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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篾匠在醫院侍候了他妻子前前後後有半年時間,花錢不說,自己還耽誤了賺錢,真是為了一個能繼承他衣缽的人,付出不少心血。.不算金錢損失,就是時間損失,從懷孕到生產,到生病,再到住院,出院。


    從下種,辛辛苦苦,到施肥,到開花到結果,付出的努力,統統白費。還有侍候懷孕,侍候月子,再到侍候病人,樓上樓下,連走帶跑的,走起來像小跑,跑起來像火箭,跑錯了重來,讓姚篾匠在醫院學習辨識方向,好在醫院的布局遠沒有編竹器複雜,沒多幾天,他基本上把醫院弄得滾瓜爛熟,比有些老醫生還熟悉醫院了。


    姚篾匠的傷心事太多,災難接踵而至。自從他老婆出院以後,因沒能生出兒子,倍感對不起婆婆,因此變得寡言少語起來,時間長了,腦子仿佛缺氧了,竟然不好使起來,他也苦悶,沒想到生個孩子竟然引起這麽多的連鎖反應,讓人猝不及防,令人感到十分意外。


    姚篾匠的媽從媳婦那個年代過來的,非常熟悉當媳婦的難處,因此,他媽總是笑嘻嘻的,讓人盡量沒有壓力,誰知道,才進門的媳婦不了解,還以為她婆婆是個神經病,時間一長,才逐漸明白,原來人越老,越精明,越看得開。


    不是老糊塗,而是懶得計較。


    姚篾匠的媽會做人,媳婦們個個都還尊重她老人家,不像人家的婆媳矛盾,天天弄得像世界末日來了 ,個個緊張兮兮的,如臨大敵一般,實際上嘛事沒有。


    這樣美好的日子持續到四個孫女來到世界上,人們往往以為老婆婆會哭,再也笑不起來了,因她的兩個兒子,分別給她帶來了兩個孫女,加起來是四個女娃。


    一看是個沒把兒的,再看還是,跑過來一個喊著要###,一蹲下去,又是,最後來了一個,幻想著是個小子,一摸,底下又是個平平的原野,連個山峰都沒有,奶聲奶氣地,這麽四個活寶,天天在婆婆麵前飛來飛去的,外人看了嘴上說四朵金花,將來肯定個個孝心,爭當父母的“貼心小棉襖”,讓人樂得天天合不攏嘴。


    外人心裏卻會罵他們姚家“斷子絕孫”,意思是生女娃不算繼承香火,生男娃才算數。


    老婆婆知道人們的兩麵三刀,習慣了他們的爾虞我詐,沒當迴事,仍然笑嗬嗬。兩個媳婦沒有負擔,從此在人們麵前倒也沒啥事,反而也學會像她們婆婆那樣樂觀麵對人們的非難、指責和虛偽。


    她們的婆婆相信,現在看他們笑話的,一定是個是非人,日子一定過得很糟糕,和人的關係一定一團糟。隻有這樣的人,才喜歡窺探人家**,或者喜歡看人家倒黴,隔岸觀火,釜底抽薪的事,經常幹,不害人,就枉為人。


    她們的婆婆一路走過來,經曆過女人一生必須要經曆過的事情,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些事是必須要發生的。


    因此,姚家兄弟住在姚家灣,姓氏倒純正,人心卻不一。為了改善生計,從小接受他母親的教導,讓學技術。家裏即使擁有萬貫家財,也比不上薄技在身,有了技術,受用一生,絕對不會吃虧,無論是誰掌權,是誰當領導人,那是政治鬥爭,變幻莫測,說到底還是石匠和篾匠靠譜。


    人活著,就要做活兒。做活兒,就需要工具,工具怎樣來的?不用買,有篾匠師傅在,他會,自然會弄出一些,比方說竹筐、背簍等竹器,隻要是用竹子來做原料的,都可以做。這個技術在山區非常受村民的歡迎。做出來的竹器,遠比那些買的塑料製品要強得多。


    塑料製品容易壞,沒有竹器結實耐用,而且塑料製品用的時間一長,自然呂氏外戚</a>


    總之,村裏的女人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鄉鎮,那是山裏的大世界,若說縣城,那簡直不敢想象,隻能聽聽曾經去過的男人講解講解了。


    去過縣城的男人,往往被女人膜拜,這是以前,擱到現在,就不是這樣。


    村裏有一條勉強能走農用車的小道,有人上山來買活豬,那裝運肥豬的車,往往帶來山下的新聞,還有的想搭便車,就坐著這拉豬的車,順便去縣城開開眼界。誰知道,還是有很多人沒去過縣城。


    原因非常簡單,就是男女不能平等,女人主內,相夫教子;男人主外,掙錢養家,責無旁貸,負責教育老婆孩子,也是義不容辭,那些沒學過順服的功課的女人,可能就要逆天,就要造反,弄得一家雞犬不寧,讓人苦不堪言的。她們總是水性楊花,願意下山,逛逛比大世界還要大的地方。


    時間推移,山上的女孩一一長大,可想而知,能夠憑借讀書跳出農門的少之又少。


    隻有打工,可以圓夢,圓到大城市生活的夢想。哪怕再苦再累也願意。因沒讀到多少書,因此對知識分子特別尊重,不像那些半瓶子晃蕩的人。


    那樣一知半解的女人會讓男人痛苦不堪,總覺得非常別扭,希望將來不要再找這樣的女人。


    打工妹在外麵,容易找到對象,哪怕找不到老鄉作男友,那樣的幾率太小了,她們也就無所謂看她男友到底是天南地北的人,還是外星人,反正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時機成熟就結婚,隻要不迴到偏僻的小山村就行了。


    姚篾匠常在外麵跑,有些女人外出打工,男人在家,或者男人外出打工,女人在家,在家的一般務農,在外的一般打工,也有自己當小老板的,那是混得比較可以的。歸根結底,那些在外漂泊的人,都渴望能像城裏人那樣工作、生活和學習。


    都是人,都要平等,正如都有火車票,就不能讓站著的買全票一樣,那樣出錢都平等,一樣一樣的,可是現在,明明很多人花了全票的錢,卻沒有座位可坐,這是怎麽迴事?


    都在城裏,但沒有戶口,沒有市民身份,自然會被另眼相看。


    姚篾匠在附近村莊做工,名聲漸漸遠播,十裏八鄉的人,都認識了他,也知道他的兄弟姚世江。


    姚世江實際上做的是死人的事。為死了的人刻碑樹碑,給死人的親朋好友好看,掙個麵子,讓他們借著死人的影響力,來影響自己和周圍的人,說起來是剛離世不久的某某什麽什麽人,好滿足一下虛榮心。要知道,打鐵還要自身硬,自己沒有金剛鑽,就不會去攬瓷器活兒。


    姚氏兄弟都是匠人,有絕活兒在手,吃喝不愁,到哪裏都受歡迎。生者,要用篾匠;死者,要用石碑。或者生存,或者死亡,都離不開兩位匠人,這就是他們母親的高明之處。


    他們的母親早就安排好了他們人生的路程,可惜他倆都有些叛逆,這種逆天的性格屢屢發生在他們的青春期裏,然後到了青年時代,他倆就去嚐試各種行當,也進過工廠,學了一些迴到家裏用不上的所謂的技術。


    嚐遍艱辛,最後迴歸,迴歸到自己所熟悉的事務上去了。比如作篾匠編竹器,作石匠為老人善後做準備。


    姚氏兄弟果斷不再出門打工賺錢,打工的時候頻繁跳槽,此山望著那山高,其實攢不到錢,反而荒廢了青春歲月、大好年華。


    德誌看著眼前這位花甲老人,心中暗暗敬佩老人的遠見和睿智。如有可能,就拜請老人為師,學習豁達的人生態度,無論發生什麽,都要有一個微笑,給人快樂,也給自己快樂。


    姚篾匠迴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他放下砍刀,洗了一把臉,掏出旱煙袋,開始邊喝茶邊聊天起來。


    然後他請他女人來幫他,將竹條放在一邊,好在他老婆病得不很嚴重,隻是做事有些緩慢,這個貌似和心理障礙患者相差不遠,基本生活還能自己照顧自己。


    剛才簡單問了一下老奶奶,德誌將其情況整理一下,然後轉向姚篾匠。


    他也是見多識廣之人,德誌沒有按照既定的問卷順序來問,差不多就行了。在姚世江家,已經問得夠詳細了,為了節約時間,該省的省、該跳的跳,將那些關鍵的問題問一問即可。


    從姚篾匠家出來,繼續爬坡,走著走著,盧支書說:“你們要不要竹器?”


    “什麽竹器?”


    “就是姚篾匠編的,如果你們要,我就告訴他,讓他做了,給你們,留作紀念。”


    “那不太好吧!”尹懋說。


    “隻說要不要,要的話,我們還沒走遠,我可以返迴去,對他說,讓他做。大概需要十五天才做得好,要提前說才不耽誤事。”


    “那我不要了。”尹懋說。


    “為什麽?”盧支書問。


    “我家也是山區的,竹子多得很,想編啥就編啥。不用浪費這裏的資源、麻煩這裏的人。”尹懋說,麵露得意之色。


    “哦,原來如此!“盧支書說。


    “那麽姚先生呢,要不要?”盧支書問。


    “要,按照市場價給他報酬。”德誌說。


    “姚先生真有意思,這些竹子都是姚篾匠栽種的,名叫‘金竹’,不要材料錢的。”


    “那也不好,我們有紀律,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任何東西。金竹是好的竹子品種,據說難以成活。既然栽種了,就曾付出過不少,哪能白白拿走的呢?”德誌言道,從內心裏就不願占村民的便宜,特別是在尹懋麵前,更要讓其明白心誌,免得他在領導麵前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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