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夥計進了包間,唐牛衝他低聲耳語幾句之後,店夥計又跑了出去。


    此時古真正大吃特吃,那一老一少已然看得傻眼了,心道這是餓死鬼投胎麽?


    店夥計緊走幾步來到桌邊笑道:“我說小古,你的買賣來了,裏邊有桌客人想托你給算算。另外裏麵的爺說了,這桌子菜,就算送給你的。”


    那老頭兒一聽不樂意了:“我說夥計,這是什麽意思?還道我請不起這頓飯嗎?胡鬧,你去告訴裏屋桌的,爺我有的是錢,不用他們付賬!”


    店夥計八麵玲瓏,也知道這老頭兒確實是有幾個錢的,因此也不跟他較勁,誰愛給錢誰給,反正別欠了店裏的就成。


    “得,我不會說話,您包涵!小古,走吧。”


    古真一聽,心裏可樂了,來京城混跡兩年多,還真有人願意找自己算卦,看來自己還算小有名氣了。


    店夥計拽著古真來在包廂之內,古真一進門就楞了:“喲,這不是唐牛兄弟麽?這幾位是……”


    唐牛大笑起身道:“懸堂大哥,別來無恙啊?我今天有點買賣給你做,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想請您給看看運勢。”


    古真拿眼一看兩人,劉玄是眼生的,自己之前絕沒見過,但這個老頭怎麽看著極為眼熟,就這稍一猶豫之間,葛從陽笑道:“怎麽著,你這不會使腥兒的金點【1】,連我都不認識了?”


    古真一聽,趕緊作揖道:“合字兒的,您報個蔓兒吧?”


    葛從陽噗嗤一笑:“我說懸堂,一年前在前門外,你拿著一根蘿卜上我們家換錢,楞說是長白山的老人參,怎麽,這就不認賬啦?”


    “誒喲!!”古真當即哈哈大笑道,“原來是葛爺……”


    笑著一半他又住了:“不對啊,葛爺,您……您怎麽變這麽年輕了?難道是易容不成?”


    葛從陽摸了摸自己的黑胡子,得意道:“懸堂,此事玄妙,不可言,不可言呐!對了,給你介紹,這位是我師尊,就是他老人家要找你算算。”


    古真轉頭看向劉玄,上下打量一番,心中疑惑,這年輕人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怎麽可能會是葛爺的師尊呢?


    不過想歸想,麵兒上可不能露出訝色:“哦,這位……這位先生,不知您要問什麽?我古真算卦可不會阿諛奉承,您若是聽不得實話麽,我看不算也罷。”


    劉玄微微點頭道:“無妨,我就要你算算我是誰,如何?”


    古真一聽,這分明就是難為人,若換做尋常金點,恐怕還難以應付。


    “不知先生八字如何?”


    劉玄搖頭道:“天地洪荒之上,宇內六合之外,古往今來之先,我並無生辰,如何說的?”


    “哦?”古真倆眼猛然一睜,心道這話可太大了,便是神鬼仙佛也不敢如此形容自己,他一個少年怎敢這般托大?


    古真也來了氣:“嗯,既是先生如此說,那我也不敢推辭了,隻是我也有句話想說在前麵。”


    劉玄嗯了一聲道:“但講無妨。”


    古真一甩手中袍袖,拉開條凳就坐在了劉玄對麵:“我若說的準了,先生該如何給這卦資呢?”


    劉玄聞聽一笑:“哦,原來就是此事,這樣吧,你若說的準了,這天下之物任你說出,我都能尋來給你,要是不夠麽……嗯,長生萬載抑或得道歸仙,隻要你想要的,我皆允之!”


    “哈哈哈哈!!!”古真一陣狂笑,“好個長生萬載得道歸仙!我師尊尚且不敢如此狂妄,年輕人,你說此話,可別後悔!”


    劉玄道:“我言既出,絕無反悔!”


    “好!”古真也較上勁了,心道今日非得教訓教訓這個狂妄青年不可,“你坐好了!待本真人一觀!”


    說罷,古真雙腳一晃,將條凳踢到一旁,接著雙手一掐靈訣,一指天一指地,然後雙目微闔,再猛然一睜,兩道光華從眼中射出,將劉玄罩定。


    就在兩道光華剛剛接觸劉玄的瞬間,隻見古真一聲慘叫,噔噔噔連退了七八步,後背咣一聲撞在牆上,雙眼淌血,接著‘噗’一聲,一口鮮血衝喉而出。


    古真全身哆嗦,雙目看著劉玄如見鬼神,嘴唇相碰,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一幕可嚇壞了唐牛和葛從陽,兩人趕忙起身來到古真身邊相攙。


    “懸堂大哥,你……你這是怎麽了?”唐牛急問道。


    古真一把將兩人掙開,自己跌跌撞撞跑到劉玄麵前,噗通一聲跪倒施以大禮道:“小子古真……不知……不知上仙臨凡……多有冒犯……請上仙……請上仙饒命……饒命!!!”


    一旁的唐牛看得有些發傻,倒是葛從陽還算鎮靜,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劉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你一介凡人,能練成這‘仙瞳窺天’之術,看來沈桂待你不薄,起來吧,你可看出什麽了?”


    古真聞聽驚道:“上仙……上仙也知這‘仙瞳窺天’之術?是……是了……我師尊曾道,這門功法乃是仙術,上仙既是仙人之流,當然……當然會知道。小子看出……看出……看出……上仙乃是……噗!!!”


    話還沒說完,便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古真捂住自己胸口,麵容驚恐道:“難道……難道……難道我已觸了天機不成?噗!!!!”


    第三口血噴出,古真堆萎在地,看著劉玄全身顫抖。


    葛從陽一看,趕忙走到劉玄身邊說道:“師尊!古真他……他並非惡人,求師尊救他一救吧!”


    唐牛也過來說道:“大哥……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劉玄輕輕點點頭道:“古真,你並非觸了天機,因為我並不在天道管轄之內,而你卻在其中,此番窺探我,乃是想強行突破天道桎楛,以你目前的能耐,還無法做到,因此才連吐三口鮮血。”


    古真這才恍然,但心中卻更是驚恐,原來沈桂教他這窺天術,慢說是凡人,便是尋常仙佛鬼怪,看也就看了,無關天機限製。而且沈桂也跟他說過,這世間有幾種人是看不得的,一是位列仙班的真仙,二是頓悟成佛的和尚,三則是攪鬧乾坤的大妖,若強行去觀其氣數的話,那必受天道反噬。但沈桂話裏話外也沒說過,這反噬的後果竟會如此嚴重,三口鮮血噴出,幾乎將古真全身道行散了個幹淨,這三十幾年的苦修,可就全完了。如今這少年言道自己不在天道管轄,那豈不是比真仙真佛、猛鬼大妖還要恐怖嗎?


    想到此處,古真慘笑一聲道:“小子……小子知錯了,上仙,如今小子一身道行皆毀,哎……”


    劉玄看了看他,突然笑道:“你可願在我麾下聽用麽?”


    古真聞聽一愣:“您……您說什麽?在您麾下聽用?可是……可是我現在與凡人無異……”


    劉玄嗤笑道:“你隻說願意還是不願意,就你身上那點修為,有沒有的,不吃勁。”


    古真想了想道:“上仙,我定是願意的,可如今我功力一散,手不能提,肩不能擔,不知還能做什麽……”


    劉玄嗯了一聲道:“之前我曾說過,你若看得準了,便可以提出要求,剛才你所觀雖然隻有冰山之一角,滄海之一粟,但也算是看見了,因此,還不說出你想要什麽麽?”


    古真又是一愣,半晌沒反應過來,一旁的葛從陽可急了,一巴掌扇在古真後腦勺上:“我的小祖宗,這你還不明白嗎?趕快向我師尊求道啊!!!”


    “啊!”古真這才幡然醒悟,當即掙紮起身,整了整衣冠再次跪倒叩首道,“上仙,小子古真古懸堂,願隨上仙左右,求得大道真法,此生,無憾矣!!!”


    劉玄微笑點頭道:“好,葛從陽先你入門,你叫他師哥,今後你便是我第二個記名的弟子,從此修行,不得懈怠。”


    古真恭恭敬敬三拜九叩:“師尊在上,弟子古懸堂叩首!”接著又轉過身來,給葛從陽磕頭道:“師哥在上,請受我一拜!”


    劉玄道:“古真,我有幾句話要說,從陽,你也一起聽了。”


    “是,師尊!”兩人同時跪倒聽訓,唐牛在一邊尷尬的要死,出去也不是,呆著也不是,這個難受就別提了。


    劉玄也不理他,但也並不忌諱,仍是開口道:“既隨我左右,你們的因果便發生了劇變,自此刻起,你們已然不受此界天道所束縛,這天地間,除我之外,並無人能左右你等生死,包括這漫天的仙佛鬼妖亦是如此,因此你們記住了,不許敬仙佛,不許參鬼神,除我之外,決不可跪拜他人,記住了麽?”


    葛從陽口稱尊法旨,但是古真卻有些為難:“師尊,旁的我明白了,可是我之前那師尊,畢竟養育我三十載,與父母無異,將來若是再見他老人家,我……我怎能不跪呢?”


    劉玄搖搖頭道:“沈桂可曾說過收你為徒之言麽?”


    古真搖頭道:“那倒是沒有,但是……”


    劉玄擺手道:“將來沈桂見你,亦要磕頭跪拜,此事不要再說了,之後你自會知曉。”


    “啊……”古真聞聽心中一驚,但也不敢再問了。


    唐牛道:“大哥,您這……要不我也拜您為師得了……”


    劉玄笑道:“唐牛原非牛,道在牛中求!你若參透了這句話,便可拜我為師了。”


    唐牛口中咕噥著將這句話牢記在心,左右想了半天也沒頭緒,最後所幸不想了,仰脖喝了三杯酒道:“大哥,您故事也聽了,徒弟也收了,咱們撤吧?這都快12點了,明天咱們還有項目呢。”


    劉玄點點頭道:“好吧,懸堂和從陽隨我走,子時陰陽二氣交匯,正是修行的好時機。”


    “得嘞!”


    唐牛找來店夥計,刷微信付了帳,然後一行四人離開了劉家大院。


    …………


    ……


    注釋:


    【1】不會使腥兒的金點:江湖有‘風’‘馬’‘雁’‘雀’四大門,又有‘金’‘皮’‘彩’‘掛’‘評’‘團’‘調’‘柳’八小門,另有兩隻偏門,為‘窮家門’和‘騙術門’。這金點便是江湖中算卦相麵之人的總稱,屬八小門之列。


    腥兒:江湖調侃兒中,管說真話叫做‘尖綱’,說瞎話叫做‘腥綱’。


    因此這句話翻譯過來便是:不會說瞎話兒的算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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