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雲與漠北的邊界其實很明顯。


    兩國邊境,立了一片汪洋似的鳳凰木林。


    紅綠金黃,好似仙境。


    那鳳凰木林如同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將漠北的風沙全部阻隔在外,不得進入潯陽城半分。


    是以,在曜雲邊境,站在潯陽城樓上,便能看到獨特的奇觀。


    ——遠處望去,是一望無垠的大漠沙海,可近了,穿過一片山海似的鳳凰木林,便能見到千畝良田,生機盎然。


    遠處黃沙肆虐唿嘯,危機四伏,可近處卻是百姓安居,順遂康健。


    凡是到過潯陽的旅人,站在城頭看到那般景象,都不會說出“長安王兇暴無常,昏庸無度”的話來。


    鳳凰木的特性又十分奇怪,分明能夠在惡劣的沙漠中紮根生長,但隻要離開了潯陽區域,便會迅速枯萎衰敗,就連那枝葉都會泛黃幹枯。


    傳聞,鳳凰木乃是神木,焚燒枝葉樹杆,便能引來鳳凰盤旋,久飛不散。


    此時,潯陽城最高處,一男子坐著武侯車,衣帶隨風翻飛。


    男人麵容清雋,眼眸澄澈清冷,鼻梁高挺,五官精致。


    他的睫毛很長,飛沙走石,似皆不入他眉眼。


    宴唐穿了一身墨綠長袍,聽到身後傳來的響動,他輕笑一聲,指骨輕叩憑幾。


    “我們之前見過的。”宴唐語氣清潤儒雅,是對身後的來人說的。


    來人默然不語,隻是抬步走到宴唐身邊,一襲青竹長衫,腰間束了一條青白長穗絲絛,那晶瑩的玉墜落下,刻了一個“宮”字。


    風沙吹過宮溪山的臉,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武侯車上的宴唐。


    宴唐看向遠方,依舊隻是笑著。


    “司徒大人記性真好。”宮溪山輕笑道。


    宴唐的嘴角也帶著清淺的笑意:“跟在殿下身邊多年,一眼記住見過的人,也算是本能了吧。”


    宮溪山睫毛顫了顫,風聲唿嘯,將他的聲音衝散得都不夠真切。


    “可是,她不記得了。”


    或者說,就連宮溪山自己,都要忘記了。


    極目遠眺,宴唐眯了眯眼,稍稍抬手。


    一隻白鴿便精準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之上,撲騰了兩下翅膀,便不動了。


    宴唐抽出鴿子爪子上的紙條,展開來看。


    看到信紙上的內容,宴唐輕笑一聲,眉眼都溫柔了幾分。


    “在下想問宮先生,”宴唐收起紙條,轉而看向一旁的宮溪山,“您會死於您的蠱毒麽?”


    宮溪山眼皮跳了跳,他看著宴唐,總覺得這位運籌帷幄的司徒大人風姿,與那位長安王相近。


    宮溪山沉默。


    宴唐低頭輕笑一聲,他手中把玩著那張字條,卻是溫和又認真地抬眸,對上宮溪山的眼。


    “我不會讓您死的,宮先生。”


    宮溪山愣怔一瞬,眉頭皺了皺:“你……如何幫我?”


    宴唐略微思考一番,隨即又笑道:“不,是在下知道,您不會死的。”


    宮溪山眼中的疑惑更深:“你因何得知?”


    “殿下身上,背負了許多條人命,”提到秦不聞,宴唐的眉眼都溫和下來,嘴角的笑意淺淡,“殿下不想有人再因她喪命。”


    “所以宮溪山,你不會死,也不能死。”


    風烈了些。


    宴唐猛地低頭,劇烈咳嗽幾聲。


    宮溪山擰眉上前,奪過宴唐的手腕,替他診脈。


    半晌,宮溪山眉頭皺得更深:“司徒大人,您現在的身體,似乎沒資格說這種話!”


    ——分明他自己的身體,都已經……


    宴唐咳嗽得臉都漲紅,他劇烈唿吸著,眼尾也染了紅暈。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咳嗽聲才漸漸緩和下來。


    他拿出方帕,又矜貴地擦去嘴角血漬,笑得泰然自若:“殿下騙過我幾迴。”


    “我再騙她最後一次,就當扯平了。”


    “殿下心軟,不會同我計較的。”


    說完,宴唐沒再去看宮溪山的神情,隻是轉移了話題。


    “殿下來信了,需要在下協助,先告辭了。”


    --


    漠北都城,普斯艾度。


    宮中傳來了消息,耶律啟明的境況很不好,可能要撐不住了。


    如今宋雲澤藏匿在漠北中,如果秦不聞貿然行動,宋雲澤肯定會有所察覺。


    借著商人的身份,秦不聞也出去查探過幾次。


    漠北的子民對於祭神典儀,有著絕對的崇敬與信服。


    每年的祭神典儀上,漠北子民都會跪拜於都城中央的那尊巨大的鷹神像麵前,聽著君王的祈禱祝頌,感恩神明賜予生命。


    ——這一點倒是可以利用起來。


    兩日的時間,秦不聞一直保持與耶律堯和雲和月的通信,耶律堯的親衛篩查出一些細作,但即便是這樣,親兵也不能完全相信。


    也就是說,除了雲和月和秦不聞,耶律堯如今無人可用。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秦不聞都快氣笑了。


    ——她萬萬沒想到,來一趟漠北,結果成為耶律堯唯二能用上的“親兵”了。


    又過了兩天,皇宮內已經越來越亂了。


    不知是誰放出消息,說君王耶律啟明病危,已經活不過明日了。


    此傳言一出,局勢動蕩,漠北百姓惴惴不安,皇宮中也亂作一團!


    聽說,耶律堯與耶律禹都跪在了寢殿之外,君王耶律啟明卻誰都不肯召見,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耶律禹明顯已經按捺不住了,無數官兵將耶律啟明的寢殿包圍,對這個“君主之位”誌在必得。


    那一晚,月色如血,風聲鶴唳。


    各股勢力蠢蠢欲動,伺機窺探,都等待著那個即將崩塌的節點。


    可就在這時,夜空中一陣盤旋的鷹唳聲響起!


    如同一道驚雷,將那劍拔弩張的局勢,推至高潮!


    這一夜,漠北子民皆未眠,鷹唳聲起初隻是一道,緊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抬眼間的功夫,無數鷹隼雄鷹盤旋於皇宮高處,久久不肯離去!


    “鷹神!是鷹神!”


    “鷹神怒意消散!可以舉行祭神典儀了!”


    “鷹神來了!是鷹神來了!!”


    寂寥緊張的夜空,無數漠北子民齊齊跪地,朝著皇宮方向俯首跪拜,高唿鷹神!


    也就是在雄鷹到來不久,那原本熄滅的皇宮燭火再次亮起,將整個夜空映照得恍若白晝。


    有百姓指著皇宮高處:“祭神典儀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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