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從出現在無悔崖下,沒有死亡開始,所有的事情都在她預料之外了。


    在那種高度的懸崖上墜落,她都沒有死亡。


    秦不聞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即使是在剛清醒的時候,她還是跟宮溪山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當時隻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如今再想解釋她的身份,其實有些麻煩。


    想到這裏,秦不聞有些犯了難。


    她托著下巴,微微歪頭:“宮溪山,你想聽什麽呢?”


    宮溪山依舊坐得端正,聲音清雅:“隨意,我隻是覺得,我們或許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秦不聞咂咂嘴,想了半天,這才緩緩道:“與我成婚的那個男子,其實也算不上什麽負心漢。”


    宮溪山放在膝蓋上的指骨微微收緊,他眸光清淺,等著秦不聞的下文。


    秦不聞想了想,繼續道:“他對我挺好的,如果非要說的話,是我對他不起,騙了他很久。”


    宮溪山抿唇,聲音淡淡:“你……還喜歡他?”


    喜歡嗎?


    秦不聞破天荒地沒有立即迴答,她托著下巴想了好一陣,都想不出答案。


    什麽是喜歡呢?


    秦不聞其實並不清楚。


    她隻是城府太深,心機太重,能夠將“喜歡”演出來,讓季君皎相信。


    但其實秦不聞,不懂什麽是喜歡的。


    “應該是喜歡的吧?”一雙杏眼好似漂亮懵懂的鹿,她眨眨眼睛,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也依舊平靜,無悲無喜。


    話本上說,喜歡就是跟他在一起時,會感到高興輕鬆,見不到時會覺得煎熬難過。


    如果這麽算來的話,秦不聞或許也是有一點點,喜歡季君皎的吧?


    隻是那樣的喜歡太淺薄粗鄙了。


    ——就像京城百姓所說的那樣,被長安王這樣的人“喜歡”,簡直是一種侮辱。


    當年的李雲沐便是受不了這樣的“喜歡”,對她厭惡至極。


    想到這裏,秦不聞自嘲地笑笑,她搖了搖頭,輕快地看向宮溪山,彎了彎眉眼:“不,還是不喜歡了吧。”


    她的“喜歡”,是汙名,是憎惡,也是煩惱。


    她這般人人憎惡,活該下地獄的人,不配喜歡任何人。


    她還是決定,發一下她為數不多的善心,不要喜歡季君皎了。


    淺灰色的眸光清淺,宮溪山靜默地看向對他展顏一笑的少女,心口處的跳動亂了幾拍。


    他緊了緊指骨,語氣平靜:“你想迴到他身邊嗎?”


    這一次,秦不聞沒有猶豫,搖了搖頭,笑得無謂:“不想。”


    “他如今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我可不要出現在他麵前。”


    想到她墜崖時,季君皎那沉寂陰冷的眼神,秦不聞不覺打了個寒戰。


    宮溪山的嘴角牽出一個極淺的弧度:“我知道了。”


    秦不聞眨眨眼:“還繼續嗎,宮先生?”


    宮溪山搖搖頭:“下次吧,下次我們一人再準備一個秘密。”


    既然她決定在這裏住下去,有的是時間相互了解的。


    秦不聞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宮溪山淺聲:“王姑娘,每個人都有秘密,這沒什麽可恥的。”


    秦不聞不明白宮溪山為什麽突然說這個,疑惑地看向他。


    男子起身,語氣清淡:“雖然你對小魚說,你曾做過許多壞事,但就你當時擊殺狼群,解救村人這一點來看,你所謂的‘壞事’,也壞不到哪裏去。”


    秦不聞瞪大眼睛,氣笑了:“宮溪山,你偷聽我跟小魚談話?”


    “你聲音那麽大,我想不聽都難。”宮溪山輕笑著反駁。


    “還有一點,我想申辯,”宮溪山的眼中終於漾出笑意,他其實極少流露這般明顯的笑容,“我沒那麽小心眼。”


    “旁人說句‘般配’,我還不至於生氣。”


    秦不聞:“……”


    --


    是夜。


    秦不聞又去宮溪山的屋子串門蹭飯。


    吃過晚飯,宮溪山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淡聲道:“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嗯?什麽東西?”


    秦不聞一臉好奇。


    碗筷收拾好了,宮溪山才從屋內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袱,遞到了秦不聞麵前。


    “這是什麽?”


    秦不聞眨眨眼,手上動作卻是沒停,三兩下解開了包袱。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樣式簡單的青色襦裙。


    那襦裙的花色簡單精致,花紋不多,簡約大方。


    秦不聞瞪大了眼睛:“這是給我的?”


    宮溪山有些僵硬地別過頭去,聲音淡淡:“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小魚,這是謝禮。”


    即使秦不聞不說,宮溪山也能看出來,秦不聞在墜崖之前,應該過得很好的。


    那婚服的料子柔軟貼服,又色澤豔麗,不是京城的大戶人家,應當用不起這樣的布料的。


    宮溪山之前給她的那些衣裳,都是村子裏的嬸嬸姨娘年輕時的衣裳,料子粗了些,色澤黯淡,款式也老舊許多。


    宮溪山總擔心,那樣的布料穿久了,她的皮膚會被擦紅。


    是以,這次李伯去京城,他托李伯將賣出去的草藥錢拿去買了身布料好一些的衣裙。


    料子自然是比不上她的那件婚服,她……不會嫌棄吧?


    秦不聞自然不清楚宮溪山在想什麽,她看到那件漂亮的羅裙後,眼睛亮晶晶的,拿起衣裙比量起來:“宮溪山!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托李伯買的,喜歡嗎?”


    “當然喜歡!”秦不聞答得幹脆。


    上輩子她都沒有穿過衣裙,所以自重生以來,她尤其喜歡各式各樣的羅裙!


    宮溪山這才牽出一抹笑意:“喜歡就好。”


    秦不聞轉頭,又看到了包袱底下放著的一支樣式簡單的木簪。


    “李伯說這木簪是裁縫鋪子的掌櫃送的,”宮溪山開口解釋,耳尖微紅,“你若是不喜歡的話,扔了便好。”


    說著,宮溪山將受傷的左手往背後藏了藏。


    “為何不要!”秦不聞笑著拿起木簪,熟練地簪在腦後,“怎麽樣,好看嗎?”


    宮溪山隻看了一眼,便躲開了視線。


    “嗯,還行。”


    --


    深夜。


    秦不聞有些睡不著覺,便迎著月色走出門外,想隨處走走。


    月色如水。


    無悔崖下的春日似乎格外長,但仔細算算時間的話,長安城應該已經入夏了。


    迎著沁人的風,秦不聞漫無目的地走著,沒走幾步,便看到不遠處宮溪山的房子裏,房間裏還亮著燭火。


    宮溪山還沒休息嗎?


    秦不聞見狀,朝著宮溪山居住的房子走去。


    不等到門前,秦不聞便聽到房間內傳來的議論聲。


    “李婆婆,您真的誤會了,我與她沒什麽的……”


    “哼,你這話騙的過小魚,還騙的過婆婆我嗎?”


    “……婆婆,您想多了……”


    “哎喲小山呐!人家秀蓮姑娘善良又漂亮,你怎麽就是個楞木頭啊?”


    “……”


    “還是說……你是不好意思?”


    許久,房間內傳來清淺淡然的男聲。


    “……婆婆,您知道的,我不能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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