


    “哦!你是上清道的仙子啊!”


    聽到這話,張閑不由得驚訝了一聲,其實整個閣山派都是外門弟子,真正的內門是上清道,但嚴格的說來,上清道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個仙人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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