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聞迴文淵閣的時候,臨近傍晚。


    落日的餘暉走街串巷,灑落在每個行人的肩頭。


    秦不聞戴了淺色的帷帽,那帷帽上便也鍍了一層橙紅的霞光。


    迴來的路上,秦不聞的腦海中一直閃過小魚的淚臉。


    “小魚知道,師父的病很嚴重……”


    “娘親,師父會死嗎?”


    “……”


    其實秦不聞不知道。


    季君皎信上說,宮溪山的病並非走投無路,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分明是無藥可醫的。


    大概是因為季君皎緩解的藥有些藥效,宮溪山的臉色看上去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秦不聞更擔心,這樣的“好轉”,就好似曇花一現,迴光返照。


    “哥哥!等等我!”


    長安街上,有一對兄妹小跑著,哥哥手上拿著風車跑在前麵,妹妹在後麵緊追不舍。


    秦不聞看著溫馨的兩人,不覺勾了勾唇。


    那對兄妹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向著夕陽的方向跑去。


    夕陽下,有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因為逆著光,所以看不清容貌。


    他並未避開跑上去的哥哥,那哥哥一直笑著看身後的妹妹,並未注意前麵的黑衣男子,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他身上。


    “哎呦!”


    哥哥年紀不算大,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手上的風車也摔爛了。


    妹妹追上來,急忙來到哥哥身邊:“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哥哥扶著屁股站起來,牽著妹妹的手,向麵前的黑袍男子道歉:“哥哥對不起,是我沒看路。”


    那黑袍男子卻沉默不語。


    遠處的秦不聞,一眼看到了男人藏在袖間的匕首!


    不好!


    秦不聞撿起手邊石子,朝著男人擲去!


    那黑袍男子抽出匕首,朝著那對兄妹刺去,不等眾人反應,石子重重地打在男人的手腕處。


    “哐當——”一聲。


    匕首掉在地上,那兄妹二人總算反應過來,大驚失色!


    一擊不成,那黑袍男子暗罵一句什麽,伸手朝著兩人的脖頸掐去!


    秦不聞三兩步縱身來到兩人麵前,一個橫掃,逼得黑袍男子後退幾步。


    摘了帷帽,秦不聞皺眉看著身後一對兄妹:“迴家去!”


    那個哥哥好像已經嚇傻了,秦不聞聲音不覺高了幾分:“迴家——唔!”


    不知何時,身旁的小女孩兒手中出現一把匕首,直直地朝著秦不聞刺去!


    秦不聞皺眉,一隻手撐在地上,急急地後退兩步!


    因為沒有防備,她的脖子還是被劃傷,有血珠從她的脖頸滾落而下。


    那原本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看到沒暗殺成功,眼睛稍稍眯起,不滿地低嘖一聲。


    “反應還挺快。”


    說話的聲音冷冽成熟,竟不像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而她身邊,那個愣怔的哥哥,下一秒卻像個傀儡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沒了生息。


    身後,那黑袍男子也輕嗤一聲,腰間軟劍抽出,寒光乍現。


    “忘憂,我就說你這妹妹扮得不像。”


    那“妹妹”輕嗤一聲,語氣不屑:“說得跟你得手了似的。”


    忘憂?


    秦不聞輕嗤一聲,終於直起腰身,兩邊,一男一女,皆是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兩位是東離二皇子,蘇牧的手下?”


    “謔?”


    女子語調微微上揚:“長安王殿下好記性。”


    秦不聞的目光掃過兩人:“二位今日,是來殺我的?”


    “殿下這是哪裏話?”女子忘憂笑了笑,“我們是想邀請殿下,去見一見我們主君。”


    秦不聞把玩著手上的帷帽,微微挑眉:“難畫骨呢?”


    以往蘇牧那邊來找她的人,是難畫骨才對。


    隻聽那黑袍男子冷嗤一聲:“叛徒,該殺。”


    “錚——”


    黑袍男子的話音未落,就見原本站在原地的少女眨眼閃身消失,下一秒,一支銀簪便抵在了他的喉頭。


    他聽到秦不聞又冷又沉的聲響:“你們把她,殺了?”


    黑袍男子整個人僵直在了原地。


    ——太快了。


    剛才的動作,快到他甚至沒有看清,隻是一息,那支銀簪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完全確信,如果他再開口說出什麽不合她心意的話,必死無疑。


    身後的忘憂笑著開口:“殿下莫動怒,畫骨目前還留了一口氣,隻不過,想要背叛我們二皇子,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您覺得呢?”


    那支銀簪在秦不聞手心轉了幾圈,終於收迴。


    她冷冷地看著兩人:“所以,二位的意思是,隻有見我了,你家主君才肯放人?”


    忘憂捂著嘴巴笑得靦腆可愛:“殿下這話說得太見外了,隻是想邀請殿下,去攬春樓坐坐,喝口茶。”


    說著,忘憂的目光掃過長安街。


    在聽到這邊動靜的時候,長安街上的百姓皆是嚇得躲了起來,現在正藏在房屋中,透過窗戶觀察著幾人。


    “我們既然敢在長安街上‘邀請’,便自然會全須全尾地將殿下送迴來,”忘憂頓了頓,笑得和善,“否則,別的不說,單單是文淵閣的那位首輔,也會帶著兵馬,蕩平攬春樓的。”


    秦不聞正了正身子。


    有一點他們倒是沒說錯,他們不敢真的把她怎麽樣。


    “既然如此,那就請兩位帶路了,”秦不聞撣了撣肩膀的塵土,“東離二皇子殿下軟硬兼施,請了我四五迴了,總要去看看的。”


    忘憂笑了笑,朝著秦不聞做了個“請”的姿勢,便帶著秦不聞,往攬春樓的方向走去。


    傍晚都是吃飯的時候,街道上的人不算多,但仍有不少百姓戰戰兢兢地看著街道上的三人,注意到走在中間的那人是長安王,議論紛紛。


    “這、這是怎麽迴事?”


    “不知道啊,好像是一定要帶長安王殿下去攬春樓。”


    “是不是漠北的敵人啊?”


    “不清楚,還是先去告訴首輔大人吧!”


    “對對對!”


    “……”


    攬春樓。


    那個黑袍男子名喚“鐵衣”,也是蘇牧身邊的人。


    秦不聞隨著兩人,上了攬春樓最高處的雅間,鐵衣推開門,便見屏風前,一男子舉杯飲酒,身姿修長。


    蘇牧的模樣,與蘇鏡有四五分的相似,兩人的眉眼都差不許多,看向來人時,眼睛狹長。


    隻不過蘇鏡的眼中帶著幾分未被朝堂之氣浸染的清明,而蘇牧的眼中,滿是算計。


    見到秦不聞,蘇牧一雙狐狸眼便眯成了一條縫:“長安王殿下,久仰大名,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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