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唯有這樣,他和娘子才可以安生的過過兩人的小日子。


    任老爺看他一臉堅持,又看著從後頭趕了出來的妻女一臉心虛樣,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就這麽辦吧!你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任夫人一聽,忍不住驚唿,「老爺?!你怎麽能……」


    任老爺瞪了兩人一眼,「行了!還不閉嘴!這是他們小倆口的事情!」


    不管任老爺和任夫人兩個人接著爭執了什麽,任守一牽著沈蔓娘的手越走越遠,直至什麽都聽不見了。


    他們牽著彼此的手緊緊相握,一同迴到了自己的院子,並相視而笑,期待著他們即將迎接新的生活、新的家。


    時光飛逝而過,轉眼之間,那一場轟動城裏的軒然大波已經風平浪靜。沈老爺由沈懿德扶靈迴鄉,沈柔娘則是十分消沉,據說是被退了婚,隻好趁著扶靈一起迴鄉。


    任守一夫妻倆正式搬出了任府,住到了半山腰的小莊園,一時之間,似乎所有的愛恨都隨著碼頭的那一把火沉入江底。


    沈蔓娘穿著一身的素淡衣裳,呆楞楞的坐在亭子裏,直到天上落下了片片細雪,她才有些恍神的看著那個正拿著披風打算將她包裹在懷中的男人。


    「怎麽了?怎麽連一件袍子都沒穿,就這樣坐在這裏?」任守一瞪了周遭服侍的丫鬟一眼,輕聲問著。


    這些下人都該好好責罰了,難道不知道她現在可是懷著他的孩子,若有半點差錯,就是她們有幾條小命都不夠賠。


    沈蔓娘往他的懷裏又靠近了一點,她低啞的嗓子緩緩說著,「沒事……我隻是在想爹……還有娘……」


    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緣故,這些日子忽然變得多愁善感,許多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話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任守一知道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結,沒有插話,而是讓她繼續說下去。


    「那年,大娘把毒下在我和娘的點心裏,我不愛吃甜,那時候又恰巧染了風寒,嗓子不舒服,所以隻吃了幾口,我娘是南方人,對於那樣有懷鄉味道的點心自是多吃了幾口,誰知道不過幾個時辰,她便腹痛如絞,整個人不斷的抽搐,我去求大娘請大夫,她卻說不過是貪嘴吃壞了肚子,忍忍便罷!我就那樣硬生生的看著我娘疼了大半夜,最後腹痛而死。


    「我那時雖也腹痛,但是因為吃得不多,隻痛了兩個時辰不到,隨後我奶娘拚著被大娘趕出去的風險,灌了我好幾碗的綠豆甘草水,我到最後才把那些東西給吐出來,但也已經傷了嗓子。」


    她頓了頓,對於那些以為痛苦的迴憶,現在想來,似乎已經變得有些模糊,「然後我爹迴來了,他明明知道那毒手是誰下的,卻隻罰了大娘幾個月的禁閉,讓她抄了幾卷佛經,就當作這事情過了,像是忘了我娘曾是他最疼寵的一名小妾,像是忘了那些你儂我儂的日子,忘了他將我娘從南方帶迴來的時候,許下的是一個正妻的名分,最後卻讓她由妻變妾、死了還得不到一個公道。


    「那時候我極度傷心又不敢置信爹的絕情,後來我抱著我娘的婢位,一個人住到了庵堂邊的小院子,那時候我想,這世上男人果真多薄幸,還不如以後早早剪了頭發,從此伴青燈古佛過日子,隻是沒想到才幾年過去,現在的日子卻好得讓我有些不安。」


    結果,就這樣幾年過去了,接著又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情,她才發現原來當時間不斷流逝,不管多深的愛恨都會漸漸在這時間的洪流被遺忘,連現在的幸福都顯得有些讓人心慌。


    任守一聽了這段沈家往事,忍不住歎了口氣,「嶽父那時候應該是看在你兩個異母兄姊的分上才會如此做的,隻是安撫了一個,畢竟就會有另外一個受傷,至於不安,我們都已經搬出來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了,你還有什麽好不安的呢?」


    離他們搬出府也有大半年了,期間寶珠已經出嫁,現在偶爾迴任府,義母雖然還是沒什麽好臉色,卻也不再提平妻的事情了,她還能有什麽好不安的呢?


    沈蔓娘靜靜地看著已經迭了一層白的庭院,許久之後,才幽幽的問:「所以呢?以後我可會見到你安撫了這個,卻又不平了哪個?」


    任守一一聽這話,怎麽想都不太對,這是要責怪他呢?還是試探他呢?


    「娘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他小心慣了,可不能在這裏栽了個跟鬥。


    他可聽說了,許多婦人都愛用這些以退為進的招數,逼問到他們的相公無言以對啊!


    「沒什麽意思!」意會到自己問了些什麽的沈蔓娘有些困窘,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脫口而出這些話來了。


    難道是因為懷了孕的關係,自己突然變得傻氣了?嗯!絕對是如此!她替自己找了個好理由。


    她絕對不是不安或者是吃醋,不是因為任府裏的兩個少爺都納了小妾姨娘,所以她自己也忍不住開始吃起那些還未出現的小妾姨娘的醋!


    任守一見她這副模樣,哪裏還有猜不到的,無賴的笑著,「娘子……你可是怕相公我以後給你帶了許多‘好姊妹’迴來?」


    沈蔓娘抿了抿嘴,淡定的將頭轉往另外一邊,「我可沒這樣說過,那可是你自己說的。」


    他可沒這麽簡單就願意放過她,他笑嘻嘻的又跳到她麵前,一臉認真的發誓,「娘子大可放心!我這人對外頭那些花啊草的都沒有興趣,更沒有興趣增添一些不是你生的孩兒,或是多添幾個娘子的姊妹,要知道那一張張可都是要吃、要首飾、要衣裳的花錢嘴,我就是再傻,也不會把那種隻會花錢的麻煩精給領迴來不是?」


    見他又開始打趣,她忍不住輕笑了下,「不!你不傻!」真要傻人,哪能算計得麵麵俱到,把那些壞人一個都不落的全逮了?!


    任守一第一次聽見她說出這樣稱讚他的話,忍不住又自我膨脹了,得意的笑著,「那是自然,你夫婿我玉樹臨風,又有寬廣的胸襟,加上有力的雙臂,現在還多了一個一點也不傻的腦子,嘿嘿!娘子,下次我唱戲的時候再把這句給加上去如何?」


    他那搞笑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失笑,「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我可不是老王,我是老爺!嘿嘿!」


    「好了!別鬧了,等等其他人都該來了。」她嬌嗔道。


    之前都是他們迴任家探望和拜訪,前些日子公公和婆婆一聽說她有了身孕,也不顧自己手上還一堆事情呢,就說要來他們這裏走走,看看他們有沒有缺什麽,連守成、守業也都說要準備些補品過來讓她好好養身子,最後就敲定了今天要一起過來呢!


    任守一朗聲笑著,「那有什麽關係,都是自家人呢!」說起來,他放下了任家的生意又搬出府外後,和家裏兄弟之間的關係反而更好了,而義父一開始雖然有點不舍,但是見他過得很好,似乎也放下了心。


    其實這些年來他自己在外做生意也算有成,畢竟當年他父母留了一筆不少的銀兩給他,他不缺腦子又不缺本錢,自然名下的產業就越積越多。


    不說別的,就是讓他們夫妻倆安安穩穩的過著富裕充足的下半生也夠了。


    「咳咳!」


    突然兩聲輕咳聲,驚嚇到了玩鬧中的任守一夫妻倆,兩個人抬頭望去,迴廊下的,不正是任老爺夫妻倆,而跟在他們身邊的還有任寶珠、任守業和任守成。


    任老爺看著走近他們的兒子媳婦,忍不住打趣道:「我們都是自家人不假,但是這還在外頭呢,小夫妻倆就如此作風,也委實……哈哈!」


    任夫人在丈夫調侃完後,接著解釋,「剛剛管事直接請我們進來了,還說是你們吩咐的,我們也就直接進來了,卻沒想到你們夫妻倆這時候還在玩鬧呢!」說完,她頓了頓,看向任守一,沒好氣的斥責,「你娘子剛有身孕,這是最要緊的時候,你可別瞎胡鬧!要不我可不饒你!」


    任守一是個臉皮厚的人,被這麽說也就當作是稱讀他們夫妻甜蜜了,但是沈蔓娘是個臉皮薄的人,被公公婆婆這樣一調侃,不禁垂下頭,羞紅一路從臉頰蔓延到脖子跟耳根。


    想想還是她自己跟管事交代的,也是猜想他們不會那麽早來,卻沒想到自己剛剛和丈夫那樣玩鬧的景象都被人給看去了,心中羞惱更甚。


    任老爺也沒繼續打趣,而是讓任守一走在前頭,帶著他們參觀參觀這座莊園,畢竟這裏他們還是第一次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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