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葉青輕聲說道。他當年就沒有怨恨過韓一,如今知道玉佩背後的真相,就更加不會恨他了。邪祟橫行,作為普通人的韓一又如何能不受其影響呢。原本就不是他的錯,隻能歎造化弄人,緣何情深、奈何緣淺罷了。


    韓一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抬起雙眸,旋即又無力地垂下頭,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最後溢滿無法言說的悲慟。接著,他閉了閉眼睛,顫著聲音重複呢喃:“是不用說、是不用說……”錯了終究是錯了,說再多對不起也於事無補。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當年那件事怨不得你。”葉青輕輕歎了口氣,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要怨也是怨那巫師,誰讓我偏偏是那樣的命格呢!”那樣的命格,不找他找誰呢。


    “怨不得……”韓一默默咀嚼著這句話,而後看著葉青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是原諒我了?”


    葉青輕笑一聲,旋即反問:“我從未恨過你,又說什麽原諒呢?”


    從他和韓一在一起時,便知道他們之間的未來荊棘重重。世俗的枷鎖太過沉重,禁忌的戀情也不容人前。或許某一天,他們中就會有人因承受不住壓力而無奈放棄。


    所以當初韓一棄他而去時,他心中雖悲痛難忍,卻也勸慰自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更何況,他與韓一之間又不是什麽血海深仇,與其在怨恨中荒度餘生,不如選擇寬容活得灑脫。


    所以他選擇原諒韓一,也選擇放過自己。


    聽完葉青的話,韓一先是一愣,繼而馬上反應過來。明明已是不惑之年的男子,下一秒卻依然紅了眼眶。


    他強忍著眼角的酸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葉青,唯恐他再次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


    半晌後,韓一顫著聲音問道:“那我還有機會嗎?”


    葉青怔怔地看著眼前滿目希冀的韓一,他雖已不惑,但時光仍舊善待他,除了眼角增了一絲皺紋,他與當年氣宇軒昂的大師兄並沒太大不同。可山盟雖在,錦書難托,如今他已沒有資格再去談感情之事。想到這裏,葉青心中一聲長歎,同時垂下眼眸,掩去眸中一閃即逝的黯色。


    定了定神,葉青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隻是一縷幽魂,而你還活著。人鬼殊途,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他們之間相差著陰與陽的距離,隔著這樣巨大的鴻溝,分散兩頭的他們又如何能夠再續前緣呢!


    “我不在乎!”韓一嘶啞著聲音,急切地說,“這些我都不在乎,哪怕是人鬼殊途,我和你終究也會殊途同歸,不過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他苟延殘喘這麽多年,為的就是找出當年的幕後真兇,好為葉青報仇。若非如此,他早已選擇自我了斷。這些年來,他始終等待,等待著能有一日,為葉青手刃仇人後,和他在黃泉路上相遇。


    聞言,葉青不知如何作答,便隻能低下頭,緘默不言。


    霎時間,屋內一片死寂,空氣中也彌漫著一縷淡淡的哀傷。


    “你一早就知道是巫師的蠱術在作怪?”這時,將兩人對話一字不落收入耳中的莫玖玖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她抬眸看向葉青,眼中帶著一絲疑惑。邊疆巫蠱之術甚為刁鑽,通常都是殺人於無形,葉青又是如何知曉的?


    葉青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接著解釋道:“不,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之前我一直待在二樓,你們剛才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他當年在牢裏鬱鬱而終後,魂魄便被吸入一個黑漆漆的罐中,接著便被那巫師埋在了南郊荒墳裏。


    原本巫師是準備在第二年便將罐子取出換一處陰煞地掩埋,但那巫師後來意外身亡了,所以他便一直困在那兒不得解脫。直到秋姑娘身邊的那個女子前來埋東西時,無意中動了土裏的鎮魂符,他才得以重迴人間。


    莫玖玖聽到這話微微挑了挑眉頭,他剛才聽到了?那不就說明葉青之前一直在他們周圍,可奇怪的是:她當時並未感應到任何魂魄的氣息。而這又作何解釋呢?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葉青開口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魂息似乎與其他人不同,若是我刻意收斂,通常無人能發現我的存在。之前在巫嶽那兒,我也是憑此才能順利逃脫的。”那次若不是有這能力,他估計早就被巫嶽給抽魂煉蠱了。


    聽他這樣說,莫玖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些陰魂的魂息天生不為外人所知,雖然極少,但也不是不可能,因此葉青所說的情況也基本在理。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對此追著不放。


    這時,葉青突然想到了什麽,目光轉向韓一,神色認真,語氣中透著鄭重:“阿一,當年害我的那名巫師,後來因為蠱蟲反噬而重傷不治,早就已經魂歸西天。所以你們大可不必再去邊疆那邊了。”


    邊疆的巫師們個個陰狠毒辣,無論是當年利用“離心佩”害他的巫師,還是後來的巫嶽,都不是常人能夠抗衡的。而且冤有頭債有主,他的仇人已經被老天收迴去了,韓一他們沒必要再去邊疆尋巫族人的所在。更何況韓一身攜天罡之魄,去了恐怕會被那群人啃得連渣都不剩。


    “已經死了?”終於從見到葉青的震驚中迴過神來的林曉開口道,聲音中滿是詫異。他和韓一追查了這麽多年的人,竟然在很早前就已經死了,這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葉青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轉向林曉,上下打量他一番,笑著說道:“竹嵐,好久不見,你都成大人了。唔……個子也高了不少,終於不再是當年的小矮子了。”


    當年他在街上撿到竹嵐時,他雖然已是十幾歲的少年,可流浪生涯中的饑不保食讓他身體長期營養不良,因此個頭一直長不高。那時候戲班裏的老人們都戲稱他為小矮子,竹嵐還曾為次偷偷傷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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