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恕弟子愚鈍,實在是想不到一個好的辦法。”瞿式耜拱了拱手,一臉無奈的說道。


    錢謙益臉上的期待瞬間化作烏有,如果連他這個最優秀的學生都沒有辦法的話,那就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他沉默了很久,又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愛徒。


    他是不想和他錢謙益有牽扯,所以故意沒主意,還是真的就沒主意?


    “起田,你再好好想一想,不急著迴答,這涉及的,不隻是老師我的身家性命,同樣也關乎你的身家性命。”


    “畢竟,當初我做這件事的時候,是假托你的名號。”


    瞿式耜聽到這話,猛然抬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恩師。


    他十五歲的時候,就跟著恩師讀書,恩師的文章做的很好,而且對他也是傾囊相授,所以這才讓他在科場一路順遂。


    可以說,老師對他有大恩。


    在他的心裏,老師也是一個非常好的人,他嚴於律己,他對著大明天下,同樣無比摯愛,他之所以對付太子殿下,是和他一樣,不認同太子殿下的行為。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如此。


    他的這些行為,其實是有私心的,他所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


    他竟然為了活下去,直接將他瞿式耜給賣了?強行將他綁在了一條船上?


    這也就算了,他竟然直接用言語威脅?逼迫他瞿式耜想辦法?


    當真再也不顧一點的師徒情誼了?


    想到這,瞿式耜就一陣心酸,這種被人背叛的感覺,實在是讓人的無比心痛。


    “老師,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瞿式耜有些悲憤的問道。


    錢謙益也是一臉歉疚,“徒兒啊,為師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啊,但凡有事有辦法,為師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啊。”


    “你是我的好徒兒,你得幫為師啊。”


    瞿式耜歎息一聲,原來到要死的時候,才能見到一個人的真麵目。


    顯然,錢謙益的真麵目,不是什麽君子,隻是一個怕死的小人。


    “錢公,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錢謙益聽到這個稱唿,臉色頓時一變,錢公?這是要和他斷絕師徒關係了?


    你怎麽敢?


    天地君親師的排位,你作為一個儒家弟子,怎麽會不知道?斷絕師徒關係,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嗎?


    而且你是聽不懂話嗎?如今你也是幕後指使!你要是想不出主意,你也會死的!


    “瞿式耜!你別給臉不要臉!”錢謙益大怒道。


    瞿式耜直接站起身,緩緩後退兩步,然後對著錢謙益恭敬的拜了三拜。


    “錢公,你我再也不是師徒了。”


    “即便天下人怒罵,嗎我瞿式耜是個不尊師重道的東西,今日之後,你也的不是我的老師了。”


    錢謙益急忙說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讓你設法救我一命,這又有何難?”


    “錢老,瞿式耜一直在試圖救你一命,但錢老卻試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逼迫瞿式耜受你驅使。”


    “瞿某無法接受,還請錢老另謀出路!”


    “我尊師重道三十年,原本也難以償還你的恩情,但今日,你害我身陷囹圄,有可能致使我家破人亡,這份恩情,就再也沒了。”


    “你我再次相見,就是刀兵相見了。”


    “錢公保重!”


    說罷,瞿式耜直接離開了錢府。


    錢謙益看著瞿式耜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怒罵!


    “一根腸子通屁眼的東西!你可否知曉這一走,也將你的生機給斷送了?你一個人,不是會被其他人隨意編排罪名嗎?”


    “我是東林領袖,隻有和我站在一起,你才有一線生機!”


    “太子本就嗜殺,你以為你逃的掉嗎!”


    瞿式耜也心中苦楚,但還是步履堅定,直接走出了錢府。


    然後找到了在一旁監督的士卒,朗聲說道:“我要舉報!前禮部侍郎錢謙益!為一己之私,竟然夥同他人裏通外敵!意圖謀害太子殿下。”


    錢謙益在屋內瑟瑟發抖,愚蠢,實在愚蠢!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人?


    你是我的徒弟啊,在其他人的眼裏,咱們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的兩個人,我要是出了事,你難道就能逃得掉?


    不會以為你自己先舉報,那太子殿下就會放過你吧?


    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連這一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他獨自生了許久的悶氣,同時也在想,他以後要怎麽辦?這一次的危機,要如何才能解除?


    朱慈烺繼續掃蕩去了,需要一些時日才會迴來,而等到他再度迴到南直隸的時候,就是他殞命的時候了。


    他必須在這個時間裏,做些什麽。


    但是以他現在的牌,還能做什麽?


    裏麵走出一個極為俏麗的身影,其人可以說是美豔絕倫,即便在這美人遍地的秦淮,此人一樣可以說是難以找到可以與之相媲美者。


    這人正是錢謙益在崇禎十四年收的小妾,名為柳如是。


    她走到錢謙益麵前,隻是靜靜地抱著錢謙益的頭。


    “如是,你說,我是真的錯了嗎?”錢謙益問道。


    柳如是歎息一聲道:“夫君所做的事,或許沒有錯,但對待瞿式耜,卻是錯了。”


    “夫君以利害曉之,還不如以情誼感之,夫君和瞿式耜相處了這麽多年,他的脾氣如何,你難道不知道嗎?”


    “要不是妾身了解夫君,怕也以為夫君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了。”


    錢謙益不禁捫心自問,他錢謙益,當真是個怕死之徒嗎?


    他嚐試著想象死亡來臨的時候,他能慷慨赴死嗎?


    不,他做不到!他身體很好,還有很多的福報沒有享受!他還可以做好多的事情!


    他是儒林的領袖,他是東林黨數一數二人物,他可以享受無數人的尊崇,他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目光。


    他還沒有享受夠。


    許久之後,他苦澀的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錢謙益,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


    他無法做到從容死去,他要求生!


    可是他,還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手段呢?


    良久之後,他將目光看向了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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