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正在做夢,夢裏,杜鵑花正在放肆的開放著。

    可惡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除了手機的顯示屏在不停的閃爍以外,屋裏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象是被濃濃的黑色墨水籠罩著,想是已經半夜了,真是討厭,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除了斌不會有其他人。

    “喂,要死啊你,深更半夜的攪人好夢。”

    對方先是一楞,繼而哈哈大笑,

    “是不是在做發財夢啊,哈哈,我說啊,你可沒那個命哦。”

    果然是斌。

    “有沒有關你屁事,”我沒好氣道“知不知道攪人好夢是天下最大的惡行。”

    “那位名人說的?”

    “我。”

    “切,你要成了名人我到可以跟著沾光了。”

    “沾你個頭,什麽事?快說。”

    “有聖旨到。”

    “什麽聖旨不聖旨的,有屁趕快放完,要不我掛電話了。”

    “別別別,我也很無辜啊,我正做春夢呢,剛要到關鍵時刻,那死妮子一個電話把我的春夢攪沒了。”電話那頭,斌顯然是一臉的無辜。

    “你說誰?”

    “潔。”

    “誰?”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潔啊,不要告訴我你連她都忘了。”

    “她不是在美國嗎?”腦子裏浮起了一個身影。

    “她將在今天早上八點五十在浦東機場降落。”

    “她要迴來?”

    “嗯。”

    “為什麽?還沒到畢業的時候啊。”

    “不知道,沒說。”

    “哦。”

    “她這會兒應該在飛機上了,登機前給我打的電話,嚴令我們兩個必須一起去接她,而且她出港的時候必須在第一時間看到我們,否則她就在機場不走了。”

    “還那死樣,一輩子改不了。”

    “你五點半到我樓下接我。”

    “現在幾點?”

    “北京時間三點五十……嗯……剛過二十八秒。”

    “好。”

    “那掛了,過會見。”

    離五點半還有一個多小時,從我住的地方開車到斌家大約要二十分鍾,想是無法再睡了。

    掛了電話,起床衝了個淋浴,靠在沙發上點了根煙,思緒又飛到了她的身上。

    對麵牆上,照片裏的她依然在對我微笑著。

    今天是她走後的第一百二十三天,她走得那麽決斷,沒有任何的留戀,而我卻依然迷失在她的笑容裏,迷失在她的熱吻裏,迷失在她的身體裏。我曾經試圖沉淪,試圖放縱,但我發現,除了她,任何女人都無法讓我興奮。原來她帶走的不隻是我的心,還有我的情欲,我的一切。

    打開一罐啤酒。

    我喜歡啤酒。

    我喜歡啤酒中苦澀的香甜,喜歡看啤酒倒在玻璃杯裏時,上麵那一層白白的虛虛的泡沫,一如她走後我的心情,虛虛的感覺,苦澀中卻帶著香甜。人生何嚐不就是一罐啤酒呢,帶著苦澀,帶著香甜走完一生,最後所有的一切都歸於虛無。

    天已經開始微微的亮了,看了看手表,五點了,該去接斌了。

    我掐滅了煙頭,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啤酒,用紙巾抹了抹嘴,對著她的照片說“乖乖,我走了,迴來見。”

    介紹一下我的死黨,斌和潔。

    斌、潔還有我,從小學到高中我們都在一個學校,而且一直是同班同學。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潔並沒有同我和斌混在一起,所以那時候我和斌在學校裏的斑斑劣跡都與她無關。到了高中,我們三個居然進了同一所學校,分在了同一個班級,潔大唿與我們兩個有緣,從此便與我們結為死黨,在班上橫行霸道。雖然我們經常惹是生非、搞點惡作劇,但由於我們三個的學習成績一直還是不賴的,所以隻要不是太過分,先生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分數高的學生先生們總是喜歡的。

    斌好象天生就有女人緣,高高的,帥帥的,笑起來壞壞的,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初二的時候就用他那迷人的笑,把鄰班的一個小女生迷到學校後麵的小樹林裏親了嘴。這家夥從來不把感情當迴事,“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是他信奉的至理明言。被他始亂終棄的女人卻沒有一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糾纏不放的,即使忽然哪一天想起了某個舊相好,一個電話竟然還會乖乖的來了,驚歎之餘不得不佩服這廝手段好生了得。

    潔從小就象個男生,留著齊耳的短發,從來不穿裙子,除了校服就是一身牛仔,言行沒有一點女孩樣。潔的脾氣比男人還男人,一次她同桌的女生被一個男生欺負了,她抱打不平,抄起桌上的墨水瓶就砸了過去,砸的那個男生滿臉挑花開。後來她怕怕的告訴我們,那一家夥幸虧是砸在了眉頭上,如果砸中眼睛把人家眼睛砸瞎了,她就要以身相許賠給人家做老婆了。高中的某一天,潔忽然變的文靜了,還留起了長發,我和斌得出了一個共同的結論:這孩子開始思春了。

    高中畢業後潔考上了省城的藝術學院,我和斌分別進了本市的師大和工學院。斌雖然玩世不恭卻是個做生意的天才,大二的時候慫恿我和他合夥在師大對麵開了家酒吧,酒吧的名字是潔起的,她說橘黃色是所有顏色裏最亮最跳的,就叫橘黃酒吧。

    斌把酒吧開在師大對麵有兩個原因,一是這小子惦記著我們師大裏的那些漂亮mm,他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二是全市人民都知道,師大路一到晚上美女多,來看美女的更多。

    酒吧一開張生意就出奇的好,斌裏裏外外一把手,根本不用我操心,事實上我也操不了那個心,我的遺傳裏似乎沒有一點點幹生意的基因存在,於是便落得做個現成老板,專心讀我的書了。

    潔的家在縣城,每到學校放假她總是不先迴家,而是來我和斌這裏玩上一兩個星期才想起來要迴家。每次來之前都是死乞白賴的要我和斌一起去接她,還必須是要在第一時間就看到我們。自從知道我們開了酒吧收入頗豐後更是死皮賴臉了,挎著個小包,晃晃悠悠的就來了,連換洗的衣服都不帶,竟然還沒有一絲愧色的對我們說“誰叫你們是大戶呢?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大學畢業後潔在她當縣城副縣長的老爹努力下進了我們市裏的物價局,雖然專業不對口,總算吃的是皇糧。我和斌自由慣了,懶的受人指使,便放棄了各自的工作機會繼續經營我們的酒吧,並在市中心又開了家中等規模的飯店,日子到也過的輕鬆自在。

    忽然有一天潔請我們吃飯,席間向我們宣布她要去美國留學。我和斌勸她,女孩子家嫁個好老公是最實在的,要那麽深的學問幹什麽。她說她去意已決。那一晚,潔喝醉了,第一次喝醉。

    到斌樓下五點二十八分。

    斌已經在等著我。

    這家夥最讓我喜歡的地方就是時間觀念特別強,從來不遲到,但這家夥也從來不等人,時間到了最多再等五分鍾,五分鍾之後被等的人如果還沒出現的話,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是扭頭就走,他說“不守時間的人就不會守信用,不守信用的人不可交。”

    斌拉開車門坐到助手席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扭過頭來對我說“我知道一家麵館的麵味道不錯,開車。”

    從小學到現在,隻要是我們兩個早上一起出去的話,鐵定是要共進早餐的,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問對方是否已經進過食了。

    這是一家不大的店,大約隻有十四、五個平方,裏麵是操作間,外麵放了四張桌子,由於生意特別好,在店外麵又擺了兩張桌子,占了人行道的一大半。老板是一個禿頭、微胖、五十歲樣子的男人,負責下麵條,老板娘到是頗有幾分姿色,負責收錢及和食客打情罵俏,夫妻兩個加上一個小工,到也把一個小小的麵店經營的紅紅火火的。老板娘看見斌和我,遠遠的就和斌打招唿,顯然斌是這裏的常客。

    “老板,還是老樣子?”老板娘對斌說。

    “再加一碗煎蛋麵,兩個蛋。”斌知道煎蛋麵是我的最愛,除非不吃早飯,要吃就是一碗麵兩煎蛋,吃了十幾年了硬是沒吃膩。

    “好嘞,一碗牛肉麵,一碗煎蛋麵,兩個蛋。”老板娘扯著嗓子朝裏喊。

    “快一點哦,我們還要趕飛機呢。”斌和老板娘開玩笑,臉上又是一付迷死人不償命的笑。

    “你打飛機去還差不多。”老板娘開始和斌胡扯。

    “有老板娘你在還用的著我打飛機嗎?”斌一臉壞笑。

    “去,去,去,老娘才看不上你這樣的小小小鳥呢。”

    “喂!你怎麽知道我是小小小鳥呢,我可是隻大大大鳥哦,你要給我恢複名譽。”

    “打不死你個小屁孩,”老板娘作勢欲打,“麵好了,死過去吃麵去。”

    “哈哈哈……”

    吃好早飯天已經完全亮了,太陽象一個碩大的火球在東方的天空中燃燒著,釋放著無窮無盡的能量,用它的光和熱昭示著它的存在。

    無雲,

    晴空萬裏,

    出行的好日子。

    車駛上了滬寧高速。

    斌醒了過來。這家夥一上車就開始睡。

    “到哪裏了?”斌揉著脖子問我。

    “剛上滬寧。”

    “才上滬寧啊,我還以為快到了呢。”斌坐直了身子,點燃一根煙遞給我,自己也點了一根。

    我把車載空調換成外循環模式,讓車內的煙氣排出車外。

    “你說這死妮子為什麽現在迴來?”斌吐了個煙圈,問我。

    “你都不知道我那知道,她不是一直和你單線聯係的嗎?”

    “這一來一去的機票就要花不少錢,她在那邊打工也掙不了幾個錢,會不會她家裏出了什麽大事?”斌猜測。

    “見了麵不就知道了。”我響著喇叭超過了一輛大貨車。

    “不過聽她電話裏的語氣到是不象家裏出了什麽事,挺快活的樣子,喂,我說,這妮子會不會帶個黃毛綠眼的老外男朋友迴來?”

    “你絮不絮啊,象個娘們兒似的,人家帶什麽人迴來關你小子什麽屁事。”

    “要真帶個老外男朋友迴來我可得好好斬她一家夥,報這妮子這麽多年白吃白喝我的血海深仇,嗬嗬。”斌掐滅了煙頭,作摩拳擦掌狀。

    “這一點有同感,十分同意。”我附和。

    “你說奇怪不奇怪,潔每次打電話給我問的最多的就是你,什麽浩過的好嗎?浩最近都在幹嗎呀?真是暈死,她想知道你的情況幹嗎不直接打電話給你?”

    忘了介紹,浩就是我,我叫浩。

    “哦,我知道了,她可能是怕你那個狐狸精吃醋你小子沒好日子過,不過我到覺得潔對你好象有點意思,你說那狐狸精有什麽好的,這不,跑了,把你小子甩了,還是潔適合你。”

    斌說的狐狸精就是我的乖乖,那個已經離開我一百二十三天的她。

    斌看不慣她,說她有股妖氣,象狐狸精一下,哪個男人被她迷上鐵定死翹翹。

    她也看不慣斌,說斌不負責任,整天花天酒地的,女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換,並嚴令我少和斌來往,以免被斌帶壞,害得我被斌大罵重色輕友。

    “放你媽的屁,閉上你的那張臭嘴,要是再讓我聽到一聲狐狸精別怪我不顧十幾年的交情和你翻臉。”我不允許有人褻瀆我的乖乖,任何人都不行。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你小子算是完了,犯不著為了一個狐……嗬嗬……女人壞了咱哥們兒的感情,我再睡會兒,你給我好好開車,別又走神了,老子的小命可在你的手上呢。”

    斌把椅背向後放倒,不一會兒就酣聲如雷了,真是羨慕這家夥,放到就能睡著。

    車平穩的行使在高速公路上,路一直往前延伸,象是永遠沒有盡頭。

    人生就象是路上的車,在這一個路口,會有你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車和你走上同一條路,然後在下一個路口離開了你走的路,去到一個你同樣不知道的地方。人生就是這樣不斷的經過一個又一個的路口,不斷的有人與你同行,不斷的有人離開你去走他們自己的路,可是我們不知道,究竟誰能陪自己走到路的盡頭。

    乖乖走了,我的路該怎麽走呢?

    莎拉。布萊曼的高音在車內流淌,《月光女神》——是她送給我的,而她,現在在哪裏呢?

    到機場的時候是八點半,離潔的飛機降落還有二十分鍾。

    我們來到國際到達廳,斌在電子顯示屏前查找潔的航班。

    “準點到達。”斌說。

    我看了下表。

    “還有八分鍾,到外麵抽根煙正好。”我說。

    我們來到大廳外麵,靠著垃圾桶點燃了香煙。

    大廳的廣播裏不時的傳來航班起飛和降落的信息。過道兩邊的棕櫚樹長的枝繁葉茂,在微風中婆娑著。

    八點五十我們準時來到了出港口,二十分鍾後潔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依然是一身牛仔,依然是一頭長發,依然是挎著個小包,依然是晃晃悠悠的就來了。

    潔看到我們一下就衝了過來,摟著我和斌就叫開了,“兩位哥哥,可想死小妹了。”

    潔其實比我和斌都大,比我大兩個月,比斌大五個月,可她非要做妹妹,她的邏輯是做妹妹才可以撒撒小嬌,才可以發發小脾氣,才可以理所當然的接受我們的寵愛。

    自潔衝過來以後斌就一直在往後麵看,潔見他一直看著她的身後覺得奇怪,也轉過頭去看了一下,問斌“你賊眉鼠眼的看什麽呢?”

    “就你一個人?”斌有點失望。

    “怎麽了?不行嗎?本姑娘尚未婚配,沒辦法拖家帶口哦。”潔說。

    “完了,報仇無望了。”斌十分誇張的歎了口氣。

    “什麽?報什麽仇?”潔轉過頭來問我。

    “不關我事,你問他。”我用大拇指朝斌擺了擺。

    “喂喂喂,你也讚同的哦,怎麽就讓我一個人下地獄啊,交友不慎啊!”

    潔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斌,“快說,快說。”

    “上車再說吧。”我說。

    “哼,要是有什麽不好聽的有你們好瞧的。”

    車駛離機場的停車場,駛上了機場高速。

    潔坐在助手席,斌很自覺的坐到了後麵,因為他知道,潔喜歡坐助手席。

    “到底怎麽迴事?什麽報仇無望了?”潔扭過頭問斌。

    “嗬嗬,沒什麽沒什麽,把煙遞給我。”斌用手指著放在中控台上的香煙,想岔開話題。

    “不行,不說清楚別說煙,今天你飯都別想吃了,哼……”潔開始發飆。

    “哈哈哈,你小子老實交代吧。”我從後視鏡裏看著斌說。

    “對,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潔說“我的政策和黨的政策高度一致。”

    “我說我說,”斌無奈,把要斬潔的話說了一遍,最後還不忘把我拉下水,“浩也有同感的哦。”

    潔拿起香煙朝斌砸了過去。

    “浩哥哥才不會呢,都是你的點子,對吧,浩哥哥。”潔看著我說。

    “嗬嗬。”我不置可否。

    “靠,就你浩哥哥是好人啊,合著就我一個是壞人啊。”斌喊冤。

    “浩哥哥才不象你那麽壞呢,我要什麽浩哥哥都會給我買的。”潔說。

    “喂,有點良心好不好,好象你要什麽我沒給你買過似的。”斌說。

    “你是被我逼的,浩哥哥是心甘情願的,對吧,浩哥哥。”潔看著我。

    “嗯,給潔妹妹買東西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準備把斌推下“懸崖”,誰叫這家夥剛才想把我一起拉下水。

    “就是嘛,還是浩哥哥好。”潔的臉上笑開了花。

    “我的天那,你小子虧不虧心啊。”斌大叫道。

    潔抓起靠墊摔向斌。

    “別再鬧了,”我說“潔,怎麽突然迴來了?”

    “對對對,說說,你怎麽這時候想起來要迴來。”斌來了精神。

    “想你們了啊。”潔說。

    “就這麽簡單?”我看了一眼潔。

    “嗯。”

    “不會吧,真沒其它的事?”斌不相信。

    “事嘛到是有一點,不過現在可不告訴你們。”潔說。

    “切,神秘兮兮的,準沒好事,懶的知道。”斌打了個哈欠。

    “迴去再聊吧,潔的時差還沒倒過來呢,又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讓她休息會兒吧。”我對斌說。

    “還是浩哥哥疼我,那我睡會兒,浩哥哥你慢慢開,小心點。”潔一臉的幸福。

    “唉,我這壞人是當定嘍。”斌嘟喃著。

    不一會兒兩個人都進入了夢鄉。我把cd的音量調低,依然是那盤我聽過無數遍的《月光女神》,可是,我的女神,你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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