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的是我!?變的是我!?”


    李雲沐瘋狂地笑著,一邊笑一邊指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


    “我沒有變!我從來都沒有變!我為了李家的冤屈忍辱負重,我每日在長安王府戰戰兢兢,我曆經千辛萬苦才位極人臣,我有什麽錯!?”


    李雲沐對著傅司寧嘶吼著,目眥盡裂。


    傅司寧一襲大紅朝服,矜貴從容,他淡淡地看向瘋狂的李雲沐,神情平靜。


    “所以呢?”傅司寧語氣冷冽,“你千辛萬苦,位極人臣,你為李家翻了案嗎?”


    一句話,原本還在叫囂著的李雲沐,瞬間失語。


    傅司寧神情淡漠:“所有曜雲百姓都知道,李遠將軍用兵如神,剛正不阿,那莫須有的罪名,隻不過是雙王爭鬥間殃及至他的禍患。”


    “李遠將軍熟讀兵法,運籌帷幄,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半分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可是,他從未後悔過,李家上下,全府妻兒老小百餘人,哪怕被賢王宋雲澤用盡了百般酷刑,自始至終,也無一人承認過叛國。”


    “就連你那不過六歲的胞弟,生生被施以炮烙之刑,也不曾有一句屈打成招。”


    “而你,卻與宋承軒勾結在一起,妄圖謀逆!”


    “李雲沐,你父親泉下有知,又該做何感想?”


    “閉嘴!”李雲沐死死地盯著傅司寧,如同發瘋的野獸。


    傅司寧長身鶴立,一字一頓:“李雲沐,你捫心自問,當你選擇與宋承軒勾結在一起時,真的想過要為李家翻案嗎?”


    “你所剩的,不過你那可憐到近乎可悲的自尊,想要將秦不聞從那高位上拽下來,她跌得越慘,你越解氣。”


    “閉嘴!”李雲沐嘶吼道。


    “可是李雲沐,你又錯了。”


    傅司寧沉聲:“哪怕她最後從城門墜落而下,她至死都是長安王。”


    “我叫你閉嘴!!”


    李雲沐再也忍不住,他從床榻起來,朝著傅司寧揮拳而去。


    傅司寧後退一步,看著踉蹌著甚至都站不穩的李雲沐。


    “李雲沐,愛她並不肮髒。”


    “是我私心甚重,不敢言表。”


    說完,傅司寧沒再看向跌在地上,不見神情的李雲沐,轉身離開。


    暗無天日的監牢中,李雲沐低著頭,輕笑兩聲,詭異又寂寥。


    --


    大概又過了兩日。


    秦不聞正在書攤等李雲沐暴斃的消息呢,結果卻聽說,李雲沐逃了!


    據說押解他的人給他帶了鐐銬,他不知從哪找來的匕首,竟削掉整個左手,倉皇離去。


    如今大理寺正在全城搜捕,京城上下都戒了嚴。


    秦不聞搖搖頭:“嘖嘖,這李雲沐也當真是下得去手啊。”


    就這樣自斬一手,還強忍著疼痛逃走,現在也應該是強弩之末了。


    京城又戒嚴了,他跑不出去的。


    如今他被宋承軒拋棄,不可能去投奔他,宋雲澤是當年誣陷李家叛國的幕後主使,李雲沐也不可能去投靠他。


    那他現在,估計隻能在哪個陰暗的角落待著,苟延殘喘吧?


    “你說李雲沐什麽情況?”秦不聞看著京城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官兵巡衛,涼涼地開口,“當初不是已經認罪了嗎?如今為什麽要不惜自廢左手逃出來呢?”


    書攤前的耶律堯眯著眼,輕笑道:“不清楚,大概是發現死亡太可怕了,想要賭一把吧?”


    “不對。”


    秦不聞搖頭。


    她還算了解李雲沐,當年李雲沐能冒著殺頭的風險去找她,本來就沒想活下去的。


    李雲沐不怕死,如果當真怕死的話,當初在大堂上,也不可能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秦不聞稍稍眯眼,看向那長安街盡頭。


    “耶律堯,我們來打個賭吧?”


    耶律堯輕笑:“賭什麽?”


    秦不聞笑眯眯地開口:“一天之內,我能找到李雲沐。”


    耶律堯饒有興趣地看著秦不聞:“賭注呢?”


    秦不聞思索良久,最終看向耶律堯,緩緩道:“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麽?”


    “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麽事,隻要沒有與漠北利益相撞,你都站在宋謹言這邊。”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


    耶律堯輕嗤一聲:“阿槿姑娘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再說,孤即便答應了你,日後毀約又如何?”


    秦不聞擺擺手:“不如何,君子之盟,但憑本心。”


    男子身上的金飾叮當作響,他勾唇笑道:“好,君子之盟。”


    --


    秦不聞並沒有去找李雲沐,臨近傍晚,她就開始不緊不慢地收攤。


    實在是覺得耶律堯有些礙事,秦不聞就讓耶律堯先走,等明天再來找她。


    送走了耶律堯,秦不聞收拾好攤子,便哼著小曲,往文淵閣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雪化得差不多了,但房屋牆底,還未被陽光照過的角落裏,還積了些雪。


    秦不聞往前走著,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細碎的腳步聲。


    先是踩過積雪,隨即便加快了腳步。


    眨眼間,一柄染了汙血的匕首就抵在了秦不聞的喉頭。


    秦不聞微微挑眉:抓到了。


    “終於等到你了。”


    身後,傳來李雲沐嘶啞又癲狂的聲音。


    華燈初上。


    冬日各家各戶的小販收攤早,如今長安街上已經沒多少人了。


    “啊——你、你是誰!?救命!不要殺我!”


    秦不聞大聲喊叫著,聲音顫抖。


    有幾個收攤晚的商販和行人循著聲音看過來,便見一身形狼狽的男子,左手從手腕處消失,隻用布條簡陋地包紮了一下傷口。


    他另一隻手拿著匕首,抵在一個柔弱少女的喉頭,眼神癲狂。


    “不許叫!不許叫!!”


    有行人見狀,尖叫著跑走,也有理智的,急忙去找巡街的守衛,一時間,原本已經歸於平靜的長安街,又瞬間沸騰起來!


    秦不聞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拖著這具身體在這寒冬數九等她收攤,也是苦了李雲沐了。


    她隻要腦子轉個彎,便也能猜到,李雲沐逃走肯定是臨時受了什麽刺激。


    對他來說,除了楚靜姝的生死,如今唯一能刺激到他的,就是“長安王秦不聞”。


    “快快快!快去喊人呐!”


    “這不是那個逃犯李雲沐嗎?他居然當街挾持!”


    “巡衛來了!巡衛來了!!”


    “那不是巡衛!”


    “那是……文淵閣的親兵!”


    “首輔大人居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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